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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锋芒再露 ...

  •   屋内此时仅有她二人,她回眸打量英武殿的院落,漆黑的夜里,依旧空无一人。

      “为何仅有你一人前来祭拜?”秦玉箫发觉事态不对劲,警惕地发问道。

      “夜里寒凉,微臣想一人同亲人叙旧。”谢凛背对着她,语气淡淡的。

      秦玉箫听懂他话中所隐含的意思,毫不留恋地迈步跨过门槛。

      就在她走出屋檐暴露在月光下的那一瞬间,西边忽然“咻”的一声,秦玉箫耳力极好,迅速错步躲过,可还是在她肩膀处留下一道血痕。

      “何人在此?”

      她手无寸铁,快步退至漆红色的柱子后,竖起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就在这一瞬间,窗口处忽然射出一支利箭,直冲贼人所在之地,树丛摇晃,秦玉箫来不及惊愕,黑暗中跳出一人,身形不算高大,但能看出来狡猾灵敏。

      秦玉箫垂眸思考,眼中闪过一丝肃杀,她被谢凛当做诱饵了。

      紧接着,围墙外跳进诸多黑衣人,皆手持大刀,她微微探头,只见寒风中,谢凛孤身一人与贼人对峙。

      “李公子,边关一别,未曾想亦能在长安碰面,别来无恙啊。”谢凛手提长剑,剑锋处还残留着血迹,他强劲有力,身姿颀长,墨发高束,月光下面若冠玉,眼中饱含嗜血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向黑衣人走去,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被他挽了个剑花,冷风吹起他黑色的衣摆。

      秦玉箫眯着眼观察局势,她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场景,前世的谢凛身穿蟒袍,推门而来,笑容阴狠,宛如地狱厉鬼。

      此人,如今与他前世一般无二。

      有人说话了,声音嘶哑难听,“谢凛,你害我父亲,今日我要你同那个毒妇偿命来,给我上!”

      是那个谢凛口中姓李的男人,秦玉箫迅速眨了下眼,难不成,他是李启明的后人?随后,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那蠢货还有儿子?

      有人发现了负伤的她,秦玉箫连连后退至英武殿门前,她眼疾手快地从一旁的死人身上捡了把剑应敌。

      许久不练,剑术生疏,不过片刻便应接不暇。

      谢凛吹了个口哨,英武殿后涌出诸多将士,将贼人团团围住。

      那贼人眼见事态不对,又身负重伤,正要在下属的掩护下撤退逃离,秦玉箫见谢凛在与敌人打斗,她咬着牙将手中的利刃迅速甩了出去,那断刃不偏不倚插在黑衣人大腿根处。

      正是这一刻分神,秦玉箫左肩再次惨遭重创,她抿着唇用后背撞开殿门,这一刻,面前追杀的贼人刚好胸口插着长剑倒在她脚下。

      她忍着剧痛看去,是燕锦。

      “姑娘,你可还好?”

      “小伤,无碍。”她咬牙切齿道。

      此战告捷,院落了尸体横七竖八,禁卫军正在清理,谢凛侧身靠在柱子上擦拭着长剑。

      “两个月不见,将军倒是学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以人做饵,引蛇出洞,请君入瓮了。”她披着大氅,缓缓行至他面前不远处。

      “殿下谬赞。”谢凛并指划过刀背,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亦正亦邪的模样。

      秦玉箫面不改色,她心中正计划着一场大计,“谢凛,你真是,无可救药。”

      话罢,她便毫不犹豫离去,行至谢凛身旁时,与他擦肩的那一刻,她听见他开口了。

      谢凛头都不抬一下,放慢语速低声道:“娘娘,过刚易折,慧极——则伤。”

      秦玉箫顿时反应过来,眼中的惊愕很快便消散,她转头看向谢凛的侧颜,他亦转头与她对视。

      秦玉箫看清他面具下的戏谑与漠然,红唇轻启,“原来,是你啊。”

      是他,谢凛,前世的谢凛,真正的谢凛,这才是他真实的面孔,她居然以为一切皆会变得不一样,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很快,秦玉箫便整理好了她的情绪,勾唇一笑,“利用女子,不过如此。”

      背后传来声响,她知道,谢凛走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今日一耻,来日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加倍奉还。

      雨夹雪下得厉害,她发丝上沾了雨珠与雪花,脸颊被寒风吹得泛红,长睫投下阴影,脸色极差,仿佛被人欠了几万两银子的债。

      禁卫军已离去,巡视皇宫,她快步走到大门处,却忽然发觉有人偷袭,她身手敏捷地躲开那人朝她伸来的手,抽出腰间匕首作防御状。

      黑夜里,寒风凛冽,风雪交加,唯有长明殿内灯火通明,殿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果真是奸诈小人。”她庆幸自己反应极快才未成为他的俎上鱼肉。

      是去而复返,或者说压根就从未离去的姓李的贼人。

      秦玉箫猜,他今日是来杀谢凛的,见到她露面后还想顺手杀了她,要他二人皆死,可计划失败后心有不甘,去而复返埋伏此处就是想要继续射杀她。

      “倒是多亏了你那一刀手下留情,秦玉箫,你这个毒妇!你害死我父亲,摔了他的牌位!一个前朝公主也想祸乱朝政,你就该千刀万剐!”

      “我父亲念你尚幼,大发慈悲收留你,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却还罔顾王法,恩将仇报!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毒妇!”

      秦玉箫觉得好笑,此前的怨愤瞬间聚成一股表现出来,“呵,我是毒妇?我是毒妇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也妄想指责我?果然,无耻之徒最不怕的就是遭报应。”

      黑衣人似乎被她激怒,“我要你死——”

      秦玉箫有自知之明,她孤身持刀对战无异于自投罗网,凭借轻功飞身后退,她后仰躲过横来一剑,而后趁机旋身抬腿,一脚踢在黑衣人脖颈处。

      半散的黑发凌乱不堪,她顺手脱下大氅与外袍,单薄的青色裙裾随着她的动作飞扬。

      她忽然想起这人腿上有伤,心下一狠,直接抓住剑,双手霎时间流出血,她连连后退,直到背抵在殿门前。

      “秦玉箫,你真可怜啊哈哈哈哈!你这种遭人厌恶的女人,做人质都没用!”

      秦玉箫双目猩红,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剑尖。

      “我与谢凛早在边关便结下梁子,如今看来,他必定是想到我会追回长安,而最好的埋伏之地,便是这地利的英武殿,他支开所有人以身犯险,却从未遣你早些离去或护你于殿中,哈哈哈哈哈他知道我亦痛恨你,便拿你做这诱饵,若非我一时心急暴露了位置……”这人面目狰狞。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秦玉箫!”

      秦玉箫竭尽全力撇开剑,趁其未反应过来时一脚踢在要害处,她眼疾手快取下发间步摇紧闭着双眼刺向前方,大量鲜血喷溅而出。

      “呃哈哈哈哈……秦玉箫,你,你就不想……要个解释,么?”

      她几近虚脱,急促地呼吸着,脸颊上、衣裙上全是溅开的鲜血,然而依旧单脚踩在黑衣人冒血的胸膛上,高高在上,桀骜不驯,冷漠地睥睨他。

      “我要解释与否,你都没资格问。”

      禁卫军巡逻至此,闻声赶来,秦玉箫失了神般走下台阶,发髻松散,衣衫凌乱。

      “姑娘,姑娘!”蓝田冒雪前来,将手中的毛绒大氅披在她肩头,又心疼地为她理了理头发,带着哭腔,“姑娘,雪夜寒凉,永寿宫苏姑娘传来消息,说,说……”

      秦玉箫猛地回过神来,回想起纳兰知意似乎在今日生产,恐有不测,她一把抓住蓝田的手腕,双目有了些神采,语速飞快,“她说什么?”

      蓝田:“姑娘,淑妃娘娘难产大出血,坚持保住胎儿,如今气息微弱,太医回天乏术!”

      秦玉箫不敢多加停留,这是她第一次在皇宫内冒雪狂奔,白色的大氅飘在身后,脸颊挺红,挂在眼角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为何,她总是得到又失去,难道有得有失才是宿命吗?

      永寿宫门前积雪成被,她推开门径直往里走去,她看到贤妃,林潇湘,宋卿,苏春照,温霜晚等人皆候在外殿,贤妃见她来了,连忙上前,“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无碍,淑妃娘娘如何了?”

      “太医还在里面,你快进去看看,淑妃想见你很久了。”

      秦玉箫不假思索,直接向寝殿快步走去,将大氅解下来丢至一旁,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下衣裳。

      “淑妃娘娘……”她坐在床边握住女人瘦弱的手臂。

      纳兰知意艰难地睁开双眼,见到了此时狼狈不堪的秦玉箫。

      “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秦玉箫摇头否认道:“这是旁人的血,不是我的……”

      纳兰知意此时躺在床上,头发已被浸湿,脸色苍白,唇瓣干裂,整个人虚脱一般。

      秦玉箫眼皮颤动,“纳兰姐姐,盛京的花来年就开了,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纳兰知意眼角滑落一滴泪珠,她勉强笑着,“四姑娘,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秦玉箫抿着唇合上眼,泪水滚落。

      “三月份,你入宫时,我发现我有了身孕,这宫里的女人啊,有个孩子不容易,能留下来更是难上加难,我自知不得宠爱,也无意争宠……适才入宫的你极肖先皇后,便心生邪念……”

      纳兰知意的声音很微弱。

      “想着,我入宫多年,咳咳咳咳,对宫内极为熟悉,便想要拉拢你,推举你,利用你,可我终究良心难安,将一切皆告知于你,想要你认清,皇帝爱的并非是你,而是从始至终透过你看另一个人啊!”纳兰知意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箍得她生疼,语调颤抖。

      “真是可笑啊……”

      “后来,你的所作所为令我大惊,我并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所有的一切皆脱离了掌控,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畏惧,所以……在陛下要你搬去体元殿时,并未阻拦。”

      秦玉箫静静地听她讲话,眼眶中蓄起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从眼角沿着脸颊安静地流淌。

      “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不过……幸好还未酿成大错……”

      秦玉箫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滚。

      纳兰知意的目光逐渐涣散,像是回忆起了从前,唇瓣颤抖着。

      “四姑娘,入宫那一年,我才十六岁,刚从盛京外祖家回京,一晃快十年了,我都没再能回去过……四姑娘,我只能信任你了,想求你件事……”

      秦玉箫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姐姐,且说……”

      “待我死后,请你告知我家中族亲……我纳兰知意生为纳兰家的女儿,骑马纵横,登山望月,从未后悔……只是若有来世,我更愿留在盛京……”

      纳兰知意挺着脖子,泪水顺着眼角淌在枕头上,她看着床帐,绝望又悲哀地哭喊着。

      “我想回家……你告诉我爹娘,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啊!”

      她呜咽的声音渐渐微弱,忽然,又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紧紧地抓住秦玉箫的手臂,满脸泪水,焦虑地乞求道:“求求你,让孩子好好活下来吧……”

      话音未落,纳兰知意苍白的手蓦然卸了力,逐渐松开,无力地搭落在一旁,一张脸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淑妃娘娘……薨了……”

      她去了,安静地去了。

      秦玉箫无声地抽泣着,肩膀不停地颤动,她垂下脑袋埋进床边绵软的锦被里。

      她浑浑噩噩了许久,冗长的宫道上铺满了下了大半夜的雪,她疲惫无神的目光令人不忍直视,只是淋着飘落而下的雪花静静地走着。

      纳兰知意生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

      两个可怜的遗腹子,出生时,便失去了母亲。

      秦玉箫为他们取了名字,皇子名为德义,公主名为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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