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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解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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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天依旧冷冽,早已积成厚厚一层雪,天上雪飘着,融进越知裳的大氅里。
越知裳和谢行渊今日去往公主府,公主府内较为简约,没有过多的奢靡物件,此刻桑元珀与越姝妤都在。
越姝妤道:“见过皇姐,定北王殿下。”
桑元珀也紧跟着。
越知裳戏谑道:“这才几日不见,就如此生分了。”
桑元珀指着屋内道:“二位里面请。”
越知裳依言坐下,品着刚刚府内下人端上来的茶水,暖人心脾,似也把方才融入大氅的雪给捂热了一般。
谢行渊则在一旁默不作声。
越知裳清了清嗓子道:“姝妤,桑将军,今日我们来,确有要事,劳烦二位帮忙。”
越姝妤随而应下“皇姐,你们说便是。”
桑元珀也直直点头。
“崔承齐是给制结春燕的人,他是楚君萍的前相好。”说道这,越知裳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只暗暗咬牙。
谢行渊替她开了口:“他之所以会答应楚君萍制结春燕,是因为他有软肋在楚君萍手上,那个软肋,就是永安公主你。”
越姝妤一不留神摔了手中的茶具,将自己吓了一跳,手心直直冒着汗,声音飘飘的道:“王爷,此...此话何意?”
桑元珀一把拉过越姝妤的手,小心摩挲擦拭着她的手心,朝她一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谢行渊又道:“你不必紧张,此事未经证实,崔承齐此人不在京城,我们来,是想让你们帮忙试试看能不能将他引出来。”
越知裳也道:“是啊姝妤,不管结果如何,我想都应当试试的。”
越姝妤平复着心情,大吸一口气道:“皇姐,我答应。若此事为真...那,我母妃她竟骗了我这么多年...”
桑元珀道:“夫人不必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
越姝妤含着泪应下。
谢行渊沉默片刻,又道:“只要在京城外放出你已身亡的信息,其他交由我们便可,你可愿意?”
越姝妤没有丝毫犹豫道:“可。”
又道:“你们...若找到他,不会杀了他吧?”
越知裳道:“自然不会。”
谢行渊低着眸,没说些什么。
聊了没多久,室外的积雪也化了些,冬日暖阳撒在雪上,映衬得亮闪闪的。
越知裳拜别了越姝妤和桑元珀,便和越知裳坐上了马车回宫。
路上瞥见有卖糖葫芦的,越知裳便匆匆跳下马车,径直跑向卖糖葫芦的摊位。
谢行渊也不紧不慢下了马车,走到越知裳身侧,给她付了银两。
“小公子,这...这太多了!”
谢行渊瞧着笑眯眯的越知裳,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家夫人爱吃。”
摊主这才作罢。
越知裳被糖葫芦堵住了嘴,脸颊也和嘴里那物一般颜色。
越知裳气道:“谁是你夫人啊!”
谢行渊低头用那薄唇从糖葫芦上咬下一颗,戏谑道:“昨日说好了的,我娶你。”
越知裳气不过,忙护住自己的糖葫芦,转身往前走,道:“我可没答应!”
谢行渊笑了笑,又不紧不慢的跟上。
前面有一个眼睛不好的老伯,摊位上摆着画,有些画被雪打湿了的痕迹还在。
越知裳顿住脚步,轻声问道:“老伯,你这画都有什么啊?”
老伯悠悠道:“山水美人,什么都有。”
又道:“要数这第一美人,那必然是当今的摄政长公主,越知裳。”
越知裳被夸的桀然一笑。
谢行渊道:“那便来一张。”
老伯在摊位的摸寻了一番,将画递给面前这厮。
越知裳瞧着那画,分明不及她三分漂亮。
一旁跑过来个垂髫小儿,看着摊位上被翻出来的画像,道:“你骗人!越知裳哪有这么漂亮!她分明就是个悍妇嘛!”
越知裳紧紧攥着那画,将手中的糖葫芦扔到谢行渊手上,俯身道:“喂,小孩,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那小儿昂起头,一脸神气的说:“我没胡说!这可是我爹爹说的。”
越知裳紧闭着嘴唇,从牙齿中蹦出来一句:“小孩,你爹爹是谁啊?”
“我爹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周牧!”
越知裳在心里万般撵过这个名字,气的牙痒痒。
最后还是谢行渊将人一把揽过,谢行渊的手掌紧贴在越知裳的腰肢上,犹如提起一物件般将人提起来。
越知裳双腿软的发颤,胳膊却紧紧环住谢行渊道脖颈。
小鸟依人,不过尔尔。
谢行渊将人提进了马车,方才坐下。
越知裳依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手直指外头那个摊位,道:“那小孩竟然说我是悍妇!我像悍妇吗?”
谢行渊笑的睫毛打颤,道:“不像。”
越知裳气道:“谢行渊!你笑什么!”
谢行渊将越知裳的手臂摁下,道:“夫人不像悍妇,像个气急败坏的孩童。”
越知裳反手抽开,道:“谁...谁是你夫人啊!还有那个周牧,在朝堂上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背地里竟同孩童道我坏话!”
“周牧此人并非良臣,多次私自饶过慎刑司的罪犯,或许是楚纤凝的人。”谢行渊沙哑着嗓音道。
越知裳也频频点头。
没用几日,越姝妤身亡的消息被放出京城,随着魏清序给的画像挨个排查进京之人,果真找到了崔承齐。
崔承齐先前一句话都不肯说,嘴比他那瘸了的左腿还要硬。直到越知裳将越姝妤带到他跟前,他才慌了神。
越知裳把刀架在越姝妤脖子上,眼神里透露出几丝阴冷,道:“你若不好好说,她可真就没命了。”
“你不说是吧?”越知裳手中的刀尖死死印在越姝妤脖子上,直到出了一道血印,那人才松了口。
“我说。”
崔承齐道:“她..她是我和楚君萍的女儿。”
越姝妤心头一震,合上了眼皮。
越知裳擦了擦刀尖上的血,道:“说仔细些。”
崔承齐:“你得答应我,不伤及她的性命。”
“你若还不说,本宫现在就要了她的命。”越知裳向来不是会被别人谈条件的住儿。
崔承齐慌了神,道:“好..好。我说。”
“当年,前凉尚在,我与楚君萍乃是青梅竹马,从小便订下的姻缘,之后皆在宫谋职,我在太医院做学徒,她也是太医院的宫女。”崔承齐颤了颤长睫,道:“前凉灭了之后,我就出宫了,谁成想楚君萍到了出宫的年纪,却偏要留在宫里,我也拿她没办法。出宫以后,我并未与她断了联系,经常...经常趁着她出宫采集私会,这才有了姝..”
越姝妤眼角彻底淌了泪,活了十几年,竟不知自己亲生爹爹是谁。
“后来,她拒不承认这是我的孩子,可是算着日子,这本就该是我的孩子。她一朝爬上了枝头,做了那凤凰,我也去找过她,她说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前程,她也是无奈之举,我也就信了。谁承想,她竟日后回回拿孩子威胁我,要我凭着自己会点前凉失传医术的本事来制毒。”
崔承齐:“你中的那毒叫做结春燕,解不了的。”
越知裳噗嗤一笑,莞尔道:“倘若我说我解的了呢?”
崔承齐顿觉好笑,道:“别妄想了,没人会解,连我也不会,楚君萍这是下了狠手。”
越知裳漠然道:“你想不想见见你师父。”
崔承齐猛的抬头,问道:“你认得我师父?他老人家还活着?”
“你老人家才死了呢!”崔承齐顿觉身后一凉,转身一看,是谢行渊和魏清序。
此刻他的手脚被拷上了铐链,一动便哼哧作响。
“您..您还活着!”
魏清序清了清嗓子,说道:“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啊!”
越知裳扔了手中那刀,径直跑到魏清序身侧,道:“师祖!越徒孙可想你了!”
“你个臭丫头,越来越放肆了。”魏清序挠挠头,又转身向谢行渊说道:“行渊,你可得看住她喽!”
谢行渊只璀然一笑。
崔承齐不知怎么回事,越姝妤也很茫然。
越知裳又跑到越姝妤身旁,道:“姝妤,这是魏清序魏老先生,崔承齐的师父。这么说来,你也应当唤声师祖!”
魏清序:......
没大没小的小丫头。
崔承齐看着姐妹和睦的一幕,心头一懵,明明刚刚还要打要杀的。
越姝妤捕捉到这一幕,柔然道:“刚刚唬你的,血不是真的,不用担心。”
崔承齐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话,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清序叹了口气,道:“小子,你这些年被人唆使,做了不少亏心事吧!”
崔承齐:“徒儿请师父责罚。”
魏清序:“罚,当然要罚!那便罚你继续学医,救助百姓”
“本宫答应了姝妤的,饶你一命,之前中毒的事我也都可以不计较,你可以住在公主府上,也可以出京,随你。”越知裳看向他,慢声说。
“我...”
谢行渊在他背后,冷声道:“你难道不想活?”
“不,我只是没想到。长公主为人良善宽厚,在下谢过。愿此后留在京城,为诸位尽一份绵薄之力。”
魏清序频频点头。
“雁声该快回来了,本宫的毒,早晚能解。”
这十几二十天里,越知裳的毒一共发作了三次,谢行渊也便帮了她三次,时而像是完成任务般,时而被撩的一塌糊涂,总之不算很难捱。
*
漠北
快马加鞭了七八日,雁声才赶到漠北摘林。
漠北四处荒芜,干燥缺水,近年来四处征战,漠南也归于漠北,漠北王年轻气盛,漠北百姓极其信服他。
进了摘林,雁声本想直接照着字条上的图画拔草药,谁承想漠北的百姓嫌她眼生,再说长相也不像漠北人,又穿着大晁的衣裳,不让她摘。
雁声没想到这儿的人真不让她摘,便道:“婆婆,我只是摘几颗漠紫草和樹香寒,没有恶意的。”
“小娘子,你可知这两味草药是我们漠北驱寒祛瘟用的,草药本就不够,哪还能分你们大晁人。”那位婆婆好声道,众人也跟着附和。
直到一个男声打破了这片嘈杂,道:“是阿弥尔来了。”
雁声只见那人穿着一身漠北服装,扎着小辫高马尾,眉眼间尽是异域风格,手里拿着一葫芦酒。
“阿弥尔,你来看看,这小娘子非要摘漠紫草和樹香寒。”
那人俯身凑近雁声,声音飘飘道:“你谁啊?”
雁声心里咯噔一下,忙说道:“我乃大晁的长公主越知裳,不幸遭歹人算计中了毒,还得需要这两味草药方可解毒,还望...阿涉尔通融通融 ”
那人饶有兴趣的转转手中的葫芦,歪身道:“你就是越知裳啊。”接着他往嘴里送了几口酒,葫芦里成了空,道:“你觉得我凭什么把草药给你?”
雁声学着越知裳唬人的劲头,凑到他耳畔道:“你不会希望我就这么死了吧?”
毕竟,漠北大晁还未有过真正的战场厮杀。
那人薄唇微抿,双手拍出阵阵声响,道:“不愧是大晁的长公主,草药给你。”
雁声道:“若日后在沙场相见,我定不会念及今日情分。”
“那是自然。”
“等我回大晁,正当春节元宵,若日后不在沙场相见,我请你吃大晁的元宵。”雁声突然想起,又道:“知裳在这里谢过小公子了。”
“不谢。”
雁声在摘林里仔细摘了几颗,到了辰时,才动身回京。
*
雁声回京时,积雪仍旧未除,正是春节当日。
处处灯火通明,光亮映在雪中,如同暗夜里的寥寥星辰,亦如黎明中点点露珠,可谓锦上添花,多了几分不同的颜色。
崔承齐搬去了公主府,父女二人本无大仇,此刻倒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桑元珀也为此感到欣喜。
宫里冷冷清清,偌大的紫禁城除了侍卫宫女,便就只剩下小皇帝还有越知裳和谢行渊两人。魏清序也回了他那小村屋。
雁声快马加鞭回到宫里,见到越知裳和鱼音时,又激动又欣喜,连忙将草药递给了越知裳。
越知裳摸摸雁声的后脑勺,道:“你辛苦了,可曾遇到什么不测?”
雁声道:“殿下放心,不曾。”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们就团聚了!”鱼音拍手叫好,道:“小陛下等您好久了,殿下去用膳吧。”
“好。”
偌大的养心殿,四处通明,一两宫女,还有一个穿着龙袍的小儿。
越玮:“皇姐快来!”
越知裳走近些笑道:“你小子吃饭倒是积极,有几分我的风范嘛。”
越知裳看了看饭桌上,依旧是御膳房那几样,吃惯了谢行渊做的饭,吃啥都觉差上一些。
越知裳和越玮“姐友弟恭”的用完了膳,小孩早困,便睡下了。
越知裳去了云雪阁,云雪阁并未亮灯,乌漆嘛黑看不清楚,越知裳走近殿内,喊了一声先生,无人作答。
她进去点燃了烛火,一个挨一个的,越来越亮。
点到第五支蜡烛时,自己不知何时被人翻了个身,顶在窗前。窗外还飘着雪,是不是刮着风,越知裳的脖颈被吹的冰凉。
越知裳娇弱的声音说:“先生,我冷。”
“你来做什么?”谢行渊伸手关了窗。
越知裳用指尖点了点谢行渊鼻尖“今儿个除夕,来瞧瞧你。”
谢行渊把鼻尖蹭到越知裳的鼻尖,视线直直的勾着她,道:“你可瞧够了?”
越知裳顿觉后悔,撒腿想溜,抽开身道:“够了够了,先生看来兴致不高,学生帮您灭了蜡烛,您早些歇息。”
越知裳接二连三吹灭了蜡烛,只剩最后一支。
屋内一下暗了下来。
谢行渊将人压了回来,将人紧紧扣在窗前,身形犹如一堵墙,挣脱不开。
“兴致不高?”
谢行渊眼睫覆压,凝望着她。越知裳的手覆在窗上,动弹不得,这才闻出他身上的酒气。
沉默了片刻,他捏住了越知裳的下颌,倾身覆了上去,直到越知裳的唇瓣惨出来血,他才作罢。
越知裳垂着眸道:“先生...你醉了。”
谢行渊冷声道:“裳儿,是不是有了解药,你便不需要我了。”
越知裳这才发觉,他为何生气。
越知裳掰开他的手,呢喃道:“不,不会的。”
越知裳找准了机会,趁着谢行渊静默,转身夺门而出。
越知裳心绪如同缠在一起解不开的麻绳,发着颤走出了云雪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