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恨》红楼阁主

39、红烛夜

　　吕公子将两件事办得十分妥帖，让赵姬满意得无话可说，加上虎乐师、赵父以及歌舞姬姐妹们的一再劝说，赵姬没有理由推却，只好请赵父选了一个吉日将这婚事给约定下来。
　　赵姬虽然知晓吕公子在阳翟已有家室，自己嫁过去只是做妾，心中并没有不平。作为小商贩的女儿嫁入豪富之家已属高攀，但求衣食无忧，郎情妾意，还要什么名分。再说嫡妻的名分岂是她能奢望的？
　　她追求的是一生的呵护，并不要所谓缥缈的名分。她见过了很多大户人家所谓的嫡妻有着无限的表面风光，但是几十年自己的丈夫根本不碰她一下，活守寡，冷月空闺，怨恨无穷。
　　她只希望以后日日能到吕公子的疼爱与关心，时常嘘寒问暖，总是促膝谈欢，至于什么名分、什么财富，什么地位都一边去吧。
　　有情饮水饱。她渴望的是一生的男欢女爱，与子偕老。
　　圆月之夜，入夜时分。银盘一般的月亮从邯郸城墙上，慢慢升起。
　　一顶花轿，两支鼓乐，几个随从将赵姬从虎乐师的宅子上将送到吕公子的租住的宅院之中。
　　赵姬原本以为会冷冷清清，不料走过几条巷子走入大道时，她偷偷的从花轿里面往外看时，只见附近大大小小的树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流光溢彩，蓬荜生辉。
　　鼓乐之声顿时响起，迎亲的锣鼓，敲得震天的响，道路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老老少少指指点点，露出羡慕之色。
　　吕不韦满脸春光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一路上仆从从布袋里掏出一把把钱币洒向空中，惹得围观的人嬉笑哄抢。
　　见过娶亲的，没见过这么豪横娶亲的。
　　见到吕公子为娶自己花了大本钱，赵姬心里顿时充满感激，虽然不见二郎，深有遗憾，但是嫁给此人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偌大的院中摆满了几十桌酒席，正中间搭了一个华丽的舞台。
　　随着锣鼓声响起，舞台上熟悉的歌姬舞女展开歌喉，一曲《邯郸春》，随后的一首首舞曲让人目不暇接，令人沉醉。
　　人美，物美，景色美，众人一边观看一边大快朵颐，好不热闹。
　　坐在上首的上大夫今日穿着便服，热情洋溢慷概激昂的讲了一番对新人嘱咐的话语。
　　吕不韦自然受宠若惊，牵着赵姬逐一敬酒。
　　一时间恭维的话语，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不绝于耳。吕公子听得满脸红光，赵姬却听得有些羞涩。
　　众人酒醉饭饱，歌舞也欣赏了，该有的仪程结束以后，众人便知趣的打着饱嗝离开，吕公子便命人对凡是前来祝贺的送上重重的厚礼，以表谢意。
　　众人离去，明月照天。洞房花烛照得人眼扑朔迷离。
　　赵姬羞涩的坐在床边，紧张地等待吕公子前来。
　　十八年玉石金身，今朝便为往事，怎能不叫人又期待又紧张，又紧张又期待。当初和韩二郎只是拜了天地，还没来得及进入洞房，二郎被军士强行拉走，这洞房究竟如何，她实在未曾经历。
　　虽然赵母曾经在她嫁与韩二郎之时告诉她如何应对，但毕竟只耳听之言，况且当时并没有经历此事。
　　此刻，赵姬的心如小鹿乱撞，等待着今夜的雨露降临。
　　吕公子推开房门，迈着稳重的步子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赵姬似乎听到自己的喘气之声，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慌，一时间觉得头脑发热，唇角舌燥起来。
　　不料，吕公子并不是她所料想的那般，像饿虎一般朝她扑来，贪婪地将她吞噬。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绸带，慢慢地坐到赵姬的身边，拿起一柄洁白的玉如意轻轻地挑起她的盖头。
　　银色的月光照在她娇羞的脸盘上，在凤冠霞帔的衬托之下，宛若瑶池仙女下凡。
　　赵姬娇羞地低下了头。她清楚地知道从今晚开始自己的一切都属于眼前这个将要成熟的男子了。
　　她心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
　　然而，吕公子并没有火急火燎，而是轻轻地拿起她的纤纤玉手，深情地说道：
　　“心爱的赵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吗？”
　　赵姬一下子云里雾里，原本以为是干柴烈火，让她焚烧得尸骨无存，让她经历人生的痛苦与快乐交融的美好时刻，不料却是这样一番光景。
　　赵姬抬起头来，借着迷人眼的烛光，看到眼前的这位男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温暖与真情，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妾身不知，请官人告知。”
　　吕公子抓着她白皙软若无骨的手，放在高高的鼻子边陶醉似的闻了闻，慢慢地说道：
　　“自从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们应该前世有缘。你是那么的熟悉，那么难忘，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但又记不起来。所以我要娶你，再续前缘。”
　　要是往日听得一个男子说出这样的浑话，赵姬心中肯定会想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等哄小孩儿的话，也编得出来。
　　但此刻，她却深信不疑。
　　自从吕公子在上大夫府邸为她解围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这个人应该会与自己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料今日果然成为他枕边之人。
　　她静静地靠在吕不韦的肩上，月光撒下银色的光辉映照得室内一片朦胧。
　　许久，赵姬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似乎熟悉而又显得陌生的男子说道：
　　“夫君，妾身既然是你的人，我有件事对你万不敢隐瞒，请夫君谅解。”
　　吕公子不知所谓何事，便笑着对她说：
　　“既然你我结为夫妻，便是一体。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赵姬缓缓的开口说道：
　　“我曾嫁与韩二郎为妻子，我曾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要找到韩二郎。如果他不在人间，我要将他找到送回家乡。此事望夫君理解。”
　　吕不韦心中充满感动，满含深情的看着她：
　　“我原以为夫人招姑娘之时国色天香，风采绝伦，想不到还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能娶你为妾，真是我吕某人三生有幸。”
　　见他如此会讲话，赵姬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不由得会心一笑：
　　“官人这话说得如此顺畅，怕是对不少女子说过此话吧？”
　　吕不韦不料赵姬逗他，便要对天发誓。
　　“夫君，不必如此。你看哪个达官贵人不是三妻四妾，环肥燕瘦的。我不求夫君为我守身如玉，只要等到我年老色衰，不要嫌弃我就行。”
　　吕不韦见他不信，也为了表示对他的爱意，便望着窗外一本正经地说道：
　　“苍天在上，如果我此生负了心爱的赵姬，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赵姬见他如此认真，用纤纤玉手止住了他的赌咒。
　　二人又卿卿我我的说了许多卿卿我我的情话。
　　赵姬原本清纯如水，被吕不韦一撩拨，顿时心情荡漾起来。
　　圆月西斜，万籁俱寂。
　　吕公子拥着温润如玉芳香袭人的赵姬进入锦帐深处。
　　夜色朦胧，万籁俱寂。轻轻的晚风拂过原野，赵姬似乎有回到了当初那个风雪迷离的夜晚。一一匹高头快马从远处本来，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雪夜的寒冷。
　　赵姬睁开眼睛，却发现马匹上坐着的已经不是英俊的韩二郎，而是多金多情的吕公子。
　　二郎，我的二郎，从此以后你只能在我梦里相见了。
　　赵姬梦见自己飞过千山万水，身体轻盈起来。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她还是当初的赵姬。
　　愿一个人好好爱自己，白首不分离。为了她，她甘愿付出一切。
　　红烛摇摇，终于也不忍心打扰他们，慢慢的歇灭了。室内一片宁静，呢喃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