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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人在时花满堂 ...

  •   “羌人围城,朝廷当严阵以待,此刻大肆设宴,岂不是给敌人可乘之机!”
      “丞相言之有理。但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我慕容皇朝需要一个契机安定民心,要让羌人和百姓看到我慕容皇朝辉煌如旧,这场盛宴比我们的将士冷硬的兵器更有说服力。”
      “若黎民百姓不解其中原因,难道让皇上背上贪图享乐的昏君骂名?”
      “凡有所得必有所失。羌人围了京城,我慕容皇朝并未沦落,如今形势危急却并不是亡国。人心若再散了,那才是真正举国之患 。我们不是要证明我们有多么好的武器,而是要让天下百姓都看到我慕容皇朝根本未把这一点挫难放在眼里。若过了这个坎儿,如何评说自有史官动笔,还要这虚名何用?”
      “丞相,此刻需要一场盛宴,一场向天下人证明我慕容皇朝不惧忧患的盛宴。”
      “这……”
      “丞相无须为难,一切自有圣上裁决。”
      “众卿何意?”

      “丞相,微臣以为三公主所言在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太子?”
      “父皇,儿臣也以为三姐之计可行。”

      “宋于洪。”
      “奴才在。”

      “传旨,设国宴。普天同庆。”
      “遵旨——”

      西湖歌舞几时休。
      圣上四十五岁龙诞的寿宴设在春影殿。难得吉庆的日子,慕容月挑了件桃红色坠苏罩纱宫装,极是衬人的颜色,越发显得镜中人眉目清冷。闪华宫自幼伺候她的大宫女时鹃却不敢让她这样出席,恭恭敬敬捧了一个精致的胭脂盒来,犹犹豫豫的道,“毕竟是国宴……公主总不能叫那些大臣们的夫人小姐……比了下去。”
      镜里的人敛了眉毛,抬起尾指在细如油膏的胭脂上起出一点,于指尖缓缓揉开,清冷的嗓音比这泅开的胭脂更淡,“难为他们还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这话里的萧索意味着实有些明显,几个听见的宫女手里的动作都是一顿,不知所措的进退为难面面相觑。慕容月说的却是事实,禁卫军右营毫无预兆的叛变,羌军五日前就已围了京城,勤王大军尚未越过长江,眼下城里不过靠着围城大营的几千人马支撑,端看羌军何日攻城……这样的情形下手工坊还能自如运转且制出这般上品,当真也是为难她们了。
      时鹃给屋里几个人打了眼色让她们退下,自己放了手里的胭脂盒亲自上前来伺候她梳妆,“……好歹是公主力争的宴会,说不准就扭转形势了……”她忧心忡忡的吐出一口气,声音低不可闻,“总该隆重些的好。”还没动手慕容月却已拿了只通透如水的白玉簪子,“就用它吧,总归我也不是靠着容貌得来的这一身恩宠,再怎么打扮,终归也比不过佳人。何况眼下这形势……谁又能说的准呢。”她垂下眼眸,颤抖的睫毛微微卷曲。
      那握簪的手指凉而长,时鹃晓得这簪子虽然简单却也贵重,便也不再出言。
      月圆如缺,一地冷光。
      “三公主到——”宋于海细长的唱喏声回荡在春影殿里,一室觥筹交错声戛止,慕容月踏着一室寂静挺直了腰板,同样桃红的丝绦腰带在背后打成了如意结的形状,尾端飘逸的在身后跟随,像是丝毫不惧冬日里的冷风。

      慕容月浅而柔和的带着笑意从众人目光中穿行而过,在玉阶下优雅从容的叩下头去,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儿臣给父皇请安。”
      “月儿来了啊?快起来吧赐坐。”皇座上的人慈眉善目对她招手,于是慕容月乖巧的退到座位上,在一片逢迎奉承声里安坐如山。
      “皇上可真是疼爱三公主呢!”“听说皇上对三公主极为看重啊!今日一见果是不凡。”大臣们的议论声里,慕容月小口的抿着半杯茶。慕容溪一手端着个酒壶过来的时候她动也未动恍若未见,可是容颜绝美的公主也很有恒心,“父皇可真是疼爱三姐,这千金流水的宴会,不就是三姐的一句话么。”
      “五妹说笑了。”慕容月浅笑低眸,眼底光芒淡淡的,全无朝堂议事时的锋芒。
      五公主也不在意,矮了身子与她并肩坐在席上,手里一只精致的金壶已经递了过来,她美丽的脸上尽是俏皮的笑意,“父皇生辰,三姐可要好好灌一灌父皇。”
      “五妹……”她回头,人却已经被慕容溪笑着推开,周围的臣子百官们都还看着,于是也只好顺水推舟,提裙踏上玉阶。

      “父皇,儿臣替兄长姐妹们敬父皇一杯酒。”她浅笑盈盈,微微皱了眉头,“方才几位大人们还说父皇最宠儿臣,父皇可不能拂了儿臣的面子。”
      “哦,哪位爱卿说的?”皇上一副严肃的样子。
      慕容月也就胡乱一指,“喏,就那位大人。”侧头做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她总是知道父皇喜欢什么样的自己。
      玉阶上的人却认真的看了过去,嘴角的线渐渐放松下来,“刘爱卿好眼光。赏。”

      “父皇!”慕容月急急跺脚,桃红色的纱衣震起重重波浪,难得的小孩子气。皇上终于哈哈大笑,“孤王的三公主生气了。来来,斟酒。”
      慕容月这才扁了嘴巴,双手捧着那精致的金壶在白玉杯前歪了歪,她蹲下身去,“第一杯,儿臣恭祝父皇龙体康健,永享万年!”
      “好好好,”皇上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端起小小的白玉杯一饮而尽。保养得宜的手捏着那只小杯转过来,“可是还有第二杯?”
      慕容月回头去看慕容溪,却见她正笑靥如花,和一边的侍女交待着什么。
      慕容月不语,故作玄虚的沉吟。就这么一会儿间这里的情形已经被臣民们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数百双眼睛关注,慕容月不为所动恍若不觉,歪着头笑吟吟的捧着金酒壶倒了第二杯,“这第二杯,儿臣惟愿朝堂安宁,父皇高枕无忧。”
      她语速又快又干脆,自然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面,皇上却不再看她,偏了头去面向玉阶下的诸位大臣们,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欣慰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到只有左近的几个人听到,“月儿这句话说到孤王心坎里了。”
      说完就端着个酒杯一仰而尽,慕容月看的出来,父皇是真的被触动了什么的。也是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的父皇,最最疼她的父皇不知何时已生了鬓边白发。

      心里某个地方有隐隐的酸意,父皇却也宽慰似的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慕容月忙斟了第三杯酒,“这一杯,儿臣愿我慕容皇朝千秋万世,四海太平!”
      她双手握着那精致的小金酒壶,目光凝重落于酒杯之上,眼见那白玉杯贴近了父皇嘴边终是松了一口气,款款直起身子来转身款款微笑。
      所以当背后清脆的坠地声传来的时候,慕容月脸上还是挂着笑意的。她抬头去看,只见父皇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抓着龙椅,嘴角溢出一道血丝来,“父皇——”慕容月脸上的笑意甚至还未褪尽,她想上前去,却已经被四下冲上来的太监们挤开,跌跌撞撞的退出包围圈。
      堂下顿时也乱了起来。
      慕容月站在离龙椅、离她的父皇三米开外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丞相推开人群,看着父皇在人群的缝隙里痛苦的挣扎,她看见大太监宋于洪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尖细的声音打着旋像是要飞出这乾正殿去,“皇上驾崩——”
      慕容月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喃喃着冲上前去要挤进那个圈子里,是谁说皇上驾崩来着?怎么可能呢,明明她前一刻才给父皇敬酒,明明前一刻父皇还对她笑来着,慕容月拼命扒开最外围的一个太监,终于再没忍住的哽咽出来,“父皇。”
      可是父皇没有应她,也再不可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她,那里面被重重包围着却丝毫不乱的丞相冷冷的看着她,“杀父弑君,罪大恶极,当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群臣无首,这句话倒是很快被执行,两个禁卫军冲进来,没怎么用力就把她拖了出去。慕容月那时只觉得像在做梦,脑海里缓缓浮现的,都是她的父皇。她看见父皇对她微笑,高兴的要赏人东西,她只顾着给父皇倒酒,再一抬头却看见父皇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向她求救……
      “可真是新鲜,这死牢里头一次进来公主呢。老子算长见识了。”狱卒甲挺着肚子,右手还挂了一串的钥匙抖来抖去。
      “这毕竟是公主,要不要特殊对待?”狱卒乙皱着眉头问。
      于是狱卒甲不耐烦的转过身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什么公主?皇上都没了她算哪门子公主,何况这皇上还是公主下毒弄死的!再说了,这是死牢,哪里还有活着出去的道理?”
      “是。”狱卒乙低声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凉而放心的看了慕容月一眼,像是终于确认猎物不会逃走。
      二人渐行渐远,慕容月却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叫皇上是公主下毒弄死的,父皇、难道父皇是因毒而亡的么,她想起那壶酒来,可那酒,那酒明明是慕容溪给她的啊!
      想到这里她终于明白过来,摸惯了金玉的细手第一次蹭在积尘厚重的栅木上,“不是我,是慕容溪,是慕容溪送来的毒酒——”
      狱卒甲和狱卒乙面色不悦地出现在栅木另一面的时候慕容月受了一点惊吓,却还是磕磕巴巴的辩解,“我没有……我没有弑君杀父。”

      那两人却只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狱卒甲一脸平静的露了凶相出来,语调却是慢悠悠的,“进来的人谁不说自己冤枉?!”
      这二人身上有一种见惯世情的冷漠,一个外露一个内敛,慕容月眼角泪痕未干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冷冷拂了拂袖子攒下手上的金镯子,“你是狱卒?去请大殿下及大理寺卿过来见我。”
      大殿下掌刑,大理寺卿管狱,她的案子左不过是落在这两人身上,慕容月微微扬头,到底是天家教养的公主,隐然威严氤氲开来。
      狱卒甲将信将疑的接过那镯子,搁在嘴边用牙齿咬了咬,看不出是怎么个想法,狱卒乙却是个冷静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语调平淡,“这弑君,可是死罪。”
      这二人的神态自然被慕容月看在眼里,所以狱卒甲畏畏缩缩抬眼看她的时候她只是冷冷一哼,“本宫到底也是这皇朝最最尊贵的公主,死罪变活罪,未必就是不能的事。二位,以为呢?”
      “进了死牢就好好待着吧!”狱卒甲颠了颠手里的镯子,斜眼一睨,挺拔的身子转过去,只留给慕容月一个背影。
      “你——”慕容皇朝的三公主何时这样被人冷待,慕容月怒急,却也知喊叫无益,只一张粉黛薄施的面孔上,终又流出泪两行,“父皇……”可是最爱她护她的父皇已经不在这个人世,是她亲手喂下那一壶毒酒,慕容月想起自己对父皇说身体康泰,永享万年,可那一壶鸠酒是自己亲手斟下,还能谈什么康泰、什么万年……看了那么多年的朝堂纷争伦理纲常,慕容月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深夜的时候有人往牢里面丢馒头,也是白白的一只,随意丢进来在地上滚了滚,沾惹了稻草和灰尘。慕容月那时抱着自己蜷在墙角,也不顾息这高贵的钗裙,神情很平静也很绝望。其实她不是冷,深宫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冻寒彻骨,但此刻却格外希望有人抱一抱自己,有人,那是谁呢?父皇?可是父皇已经死了,几个时辰前才死在她的手里……那么,是师父?也不是,师父必定已经恨透了她,不然这好几个时辰过去,为什么也不来看看她,为什么不来接她……最后的最后,竟有想起陈风来,若是陈风在……慕容月双手攀上自己的肩膀,原来除了自己,已经再没有一个人可能愿意抱一抱她。
      狱卒乙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馒头,一脸冷漠的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一言未发,拎着馒头桶走向了另一间栅栏,慕容月看见那里的人在馒头丢进去的一瞬间高高跃起,准确的咬住了那馒头三口两口的吞下去,最后又拍拍屁股准备躺下来睡觉,就这么一个转身的间隙他已经看见了慕容月,笑呵呵的挑眉,“哟,新来的?不吃来给我吃,省的浪费。奶奶的一个馒头填不饱大爷肚子。”
      那也是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虽然落魄但也看不出什么恶意,于是慕容月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馒头,一动未动。
      “心里不舒坦啊,刚进来都这样。”那人敷衍麻木的对她挥挥手,慕容月置若罔闻,只抱着自己又蜷起来。
      狱卒乙在一旁站着看完这一切,没说什么也没阻止什么。只是他分了一圈馒头回来的时候又给慕容月留了一个,这回倒没有丢进来,只是捡了两棵稻草端端正正的摆了上去。
      慕容月从头到尾沉默。
      常人总说哀大莫过于心死,慕容月隐隐觉得自己这就是所谓心死了吧,父皇,唯一还肯包容她的父皇已经离去,那么父皇,月儿也来陪你可好,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死在这里可好?只是……为什么有那么多老鼠啊……慕容月手里握着一只软绵绵的草梗,胡乱的挥来挥去,“你们滚,都给本宫滚!来人,快来人呐!有老鼠啊!”
      狱卒甲乙二人姗姗来迟的时候慕容月已经和老鼠大战了几个回合,甚至此刻她还在挥舞着武器战斗,于是狱卒甲一眼便瞧见了那只白嫩嫩的罪魁祸首,不经意的给了狱卒乙一个疑惑的眼神,他终于开腔,“不愧是高贵的公主啊,连个老鼠也没见过。”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找依靠,慕容月虽有几分胆识,可到底也是一个小女子,她挥舞着手里的稻草且退且行,“放我出去,开门放我出去啊!”
      她对那小小的肮脏的东西惧极,下意识搬出了自己的威严来,“本宫是公主!放我出去!”
      不想这话却不知怎么触及了狱卒甲的怒气,冷凛的眉眼一横,“知道您是公主,小的们可不得用心伺候么?”然后他抖了抖肩膀,换了副严肃的面孔,“天牢重地,不得喧哗。”
      一句话,顿说的慕容月冷静下来。是啊,她的父皇没了,她还算什么公主。她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慕容月缓缓坐倒在地上。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她又跳起来挥动着手里的稻草棍,对那满地乱窜的老鼠无力的挥舞,狱卒甲和狱卒乙隔着栅栏看了一会儿,两人的表情确实迥异,狱卒甲不屑,狱卒乙冷漠,最后还是狱卒乙敲了敲栅栏,“走吧。”
      慕容月只觉得这一夜漫长而煎熬,直挥舞着胳膊和出入自如的老鼠做斗争,全身贯注地和那不起眼的小东西较劲,最后连睡觉的那大汉都受不住了,“我说,安静会儿睡个觉行不?”
      慕容月无辜的红着眼睛往那边看,只见一个乱糟糟的头顶在栅栏缝隙里,她手心里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紧张的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于是那边也只以为她是安静了,拨了拨耳朵倒下来继续睡,天快亮的时候慕容月听到厚厚的砖墙外面有声音,似乎是兵戈刀剑相撞,又好像是有人在呼喊,总之一片混乱。几缕阳光随着这嘈杂的声音投进来,那些鼠类顿时四散逃开,慕容月精神一散,瘫在地上。
      这一天的阳光亮而耀眼,直刺得她眼睛生疼,一夜的挥赶,慕容月已经无力再支撑自己,她倒在地上,却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倒下去。她不敢去想父皇,不敢去想慕容溪,不敢去想昨天发生的一切,她只能卧在这样肮脏的地方,任由大脑一片空虚。
      正午的时候狱卒乙又来放饭,依旧是馒头,经过慕容月这里的时候他多看了她好几眼,
      最后沉着脸还是什么也没说,捡了两根稻草把馒头摆上去,没什么表情的走了。
      这一夜天刚刚擦黑的时候慕容月就开始浮躁,她不停的在牢里走动,紧张的盯着各个角落,踏出一片灰尘飞扬,最后她终于崩溃,两手攥紧了脏兮兮的栅栏,用尽所有力气晃动,“来人呐,来人呐!放本宫出去!”
      依旧是狱卒甲和狱卒乙,二人仍是一个不屑一个不耐烦,仍是狱卒乙面无表情的开口,“公主……有何吩咐?”
      “放本宫出去,这里有老鼠,这里有老鼠啊,放本宫出去!”她见人便如见了救星,近乎疯狂的声嘶,此刻的她鬓发散乱,污了衣角,平素妆容得宜的脸早已没了风采,苍白的像个幽灵,一滴滴冷汗从她额角滴下来,落在她颤抖的肩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狱卒甲皱了皱眉,明显不想掺和的偏过脸去。但他不明白这个一向干脆的人为什么沉默了这么久,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他的命令,然后他就发现这货是在看这个公主,那眼神太平淡,不像在看人,像是在看一个物品,一个有瑕疵、不值得收藏的物品。对,不值。他觉得这货眼里满满都是那种不值。所谓的公主还在挣扎着要求出去,狱卒甲轻轻扯了扯这货的衣角,于是狱卒乙看他一眼,又看看眼前的人,“天牢重地,不得喧哗。”
      “我要出去。”天色渐渐暗下来,慕容月的底气越来越不足,“放本宫出去。”
      狱卒乙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又看看牢门口并排摆着的两个馒头,忽然失去了耐心,“要么活着,要么死。”
      那话是从嘴角挤出来的阴冷,慕容月忽然听出来一些意味,他想让她死?他是谁的人?丞相……大皇子……还是慕容溪……?慕容月忽然安静下来,她怎么可能去死?她的父皇还要有人安葬,她还要出去问问慕容溪,她还要为父皇报仇。

      父皇……那昼伏夜出的东西开始一个一个的跑出来,从她精致的绣花鞋上跑过,慕容月觉得胃里火烧火烧的,她只能不停抖动自己,低叱着那东西离远一些,有好几次她差点撑不下来,满身冷汗的跪在地上,时间太久,久到她已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久到她已听不清那嘈杂打斗声,她尽力嘶吼,可是这一次,连狱卒也不肯来救她。最后的最后,慕容月想起很多事,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在临河的花园里扑蝴蝶,想起她在大殿上被大哥取笑,想起她宫里那幅没有月亮的画,想起她在躲在运菜的马车里逃出宫去,想起父皇曾经给她的最后的宽容……对不起父皇,月儿终是不能长大,月儿还是不能长大……迷迷糊糊里,她看见有老鼠爬上她的衣角,从腰际穿过胸口,但她已无力挥赶,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人来救一救自己,多么希望能有人来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梦……可是不会有人来,她知道。

      耳边有踢踏脚步声传来,慕容月抬眼,就看见牢门口,满身盔甲的人一刀斩断了链锁,太累太累,她已看不清那人,但她就知道那是谁,慕容月想,这死前的最后一个幻影,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谁,“陈风,你那么恨我……”慕容月喃喃,终于泪如雨下,“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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