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穆城下》贝斯手苏东坡

12、安和长公主

　　殿后的后花园，一片秋菊盛开，红色的轻纱拂过菊花面，像一团红色的雾影，她独自拿着酒壶，赤着脚，孤零零地走在冰冷的石子路上，是冷风吹醒了醉酒，也吹醒了她的麻木，此刻的安和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醉意，她能感受踩在石子砂砾上的疼痛，痛，才能算做活着！
　　“天凉了，当心身子”
　　一双手从背后为她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秦文煜扶着安和坐在后花园的台阶上，接过她的酒壶。
　　安和道，“皇帝哥哥今日大设宴席款待夜凉王子，桌子上都是珍馐美味，你不饮酒作乐，跟着我出来干什么？”
　　秦文煜道，“怕你心里太苦，可以跟我吐吐苦水。”
　　“放下，对你来说，也算一种解脱。”
　　“是么？可我偏偏不想解脱。若说恨，我最恨的便就是自己是个女人，投错了胎，成为你们男人手中争夺权利的工具。”安和如棉般温柔雪白的手，轻轻抚摸着秦文煜的脸，柔情地望着他的双眸，目光所及的是一双乌黑深邃的双眼，右眼角的泪痣更是极为漂亮，就像是点睛之笔，让这张俊秀的脸多了几分情韵，这双眼睛，没有掺杂世间任何的欲望，也不会为世间任何的欲望所动心，更不会为安和动心，“你这张脸，这双眼睛，确实很美，难怪大穆国的姑娘们都挤破头想要嫁给你。不过，再漂亮的东西，也终究不能永恒。”
　　秦文煜道，“夜凉王子，对你来说，也许真的是好归处。如果你不想嫁，我想，陛下也不会强迫你，毕竟你已经为这个大穆牺牲的太多，太多了。”
　　“我会嫁的，为了大穆，为了陛下，为了我自己，我都会嫁给慕容黔。”看着秦文煜迷惑的表情，安和苦涩地笑了笑，“你不会懂的，快回去吧，一会儿皇兄该派人来找你了。”
　　“长公主也不要在外面太久，当心着凉！”
　　“知道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冲天香阵头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菊花，傲霜而开。在文人墨客的笔下生了魂，活了一世又一世。千百年的更迭，人归尘土，零落成泥，诗作花香，流芳千古。
　　安和正在感叹，突然御花园假山附近传来石头摔落在地的声音，安和立马警觉了起来,“是谁？还不快给本宫出来！”
　　幽暗迤逦走出来的正是夜凉王子慕容黔，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满天星辰在深蓝色的天空，也抵不过灯火下他那般闪耀。
　　“安和长公主”慕容黔从容地将左手放在胸口，微微低下了头，向她行礼。
　　慕容黔愣了片刻，慢慢抬起了头，眼前的人没有说话，安和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瞧着慕容黔。慕容黔很诧异，若是寻常女子见到自己，不心跳加速到晕倒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安和果真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没有迷恋，没有欣喜，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好像想要看穿自己的所有，那么冷静，那么淡然，他甚至有一丝恍惚，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安和真的是个□□好色的女人么？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绝非那么简单。
　　“要喝酒吗？”安和又拿起了酒壶。
　　安和并没有责怪这个夜凉王子的失礼，她也无所谓夜凉王子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听到她刚才的话。
　　慕容黔从容地接了过来，安和轻笑，“在我面前，不必在伪装了。你们夜凉虽说联姻，但目的绝对没有那么单纯。不过我也不会拆穿你。”
　　“长公主说笑了”慕容黔尴尬地笑了笑，他从来没想到安和竟然如此直接地拆穿了他的虚伪面具，这反而让他有些心虚，“能娶长公主为妻，怕是天下所有男子的梦想，这更是小王的荣幸。”
　　安和笑而不语。
　　慕容黔又道：“我有一件事情十分好奇，不知长公主是否可以解答?”
　　“既然你都问了，那就问个痛快吧。”
　　慕容黔长叹一声，道，“早在大穆，便听闻过安和长公主的事迹，为了大穆安定，嫁了人，一场战乱，夫君，孩子，都死在了这场战争里。长公主的心中可还记挂着他们?”
　　安和仰起头，遥望苍穹，苍穹也装进了她的双眼，汇聚成瞳孔的颜色，“其实，我没有一刻忘记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这样，你还打算娶我吗？”
　　“娶”慕容黔回过头，望着仰着头的安和，“见到了你，我的想法更加坚定了，说不定有一天，我能让你忘记别人，忘记所有，然后，喜欢上我。”
　　安和淡然一笑，她明白，无论是她的哪一段婚姻，都绝不可能是纯粹的爱情。在这冰冷的权力与欲望纠缠的修罗场里，一切誓言，会在不经意的一天被拆穿，然后去懊悔自己的愚蠢。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了起来，又静静地走向远方。
　　她心中似乎全是不甘，她不甘心活得像个傀儡，任人摆布。可是，似乎又没办法改变。
　　“凭你是什么长公主，还不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慕容黔望着安和的背影，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