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皎月》小满芒种

4、第四章

　　一晚上，姜九阳辗转反侧数次，睡得浑浑噩噩的，以致于第二天起床时，她的眼睛酸涩，眼眶下面乌青。
　　可想到今天要会面的大明星，姜九阳抹了几层厚厚的粉遮住了眼里的憔悴，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出了门。
　　此刻，姜九阳站在汀兰小区里，仰头望着直插云霄的大楼。
　　阳光有些刺目，她有片刻恍惚。
　　姜九阳不免想到，签合同那天，她在保密协议上看到的名字。
　　她着实没想到她的客户会是鼎鼎大名的杨玖疆！
　　那天，当她坐飞机返回海市时，还沉浸在看到那个名字的震惊中。
　　不是重名，对，就是那个影后杨玖疆。
　　杨玖疆——当红一线影星，连续三年蝉联海棠奖影后，最近，凭借《你在，不在》横扫国际国内各大奖项，现在可谓是红得发紫。
　　她的身份很隐秘，至今网络里都查不到她的个人信息。坊间传闻，她背景强大，背靠赫赫有名的苏氏集团，苏氏集团的总裁是她的男友。
　　苏氏集团，是黎城赫赫有名的老牌企业，她在黎城读书的时候自然有所耳闻。不过，在她大三那年，却曝出苏氏集团内部股权人事发生了变动，濒临破产的新闻，整个黎城的上班族都人心惶惶，毕竟，很多人都靠着苏氏企业吃饭。
　　好在，苏氏集团最终化险为夷。
　　个中的缘由和过程，不得而知。如今的苏氏集团，相较于之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近乎于达到了巅峰的地步。只是，苏氏集团的掌舵人低调得很，很少出现在媒体大众视线当中，网络上关于他的信息几乎是谜。
　　在知晓自己的客户是杨玖疆时，通过委托人，她与杨玖疆通了一次电话。
　　不愧是影后级别的人物，连声音都像黄鹂般清脆悦耳。
　　影后说，房子就拜托她了，希望她多多关照。还托委托人送了她一份厚礼——新款丝巾。
　　你瞧瞧人家这涵养，这素质，她不想上心也难。
　　回到海城后，她便立马投入工作当中，和小宋忙前忙后，加班加点地修改。
　　助理小宋是去年毕业来公司的，起初，还称她一声“姜老师”，对她毕恭毕敬的，可不到三个月，她和小宋就姐妹互称了。
　　谁叫她总夸自己漂亮呢？
　　她说，姜姐，你的头发乌黑柔顺，真漂亮。
　　她又说，姜姐，你的眼睛和玻璃珠一样，晶莹剔透，真美。
　　她还说，姜姐，你的身材真好，蜂腰翘臀。
　　女人嘛，谁不爱听人夸自己呢？
　　她就在她一声一声的夸赞中迷失了。
　　咳，话题扯远了。
　　今天，她会面的大人物便是杨玖疆。
　　尽管姜九阳工作经验丰富，可第一次见大明星，说不紧张是假的。电梯停在了21层，姜九阳仔细整理了一番妆容，再次核对了手中的资料后，走出了电梯，在门前深深吐了口气，抬起了手。
　　“啪嗒”一声，门开了。
　　该怎么形容此刻姜九阳的心情呢？
　　因为，此刻，她的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就是杨玖疆。
　　在未见到她本人之前，对于她的所见所闻，全是来自于新闻媒体。如今，当杨玖疆真实出现在眼前时，姜九阳还是不得不感叹，她的音容笑貌要比电视上更为迷人。
　　女人身着雅致的墨绿色旗袍，肩上拢着一件灰色羊绒披肩，周身透着优雅和贵气，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齐腰位置，两鬓的碎发被绾到耳后，露出戴着圆润饱满的耳垂，耳上挂着镶着钻石的珍珠耳环，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皮肤如凝脂，白得发光。弯弯的黛眉下，一双杏眼顾盼生辉，如秋水般明亮而又明媚，高挺秀气的鼻子下，朱唇弯出微笑的弧度，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惹得人离不开眼。
　　与此同时，杨玖疆也在打量着姜九阳。
　　面前的人算不上一眼万年的美人，却胜在气质清丽。她身着一套收腰修身的白色职业套裙，脚踩着五公分的裸色高跟鞋，勾勒出了窈窕的身姿。扎着垂落于腰间的高马尾，最惹眼的是她的眼睛，眼神明亮清澈，好似掬着一汪清泉，尤其当笑开时，眉眼弯成了月牙，嘴角漾起了深深的梨涡，恍然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饱满圆润的耳垂上挂星星状的耳环，衬得皮肤愈发瓷白。
　　姜九阳听到了温婉而又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您好，姜小姐，请进。”
　　姜九阳点点头，回以微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穿了职业套裙。
　　姜九阳跟着杨玖疆进了屋。
　　客厅里三两个人进进出出，似乎正忙碌着服装的事儿。
　　“需要换鞋吗？”
　　“不需要，随意就好。”
　　姜九阳点点头，拿着文件，跟着杨玖疆来了书房。
　　书房看来是临时布置了一番，置办了一套桌椅，便于办公。
　　她刚一落座，一阵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她的助理，很是机灵，端了两杯茶走了进来。
　　姜九阳微微起身，接过茶杯，“谢谢。”
　　“言昭，你先去隔壁房间整理下下午上场的衣服，我和姜小姐有些事谈谈，无要紧事不要进来。”
　　“好的。”
　　“姜小姐，请用茶。”
　　“好的，谢谢。”
　　不愧是顶红明星，杨玖疆无时不刻地散发着优雅。她坐得端正笔直，右腿轻轻叠在左腿上，双手拢着披肩，笑意盈盈。
　　“姜小姐，比我想得要漂亮动人。这么年轻，就能独立承担这么大的项目，属实优秀。”
　　姜九阳汗颜。
　　额，实话说，这种夸赞的话，她常常从男人的嘴中，今日，从女人口中听到，尤其还是鼎鼎大名的女明星说的，她着实有些不太习惯。
　　姜九阳微微一笑，急忙将一份材料递了过去，转移话题，“杨小姐，这是我制定的装修具体日程表，后面附有装修材料及各处细节，您先看看，哪里觉得不合适，您提出来，我们再改。”
　　“好的。”
　　杨玖疆垂眸看得很是认真，姜九阳本想说下文件里的问题，但想了想，还是等她一并看完，再解释为好。
　　杨玖疆看完材料后，心里对姜九阳的专业实力赞叹不已。
　　这是一份高水准的装修设计项目书——没有遗漏任何一处细节，所有家具的颜色、产地、品牌、价格、优缺点及搭配等都标注得清晰明了，一看就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有一刹那，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自卑感在杨玖疆心里略过，快得连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杨玖疆发自肺腑地赞叹道：“姜小姐，你很优秀。”
　　第一次听到大明星发自肺腑的夸赞，姜九阳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姜九阳微微点头，礼貌道谢道：“杨小姐谬赞了。”
　　杨玖疆合上项目书，说道：“姜小姐，你的项目书，我很满意。文件中标注的一些疑问我看了，我在这里统一和你说明一下情况，你标注的地方，最好是按照两人住的规格进行设计和装修。”
　　面上，姜九阳淡定理解性地点点头，实则，她内心的震惊程度堪比地震十级。
　　初次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刚杨玖疆说的是……按照两人住的规格进行装修？
　　难道传言是真的？
　　杨玖疆的男友是苏氏集团的总裁？
　　好事将近？
　　不知怎么，以一个女人的直觉，姜九阳敏锐地感觉到杨玖疆的情绪一瞬间有些低落，不过很快，眼前的女人再次扬起笑容，“姜小姐，有男朋友吗？”
　　这下，姜九阳愣住了。
　　许是杨玖疆也觉得有些唐突冒犯，眉眼满是歉意，“抱歉，要是有所冒犯，还请见谅。是我唐突了。”
　　“不用抱歉。我还是单身。”姜九阳并未放在心上，摆摆手，笑着说道。
　　杨玖疆觉得姜九阳长相甜美清丽，没有攻击性，和她在一起，倒让她生出如沐春风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姜九阳的身上有一股她一直在追求且缺失的特质——自信，是那种毫不怯场的自信、不在乎世俗眼光的自信，坚定中饱含着勇敢的自信。
　　杨玖疆眉眼含笑，语气温柔，“那我提前祝姜小姐觅得良缘。”
　　“好的，借你吉言。”
　　杨玖疆刚要说什么，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抱歉。”
　　杨玖疆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通话时间并不长，可姜九阳感觉到杨玖疆在接完电话后，像换了个人似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眼眸盛着难掩的笑意。
　　装修的事商议得差不多了，姜九阳起身，说道：“杨小姐，如若没任何问题，那今天就到这？”
　　“好的，那之后的工作麻烦你了。”杨玖疆站起身来。
　　姜九阳拎着包和材料往门口走，“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杨小姐，请留步。”
　　“好的，再见。”
　　“再见。”
　　姜九阳下了楼，脑海里还是刚刚杨玖疆小女孩般的神态。
　　女人的直觉。
　　打电话的人，对她很重要。
　　姜九阳戴上墨镜，拎着包，沿着曲径小路往小区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路虎从大道上驶了过来，缓缓停在了楼下。
　　“苏总，到了。”司机小周说道。
　　苏启月合上文件，摘下眼镜，说道：“好的，稍微一等，我上去一趟。”
　　“好的，苏总。”
　　****
　　如若炽热疯狂地喜欢一个人，无一例外，都会失去漫不经心，而变得失去自我。
　　杨玖疆端着两杯咖啡，朝着窗前的人走去。
　　是的，她爱这个男人，三年了。
　　可是，她永远都无法真正走进他的心。每次她想更进一步时，他好似天边月亮一般，又离她远了一步。
　　杨玖疆不免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清朗如月，周身散发着疏离和淡漠。眼睛里永远藏着雾，匿着山峦般的缭绕烟云。
　　当时，也是这般，他临窗而立，矜贵而又清冷。
　　而她呢？
　　那时，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丑小鸭，混迹于娱乐圈底层边缘，没有靠山，没有背景，没有未来。两眼一抹黑，一切都是未知的。
　　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帮她？
　　他说，她救过他。
　　诚然，这其中有她献血的原因，可是，母亲住院高昂的医药费用足以抵消她所献的那点血。
　　年复一年，他给予了她最好的各种资源，助她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对自己是不一样的，但是，她错了。如今，她终于站到了娱乐圈的顶端，以为自己离他近了一步，但是，她发现并非如此。
　　也许，人永远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他的心门关的死死的。可即便如此，只要看到那人，还是开心雀跃的。
　　大概这就是喜欢吧。
　　“看什么呢？”杨玖疆将咖啡递了过去。
　　苏启月接过咖啡，缓缓开口，说道：“没什么。工作最近怎么样？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和徐舟说。”
　　“工作一切顺利，最近，我打算休假一阵子，所以应该会比较轻松。不过，我还真有件事想和你说。”
　　苏启月挑挑眉，静静地等着杨玖疆开口。
　　杨玖疆抿了一口咖啡，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我……过几年准备息影了。”
　　苏启月倒是没料到杨玖疆有息影的打算，很快，他点了点头，说道：“考虑好了？工作遇到任何事，和徐舟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和秦晓说，她也是女孩子，好交流。”
　　杨玖疆久久没开口。
　　他永远都是这样，从不越界，也从不多问她一句为什么。
　　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该怎么开口，才能说出那些无法言说的爱？
　　最近，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近来，这份爱在心口难开的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总觉得，再不开口，这个男人离自己会越来越远了。
　　她知晓，他为人低调，不喜抛头露面，不想成为人们的谈资，所以，她考虑了很久，打算转到幕后工作。
　　心下这般想着，杨玖疆掐了掐手心，抬眸朝那人看去，说道：“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话题转得有些快，苏启月也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眼手表，微微蹙眉，“今晚？我待会儿就回黎城，黎城工作有些问题。过几天吧，最近云城有些工作要处理，我近期都在云城。”
　　尽管有些失望，但杨玖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大概是太心急了，迟几天，也好，可以好好准备准备。
　　“好，那我们说好了。”
　　“嗯，你这个房子装修进程如何？需要我让徐舟安排人过来帮忙吗？”苏启月环视了一圈房子，说道。
　　说到房子，杨玖疆又雀跃了起来，她急忙往书房走去，边走边回头说：“我已经联系好了，正好你在，帮我看看，装修的事项哪里还有不合适的地方。这次我算是找对人了，这位设计师很专业。”
　　杨玖疆拿着项目书从书房出来，她拢着披肩，坐到了男人对面。
　　苏启月接了过去，轻轻翻看。
　　只是，当苏启月看到那个名字后，瞳孔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