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穆城下》贝斯手苏东坡

22、出逃

　　穆云昊命人在在白沙河畔，建筑了高高的楼台，每到上元节夜晚子时，穆云昊便会站上高高的轩辕楼台，点燃烟花，与民同乐。而文武百官则换上常服，吟诗作对，歌颂陛下的功德。
　　此时，已到亥时。穆云昊已经伴随着文武大臣的陪伴登上了楼台。秦文煜身为大将军，伴随在陛下左右，随身侍奉。沈红叶身为平民，自然接触不到轩辕台，自然也就碰不到秦文煜。不过，秦文煜特意求了陛下的恩准，在烟花绽放之际，可去玩乐一番。

　　现在时候未到，沈红叶牵着胭脂马在街上闲逛，心不在焉。她心中还在想着那个大漠姑娘，如若当时不犹豫，真的救了她，也许那个大漠姑娘还能逃出来。可如今也不知那个大漠姑娘如何了。还有这卫启，也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匆匆忙忙就走了。街道两侧也算是热闹，张灯结彩，商贩们也挂起了自家的东西，边卖着，边等着一年一度的烟花。
　　“抓住她，抓住那个奴隶”沈红叶遥遥望去，只见一群人在四处探看，见到个女孩子便扒过来瞧看一番，好像在找什么人。胭脂马也好像警觉了起来，用后蹄不断蹬着卖首饰的摊子下的围布。
　　沈红叶拍了拍马背，安抚道， “你不要怕，他们找的定不是你。他们找的是人不知马。”
　　胭脂马依旧在踢着围布，沈红叶顺着那蹄子踢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双手伸了出来，不断地将围布往下拉。
　　沈红叶这下终于明白了胭脂马的示意，见摊主跟隔壁的摊主攀谈，她顺势猛然掀开那围布，是一个衣衫褴褛，脸上也泥乎乎的大漠女孩，纳兰丽珠，她的双颊依稀还能看见血痕。
　　“你怎么在这里?”沈红叶见她探头看那些掀摊子的人，又轻声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纳兰丽珠点了点头。
　　沈红叶放下围布，去附近的裁缝铺拿一件衣裙道，“大娘，这身衣服怎么卖?”
　　大娘将眼前人打量一番，道，“八两银子”
　　沈红叶也深知大娘要讹她一把，眼下也顾不得这些，掏出银子买了衣服。
　　回头又装作看首饰的样子回到了首饰摊，那卖首饰的婆婆笑眯眯的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是瞧中我的首饰了么?”
　　“是啊”
　　“我看姑娘也不像是爱戴发饰的人，头上除了一支玉簪子，到无旁物。”
　　沈红叶道，“不是卖给我自己的是买给我妹妹的。”
　　那婆婆从她身旁拿了一支步摇道，“年轻女子向来都喜欢艳丽颜色，我这儿有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说不定你妹妹喜欢。”
　　沈红叶拿起步摇细细瞧看一番，红宝石鲜红如血，金丝回转盘绕出花瓣样子，又以珍珠做流苏点缀，晶莹辉耀，确实很好看。
　　沈红叶道，“婆婆，这支步摇多少钱?”
　　婆婆道，“五两银子。”
　　“我要了”沈红叶说着，掏出了银子。估摸着应该时间差不多了，掀开围布，那纳兰丽珠果然是个聪慧女子，衣服也换好了，脸上的血痕也擦干净了。
　　“姑娘，你躲在这里干嘛?”沈红叶把纳兰丽珠拉了出来，摇了摇手上的步摇，“瞧瞧，我给你买的步摇，好不好看?”
　　说着，沈红叶伸手将纳兰丽珠的头发挽了起来，将步摇插在了她的头上。
　　“喂，有没有看见一个大漠奴隶?”追捕之人中的头儿一个短衫汉子从背后搭上了沈红叶的肩膀。
　　沈红叶转过身，一把将纳兰丽珠藏到身后，“什么大漠奴隶，我没见过。”
　　“你身后那个人是谁?”说着那短衫汉子便要拉扯纳兰丽珠出来。
　　“放肆”沈红叶一脚便将那短衫汉子踢飞到了半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敢伤我们老大，兄弟们上。”后面的追捕人蜂拥而上。沈红叶的青锋剑并未出鞘，侧身滑步，围绕着这群人之间转了一圈，还未看清身影，沈红叶已经转了回来。
　　“哎呦”一个人反应了过来，捂着自己的膝盖，紧接着其他人街捂着自己的小腿叫了起来。原来沈红叶皆用剑鞘点中了他们的委中穴，力度不是很大，不过一时半刻，他们也动弹不得。
　　轻功和点穴，原本就是无名闲来时自研自学的功夫。和山野麋鹿赛跑，虎口之下点穴，原本就是沈红叶的基本功夫，兽比起人来，更要灵敏几倍，如今只是点中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人，不过是手到擒来。
　　那短衫汉子也爬了出来，吐出了三口鲜血，见小弟们已经倒了，自己也脱离不得，连忙跪了下来，“是在下冒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女侠，还望女侠饶我一命。”
　　沈红叶道，“知道便好，若再敢当街对女子无礼，我便砍下你们的双手。”
　　沈红叶见那短衫汉子吓得够呛，又道，“妹妹，不要怕，出来让他们瞧看一番，看看你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纳兰丽珠走了出来，故作害羞的样子，用衣袖遮住半张脸。
　　那短衫汉子哪敢再看，匆匆撇了一眼，连忙道，“定不是，定不是女侠妹妹。我要找的那个女子衣着破烂，活脱脱像个乞丐，女侠妹妹怎能像那大漠奴隶。”
　　沈红叶道，“既然是误会，那么我便带我妹子离开这里了，想必你和你这些兄弟也没什么意见吧?”
　　那短衫汉子道，“自然没什么意见，女侠请便。”
　　沈红叶骑上胭脂马，有将纳兰丽珠扶了上来，策马扬鞭在闹市里跑了起来。
　　纳兰丽珠坐在马背上，街市的灯火阑珊在她眼中却渐渐模糊，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她与大漠子民分离的一幕。追杀的人追了上来，鲁鲁大力拥抱了纳兰丽珠，他庞大的身躯佝偻着，颤抖着，手指禁锢着她的臂膀，哽咽着，“此生追随大漠王，追随公主，鲁鲁无怨无悔。我们闹出了人命，虽趁着大火掩盖了真相，趁机出逃，但想必穆王爷的人不会放过我们，为了公主的安全，鲁鲁只能和大家尽力吸引追捕之人，还望天神保佑，让公主成功脱险，平安度过一生。”
　　鲁鲁和她都大漠子民，用鲜血为纳兰丽珠劈开了一条生路，她……逃了出来，血污沾染了她的衣裙，但她不敢停下脚步擦一下，她必须活下去，只有她活下去，大漠人才会拥有希望。
　　纳兰丽珠生来自傲任性，原来虽陷于儿女情长，被人哄骗。如今被焦爷欺侮一番，大漠子民又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不惜用他们的命做诱饵，让她实为感动。她也明白身为大漠公主，虽然自己也想活下去，但子民性命却更为重要。自己接受子民的供养，也势必要担得起作为大漠公主的责任。方才引开这些人才让大漠奴隶们逃脱开来，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需得找个法子保住子民的长久平安才可。
　　她仰望着苍穹，长叹一声，是了，过了这么多年，是该放起找迪诺的执念了，听说今年的烟花表演花了不少心思，可惜自己终究是看不到了。也许以后，也不能开心的度过每一个七夕节了。不过，这一切，都值得。
　　她轻轻拍了拍沈红叶的胳膊道，“姑娘，麻烦你把我送去沉香阁吧。”
　　沈红叶诧异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纳兰丽珠道，“姑娘别问了，只有去那里，我们这些人才能够活下去。”
　　沈红叶心中一沉，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见她神情坚定，想必是有什么办法，于是拍了拍马背掉头去了沉香阁。
　　七夕节家家户户都走了出来，逛街，说笑，凑个热闹。烟花表演之地在白沙河畔，附近城郊，沉香阁却在城中，越向城中走去，街道就越发冷清。幸好，沉香阁的红灯笼仍未熄灭，尚有人在守候。
　　人还未到，琴音却先入人耳。二楼阁台之上，一位白衣少年，羸羸弱弱，面色苍白，眉毛和唇色都很淡，如水墨画般，浅浅几笔，便可勾勒出来，他正在轻抚一把血檀木古筝。客虽到访，琴音未断。人未言语，后有追兵，纳兰丽珠心中也甚是焦急，但也听闻沉香阁阁规矩甚严，毕竟有求于人，妄自出口，恐失礼数，也只能静静等待。
　　比起纳兰丽珠，沈红叶此时更为镇定。一来，二十年来，不悲不喜，已为常态。二来，沉香阁这个地方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街道两侧已无人，唯独沉香阁大门敞开，好像料定她们会来，想必沉香阁早有盘算。
　　一曲奏完，沈红叶扶掌道，“公子琴艺精湛，世间少见。我那师父虽脾气古怪，但也是个爱音律之人，琴艺自然不在你之下，若他老人家见到你这琴艺，想必也会跟你切磋一番。”
　　那少年笑道，“谢姑娘谬赞，普天之下，最难求得一对手。能跟我白笙一较高下的，定能知我心音，只愿今生有缘，能见令师一面，也算不枉此生。”
　　沈红叶道，“怕是难，我师父向来不喜红尘俗世，躲在了荒郊野岭，到也落得个逍遥快活。”
　　“若有缘，难也是易。若无缘，易也是难。”白笙起身行礼，又道，“两位姑娘莫慌，我家阁主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早就在三楼备好茶水，等侯二位的到来，二位请进。”
　　沈红叶下了马，扶着纳兰丽珠也下了马，只见她神色虽好，但两颊泪痕依稀还能看的出来，显然刚刚哭过，想必纳兰丽珠想到的法子，也定不是双全之计。
　　沉香阁内空落落的，艳娘，乐师，舞女，皆不在场。然而楼上的红灯笼却将屋子照的通明，三楼的孤灯，像是有惑人之术，楼梯吱呀作响，两人默默登上了两层，三层。
　　那扇门不像二楼其他的门，那样艳丽的红，而是未着色，甚至有些年头香樟木做的。斑驳的刀痕，刮痕，渗在木头刷洗不净的血痕，似乎诉说着走进这扇门的人每个人悲伤的过往。纳兰丽珠的手在发抖，她不知道，她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她心中所愿。
　　沈红叶也看出了纳兰丽珠的犹豫，一把握住了她那只颤抖的手道，“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为时不晚。进这扇门的人，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