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身坠埼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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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洛灵在回别院的路上，心里不停的惦念着，不知道苏垣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神神秘秘的，偏要自己偷偷摸摸逃出祭典回来看。可是刚回到别院，就看到一群陌生的面孔。听他们议论，好像在找什么人。
“你们怎么做事的，公主怎么会不见了？”
“公主刚刚说，再不放她出来，她就自尽。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放她出来。”
“那人呢？怎么不看好了？”
“公主她甩了些什么粉末在我们眼前，我们就都不省人事了。”
“那还不快去找！等会要是被少主知道了就。。。”
为首质问的那个人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脖子上有些冰凉，被个什么尖锐的物体顶着。
洛灵用匕首挟持这为首之人，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洛灵不认识他们，他们却都认识洛灵。为首的这位将领心想，这可是少主吩咐的，要想办法把这位洛姑娘控制住，且不能伤着了。如今公主没看住，可不能再把洛姑娘放跑了。反正听说洛姑娘如今也没有了术法之力，应该不难。
想到这里，为首的将领无视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反手就想要将洛灵制住。洛灵本也是想要抓活的审问一番，所以没打算下死手，让他逃脱掉了。洛灵连忙躲开对方出的招，正打算祭出咒术将对面几人控住，忽然发现自己浑身一软，术法之力似乎被封印住了。
不好，这是中毒的迹象，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下封禁咒术的毒？
可惜苏垣的算盘打错了，洛灵的圣女血脉极为特殊，可破百毒。洛灵催动血脉中的力量，一瞬间暗红色的波动萦绕全身，很快洗涤掉路辰的药性，化解了这术法禁制。再下一刻，洛灵出手，将对面的几个人全部控制在地。
洛灵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用手比做掐人脖颈的动作。苏垣的这几个手下都痛苦的匍匐在地，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很难透得过气来。
“说，你们是什么人？”
“是我家少主，让我们在此等您。”为首之人勉强发出声音。
“少主？难道是苏垣？”洛灵的手因为有些晃神，略微松了松，继续问道：“他让你们等我做什么？”
“让我们在这里，把您控制住。”
控制？洛灵有些惊讶，苏垣为什么要派人控制我？洛灵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所以，是他下的毒？”洛灵的手陡然间掐的更紧了些，为首之人发不出声音，只好艰难的点点头。
洛灵震惊的后退了几步，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她在脑海里快速的过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苏垣的突然出现，一路跟着自己破案，替自己挡下一击，来到沧葳谷疗伤，借调查之名暗访，借走圣女令给自己准备礼物。
对，圣女令！这么多外族人。。。沧葳结界。。。所以，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惊喜和礼物，苏垣只是为了把这些人带进来，然后给自己下毒，把自己支到这里控制起来。支开自己就是为了。。。糟了，月海崖出事了！
洛灵根本顾不上别院这几个人，转身便往月海崖的方向跑去。这一路上，洛灵也没有想通，苏垣究竟想要对血族做什么，究竟为什么要骗自己。可等她赶到月海崖时，却正好撞见苏垣手刃三位长老的这一幕。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苏垣背对着洛灵，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个能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此时却不敢回头。
灵台旁，三位长老靠坐在石壁上，早已没了生机。血还在汩汩的流着，逐渐浸满整件衣裳。
祭坛下，哭喊声、尖叫声、火焰声燃烧的噼啪声仍旧不绝耳。那些曾经欢声笑语的村落，那些曾经满目青葱的景象，那些曾经或开心或难过的回忆，如今都在火光中渐渐烧成灰烬。
“为什么？”不知是因为被泪水浸湿了双目，还是因为自己始终就从未真正看清过，洛灵觉得苏垣此刻的背影格外的陌生和冰冷。
“不是让你在别院等着吗？你怎么来了。”苏垣不去看她。
“是你给我下的毒，对吗？”洛灵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垣没有回答。
“你不知道吧，血族圣女的血，可破百毒。你的计划困不住我。苏垣，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垣仰着头，泪水也自那依旧遮住自己半额的面具下滑落。他依旧背对着洛灵，说道：“你还记得在宁安渡的客栈里，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小男孩的故事吗？那个相依为命的爷爷被残忍杀害的故事。没错，那个小男孩就是我，而杀死我爷爷的人，就是你们血族。“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对吗？”
“对。”
“你会出现在凤城西街与我相遇，也是你设计好的，对吗？”
“对。”
“那当初在暗室里，你替我挡下那一击，该不会也是故意的？为了让我带你来沧葳谷，带你找到血族？”
“是。”
苏垣的回答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感觉字字如同尖刀一般，划在洛灵流血的心上。
“那你凭什么认定，就是我血族之人杀了你爷爷？我血族从不出谷，与世无争，为什么要杀你爷爷？”
“凶手身上都有你们血族的凤尾花族印，而我爷爷尸体上半块玉珏的另一半，偏偏在梵长老的屋内。我问你，除了她首席长老这外，还有谁有资格让杀手自由出入沧葳谷，又丝毫不引人起察觉呢？”
洛灵哭着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动机呢？梵长老跟你爷爷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纪芸圣女。你可还记得，秦焕是我青玉族人。”苏垣以为，洛灵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可惜洛灵并没有。她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因为秦焕是青玉族人，梵长老就要迁怒于同样是青玉族的苏垣和他爷爷，这不是梵长老会做的事情。
“就因为你们同是青玉族，你就认定梵长老会迁怒和杀害你爷爷？就因为我的子民同是血族，你就要将我阖族屠戮殆尽吗？”
洛灵走到苏垣身后，强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自己，质问道：“就算你与梵长老有仇，那为什么，你连什么云长老和风长老也不肯放过？为什么连我血族族人都要赶尽杀绝呀？他们有什么错，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苏垣最是听不得“无辜”二字。他愤怒的抬起头，一把掐住洛灵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抵在石墙上面。
“无辜？谁不无辜？我爷爷难道就不无辜了吗？你可知道，他死的时候有多么痛苦？他那么大岁数的一个人，被活生生吸走了全身的血脉，最后整个人如同枯萎一般，蜷缩着倒在雨夜里，眼神无比惊恐。可想而知，他死前经历了多么恐怖的对待！所以，我就是要血族全族的命，我就是要百倍千倍的偿还！”
“全族的命，也包括我的吗？”洛灵抬头看向苏垣，泪水铺满她的脸庞，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苏垣也回看着洛灵，慢慢的松开手。“不，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虽然恨血族，但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洛灵的身体沿着石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她望向仍未熄灭的火光，看着这化为焦土的沧葳谷，幽幽的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每个人都跟我一样，简单、善良，不过都是一群为了生存而努力活着的人罢了。你在血族待了这么久，与他们朝夕相处，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些血族的子民，在这沧葳谷里生活的如此辛苦，这样也许是对他们最好的解脱。”
“解脱？谁给你的权利，来决定别人的解脱？你不懂，你从来都不懂。你从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根本不懂我们穷苦人家出身，为了一顿饥饱和一身冷暖要付出多少努力。哪怕付出的多，收获的少，但这也是我们靠自己一分分努力亲手挣来的，是不可以被彻底否定和磨灭的。你又不是他们，凭什么由你来评价他们生活的值不值得？凭什么由你来帮她们选择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和结局？”
“洛灵，”苏垣看着洛灵痛苦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心也跟她一起揪了起来。他上前一步，用温柔的语气对洛灵说：“我可以带你离开，我带你回坎幽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可以给你一样的锦衣玉食，你不必再去考虑那些生活的疾苦，不必承担那些责任那些重担，也可以摆脱圣女律的这些束缚。好不好？”
“苏垣，你彻底的错了，”洛灵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背对着苏垣，朝着月海崖悬崖的方向慢慢的挪动着，抬头看着月海崖上缓缓升起的月亮，“‘玄女之谕，固守沧葳，护卫菩陵，无有私情。’这血族圣女律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束缚，而是我心甘情愿承担的责任。我本以为这些时日，你已经能够理解我的理想、我们的生活，可到头来终究是我太天真了。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也不懂！”
说着，洛灵又向崖边走了两步，苦笑了几声道：“如今，血族都不在了，我这个圣女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苏垣听着洛灵的话，越听心中越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忙大喊：“拦住她！”
萧戍还有周围的几个士兵闻言，连忙上前想要拉住洛灵。苏垣自己也扑身向前。
可是已经晚了，血盾结界在洛灵四周展开，以洛灵为中心包裹住她。苏垣被这血盾形成的结界大力的弹开，却还是契而不舍的折返回来，想要冲进这血盾之中拉住洛灵。
“没用的，这血盾是血族圣女独有的结界，与我本命血脉相连。除非我死了，否则血盾绝不可破。”
苏垣最后一次被弹开，跌坐在地上，被萧戍半扶着起身。他看到洛灵决绝的神情，他是真的害怕了。他想过洛灵会伤心，也许会恨他，但他绝不希望洛灵出任何事。
“洛灵，你不要冲动，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都能答应你。我现在是你的仇人，你不是应该恨我吗？你不是应该找我报仇吗？我就在这里，随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我求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洛灵依然背对着苏垣，侧过头回看苏垣，凄哀的道：“苏垣，你终究还是不懂我。你知道我现在最恨的人是谁吗？是我自己呀。我恨我为什么识人不慧，引狼入室；我很我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好我的族人，致使族灭。如果我可以早一点察觉你的情绪，如果我可以早一点帮你查清真相，是不是我就可以保护我的子民不受伤害？”
苏垣在她身后用力摇着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洛灵又向着悬崖边踏出了一步。“如今，这一切都太迟了。既然我救不了他们，那我便来陪他们吧。从此这世间，再无圣女洛灵。再见了，苏垣。”
说完，洛灵纵身一跃，跳下月海崖，身坠埼川。
从血盾开启的那一刻，苏垣就感觉四周的一切都被放大，变得异常模糊。他只记得洛灵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在月海崖的月光下，那么美又那么悲伤。他只记得听到了那句“再见了，苏垣。”仿佛胸口有什么东西碎开了。他只记得最后看到洛灵纵身一跃，跳下月海崖，自己冲上去想抓住她下落的衣角，却被众人拦住。
胸口这里仿佛失去了什么，变成了一个空洞，越扩越大，占据了自己整个身心。这便是苏垣昏迷前最后的感受。
而他不知道的是，从祭典开始发生的一切，都有另外一双稚嫩好奇又惊恐的眼睛，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在月海崖的一片慌乱之中，这双眼睛的主人，也像洛灵一样，掉入了万丈深渊般的埼川。
--- 沧葳之殇完 ---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身坠埼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