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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山雨欲来(1改) ...

  •   善佑回来之后的第二天,苍苍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戒断所打来的,告诉她白三絮割腕自杀了,让她去见她最后一面。

      苍苍见到白三絮的时候,她的呼吸已经是时有时无,只出不进了,所有的仪器都已经撤走了。

      深陷的眼窝凸显出被皮肤包紧的高耸的眼眶,两颊的皮肤若不是隔着牙槽骨,几乎完全能粘成一片,被迫突起的嘴唇不停地嗫嚅着。

      左边那只几乎只能称之为爪子的手微颤,在床单上费力地比划着,苍苍记得她是个左撇子。

      苍苍对白三絮应该算不上是有多少感情,就算有也只是恨,可是当她拿到戒断所的人递给她白三絮的遗书时,她却一一照做了。

      曾经她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同样是一个女人自我了断之后将身后事托付给她,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漠然地看着别人将她装殓,甚至于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踏足过她的墓地,而那个女人就是她该称之为母亲的郁丛嫣。

      “苍苍,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因为这都是郁丛嫣欠我的,我只是从你身上讨回来了,剩下的我会找郁丛嫣要!我只求你能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没错,白三絮是救过她一命,可那是她不要了的命。

      何况救了又如何,救她只是为了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就像她所说的,她只是想要从苍苍身上讨回郁丛嫣欠她的,如果这样也可以算是恩情,那杀人犯杀了人也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这么做是为了让受害人早登极乐。

      这算不上理由,她愿意照做,只是因为这东西对白三絮或许是件宝贝,对她却无任何实际意义。白三絮既然想要回去,她只是觉得没有阻止的必要。

      当苍苍和工作人员一起将那件黑底红蔷薇花纹的凤尾长旗袍穿在白三絮地身上时,苍苍有一瞬间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白三絮干枯的脸上有笑意,比那怒放的蔷薇更扎眼,一晃眼又恢复成原来的死寂。

      白三絮,那个在苍苍的印象里,永远都是穿着旗袍,叼着根白铜老烟杆的女人。在她死去的当天就被拖去了火葬场,第二天就给下葬了,墓碑上没放她的照片,而是放了那件她到死都还惦记着的旗袍和那杆白铜烟杆的照片,没有立碑人,只是又一个苍苍再不会踏足的墓地。

      “米小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干吗?当然是想你了呗,你也太狠心了,就这么把我这个新婚丈夫赶回来,跑去和野男人鬼混,信不信我打电话去给老爷子告状……”

      “莫远,你再不把你的新娘子带来见我,我可要杀到你家里去了……”

      又或者小李啊,小张啊,厨师啊,总之每次只要苍苍打算安安静静地翻译林觉非的文件时,善佑就开始不断地打电话,不断地接电话下达命令,好像去了一趟意大利,他就突然变得比总统还要忙。

      “荀善佑,你很闲!”苍苍终于在他不知道打第几通电话的时候,没好气的开口了。

      “没啊没啊,我很忙,你看我一早上都在打电话,嗓子都哑了,要不你给我泡杯茶?”像是为了验证说的是事实一样,善佑还特意提溜着自己喉结上的皮肤,装腔作势地咳了几声。

      可是苍苍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她的处理方法一向很简单,直接把电话线拔了,座机收了上锁,钥匙自个收着。

      再接着收拾他的手机,这下善佑就只有赔笑的份了,“这个可真不能收走,我不打了,坚决不打电话了!我保证!”三只手指并拢指着天花板,还真有模有样的。

      不过没过多久,苍苍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简单地和一个闲得发慌的人打交道,而是和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声东击西是选修课,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必修课,无商不奸无奸不商立马就体现出来了。

      善佑的确是没再打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因为他有了更佳的计策。

      首先,他“发现”厨房的下水管堵了,于是他找了工人来通下水管,其实厨房从苍苍入住以来根本就没用过几次。

      接着,他又意外地发现客厅里有面墙出现了裂缝,于是他找来了物业公司,非得逼着人家给个说法,结果他像个市井小民一样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和物业公司的人吵地脸红脖子粗。

      再接着,他又嫌窗帘太旧了,颜色过于灰暗,影响情绪对身体不利,于是又找人送了一批新窗帘来换上……

      苍苍毕竟是个普通人,她的注意分配根本不可能高到对外面的敲敲打打,噼里啪啦完全无动于衷,再无害的绵羊如果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也是会奋起反攻的,何况苍苍从来都不是只无害的绵羊。

      于是,善佑这样的瞎折腾给他带来的最终结果就是半夜三更被人“逐出了家门”。

      只是苍苍忘记了一件事情,这房子是善佑给她的,他怎么可能自己没有备用钥匙。耳根差不多也就清净了一个小时不到吧,她就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某人故意将手里那一串备用钥匙晃地叮当响,还很志得意满地吹着口哨,“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脸上的表情要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看到苍苍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他开始摆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快凌晨一点了,该休息了!我可不想再伺候一遍瞎子!”

      “我不用你伺候!”苍苍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迅速地翻阅眼前那本厚重的字典。

      看着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善佑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再扛不住,讥讽道:“你就那么想成为林觉非的女人?”

      “为了找个后盾,你可以将自己‘卖’给我;为了配得上他,你可以没日没夜地学一切你觉得该学的东西,差点弄成残废你也在所不惜;那天你不是主动去投怀送抱了吗?他有接受吗?”

      “你知道你走后他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像你这样的女人,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眼睛!还有,你以为你完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真的会接纳你?”

      “你也太天真了,他只是耍着你玩,猫在抓到老鼠的时候通常都不喜欢一口吞下去,而是要一点一点地玩死它!”

      苍苍的笔没有停下来,可是速度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迅疾了,她总是理所当然地想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一点也不会拐弯抹角去想,她何尝不清楚林觉非的意思,只是她依旧坚持要一条道走到黑。

      “我们只是纯粹地买卖关系,你无权干涉我的事情,如果你忘记了,你可以再去翻一下合同!再有半个月合同就到期了,无论你有多讨厌我,有多看不惯我的行为都只有半个月了,你再忍忍!”

      “讨厌?看不惯?”善佑复述了一遍苍苍的话,愤怒的气息愈发明显,“我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是伤己就是伤人,我现在就想用这把刀挑开你的心窝,看看里面放地到底是不是石头?”

      停了一下,善佑又似突然恍然大悟了一般,接着说道:“还是你就喜欢林觉非这样的强调,越是拒绝你,你越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我对你越好,你就越觉得我是上辈子欠你的?”

      “你和他不一样!”苍苍的反应一向不是慢半拍,而是慢了好几拍,善佑说上十句,她才记得要回应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笔,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善佑看着她,苍苍的眼睛一般只有两种表情,毫无焦距或者就是给人真诚的错觉,好像你一眼就能望到底,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就是后面那种。

      善佑对她的‘真诚’表示怀疑,不过是个没心没肺地女人天生长了双会演戏的眼睛。

      突然就想起了他回来的那天晚上,苍苍生涩的回应,他居然会以为这是因为他终于将这块石头给捂出点温度来了,却原来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人家只是提前在做告别仪式,在她另觅高枝之前对他这个垫脚石的一点怜悯之心。

      他的心底莫名地有种无力感,一年以前莫远跟他说过的话开始在他耳边回响——“想要征服一个早已忘了怎么去哭怎么去笑的女人远比将一家公司做成功来地难,郁苍苍就是这样一个女人,除非她心甘情愿,否则不要妄想你的付出会有哪怕一点点的回报,而这个过程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有可能就是一辈子。”

      “如果你没有信心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千万不要去试,因为越往后,你的挫败感越是以指数级上升,而且付出越多,只会让你更加弥足深陷。”

      刚听到这些话时,他只顾着惊叹于莫远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根本就没仔细考虑这话里的意思,现在回想,如果当时他多留点神,选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止步不前,会不会就不是今天的结局?

      可是他忽略了,他毕竟不是莫远,莫远是那种顾虑地很长远的人,一定要掂量许久才会下决定,而他往往只凭自己的第一感觉,认定了便是一辈子!

      这是善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第一感觉,却不想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一晚,善佑开车去了他和米卉的新房!

      苍苍最终还是没能在三天之内完成林觉非给的任务,不过她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抱着那一叠文件去找了林觉非。

      春芽一看到苍苍就认出了她,可能是漂亮女人在哪里都比较吃香吧,就连对同性也有一样的吸引力,春芽对苍苍相当地殷勤。

      “郁小姐,您稍微等一下,林总正在里面会客!是董事长夫人哦!”春芽将咖啡递给苍苍的时候,神秘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呢,长地又年轻又……董事长夫人好!”

      春芽还没夸完,林觉非办公室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林觉非跟在她后面。

      苍苍早已随着春芽站了起来,所以林觉非一眼就看到了。

      苍苍没想过他见到自己时,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一脸灿烂迷人的笑容,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走到她身边,顺手就揽过了她的肩膀,若不是苍苍一向都是古井无波,难见波澜,只怕她此时也应是瞬间闪过各式各样的情绪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新上任的秘书,郁苍苍!”然后,转向苍苍,眼睛里盛满了宠溺,两个当事人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站在一侧的春芽却差点惊掉了下巴,度数不高的近视眼镜框都下滑了好几个厘米。

      “苍苍,这位是董事长夫人,谢霏寻女士!”

      “女朋友?!”

      比起春芽错愕的表演,另一位旁观者就明显地沉着许多,只见她一双丹凤眼戏谑地上扬,嘴角似笑非笑,状似随意地调侃道:“觉非竟也会女朋友,我还以为你一向信奉女人如衣服,新人还未笑够就已沦落为旧人了,你爸爸前不久还跟我商量,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正正经经地无色个媳妇了,看来他是白操心了!郁小姐是吧,你可要小心点哦,觉非的旧爱新欢可不少,保不准里面就有那么几个‘特别的’!”

      “费心了,我的女人我自然会保护好!”觉非放在苍苍肩膀上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谢霏寻的笑意更深了些,“但愿如此!不要忘了我跟你提过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联系!”

      苍苍能注意到谢霏寻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是有刻意地看了一眼的,那眼神里交织了太多的情绪,像是在冷笑,又像是有怜悯,甚至有怨恨,再有居然连欣慰都冒出来来了……多到她不能一一辨清,不过这些都和她无关。

      谢霏寻一走,林觉非就恢复了之前对她的态度,她跟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也不抬头。

      苍苍以为他会问她那些文件的事情,可是他什么都没提,看到她跟进来,皱着眉,不满地问道:“你跟进来干什么?不去找春芽熟悉一下工作,难道要我手把手地教你?”

      “我还不是你的秘书!”苍苍说道,她只记得他们的约定是说,如果她完成了这些文件的翻译,他会考虑要不要用她。

      “你是聋子吗?刚才我说的话难道你都没听到?你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现在两样都齐全了,你难道还不满意?”

      觉非的语气充满了火药的味道,苍苍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争辩,殊途同归,只要结果一样又何必在乎过程呢?

      苍苍不清楚觉非的火药味从何而来,她能确定的是,一定和那个叫谢霏寻的女人有关。没想到她花了一年的时间都不得其法,最后竟然因为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就到了林觉非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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