《摇铃》天子脚下一根草

17、摇铃 十七

　　电梯停在了负二楼。
　　门开了，前方空荡幽深的走廊里，铜铃的声音叮铃叮铃的响着，好像一根长长的绳索在牵引着凌睿，让他一步一步，不由自主的走到走廊的最深处——太平间的门口。
　　等到凌睿的意识归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保爱医院的太平间门口。
　　他愣愣的看了几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抬手推门进去。
　　门开的瞬间，一阵幽冷的风迎面扑来吹到凌睿脸上，让他微微眯了眯眼。

　　等风停了，他睁开眼，就看见里面正中央的三个台子上，各自都摆着一具盖着白布的遗体。

　　凌睿走上前仔细观察起来。
　　当然了，凌睿自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
　　他只是有些好奇。

　　因为每具尸体的左脚脚踝上，都系着一只小小的铜铃。

　　这个铜铃，让他立刻便想到了之前自己听到过的那个诡异铃声。

　　“你是谁？”

　　忽然，凌睿身后传来了人的声音。
　　当他一转身，便看见自己身后正站着一位老人。
　　只见老人没好气的说：“去去去，这里可是医院的太平间，你一个外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快走快走！
　　“抱歉。”本来凌睿马上想要离开，可突然就顿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老人家，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请问，你是老何吗？”
　　老人瞪了他一眼：“我就是，怎么了？”
　　“我叫凌睿，是凌涛医生的儿子。”

　　“凌医生？”
　　老何一听这话，态度一下子就变了，立刻变得温和了许多。
　　“原来你是凌医生的儿子，凌医生可是个好人呐。可惜了，可惜了……”
　　“老人家，你和我爸很熟？”
　　“当然了，你知道吗？你爸爸以前常常过来这里，还请我吃过好几次饭呢。”
　　“他过来太平间做什么？”

　　老何笑了笑，道：“以前你爸跟我吃饭的时候聊过这事，他说你们凌家祖上有个说法。
　　如果人死了，会在他的左脚脚踝上绑上一个铃铛。
　　古代医术并不发达，很多时候人会出现假死的情况。
　　系上铜铃，如果在下葬前铃铛响起，就说明这个人还活着，得赶紧将他从棺材里弄出来。
　　如果直到入土铃铛都没有响起，那这个人就是真的死透了。
　　凌医生治疗过的每一个病人如果不幸去世了，他都会来到这里，在他们的脚踝上绑上一个小铃铛。他呀，总希望铜铃会响。唉，也是可怜得很。
　　其实以凌医生的医术，如果连他都救不回来，也只能说是老天爷要收这个人的命，没办法的事。可偏偏凌医生自己就是放不下。
　　绑上铃铛之后，他每晚都会过来瞧一瞧。每天都是带着希望来，带着失落离开。
　　我劝过他，可每次他都是应付过去。殊不知，有些事情压在心里久了，是会生大病的。”
　　凌睿愣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从来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他最后问了老何一个问题：“老人家，那天晚上，你真的亲眼看见刘万山离开了？”
　　“是啊，虽然我没看清他的正脸，但他那身衣服我是认得的。”
　　闻言，凌睿闭上眼，终于将一切串联在了一起。

　　“……办完了葬礼，遗体也火化了，我们大家都以为事情结束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可一周后的一天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拽到了巷子里。而那个人，竟然就是你爸！到了那时候，我才终于知道了，原来死在医院里的人是刘万山。
　　那时你爸拿着刘万山的身份证来求我，求我给他整成他的模样。你爸爸说刘万山在医院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拿出刀想要捅他。结果在两人扭打的过程中，你爸爸不小心把刘万山给杀死了。那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神使鬼差的跟刘万山换了衣服，打翻了火盆就跑了。
　　过了这么些天，他才慢慢缓过来。本来想着回家看看你和你妈妈之后就去自首，可没想到却把你妈妈给吓疯了。
　　你爸受了刺激，跟我说他不想再做凌涛了，说什么凌涛已经死了，那些鬼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语无伦次，整个人跟疯了似的，再加上我们多年的兄弟情分，就，就答应了，私自给他做了手术。可刚做完没多久你爸他就走了，再也没了音讯……”

　　“小伙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老何抬起头，那张满是老人斑的脸对着凌睿微笑道：
　　“小伙子，时间不早了，你也快走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待久了可是要生病的。”
　　“谢谢你，老何。”
　　“不谢，你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忽然凌睿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铜铃声。
　　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空荡的走廊，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可等他再回头时，却发现本该在房间里的老何却不见了。
　　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脊背发凉，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里。

　　————

　　局里，黄卫平又将失火案的资料拿了出来。
　　小贾给他打下手，一脸莫名：“平哥，你又把失火案的卷宗拿出来做什么？”
　　“如果今天乔恩民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一晚在太平间里的，其实一共应该有三个人。”
　　“三个人？”
　　“对，凌涛，刘万山，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值班的老何。”黄卫平指着记录着老何口供的那一页。“当年的卷宗里，这个老何的口供是，看见凌涛医生进入了太平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而今天乔恩民说的是，老何当时看见刘万山离开了太平间，而凌涛没有出来。
　　所以，当年这个老何给我们的是一份假口供。那么他那天晚上到底看到的是什么？他看到的那个人究竟又是谁？”
　　直到这时，小贾才恍然大悟。
　　“平哥，难道你是觉得这个刘万山并不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刘万山没有能力实施犯罪，他做不到精准的将手术刀插入被害人的心脏。但有一个人却可以轻易做到。试想一下，如果那天晚上死去的人是刘万山，那么现在的刘万山又会是谁呢？”
　　“平哥，你不会是怀疑……凌涛没死？”小贾吃惊的看着他。
　　“所以我们需要去找到这个老何，向他问清楚当时他真正看到的是什么。小贾，快去找信息部的同事帮忙查一下这个老何现在的住址。”

　　“是！”

　　过了一会儿，只见小贾焉焉的回来。
　　“平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那个老何在两年前就已经得病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