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皎月》小满芒种

12、第十二章

　　黎城一中校门口。
　　马路对面的巷子隐秘拐角处，停着一辆车牌0707的路虎车。
　　秦晓领着卫铭易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秦晓穿着职业套装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高个子少年。
　　少年步伐很慢，秦晓走几步便停下来等一会。
　　直到停到车前，秦晓看着身后的男孩儿，说道：“你哥在车里，进去吧。”
　　“秦晓姐，我……”男孩一直低着头，嗫嚅道。
　　秦晓拍了拍卫铭易的头，说道：“放心吧，他是你哥，好好和他说。”
　　卫铭易紧了紧手里的衣袖，咬了咬唇，停了几秒钟，才轻轻拉开车门。
　　男人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
　　距离上次见他，已经有些日子了。
　　后座上，男人气场十足，修长的双腿交叠，剪裁合体的西装将骨节分明地手搭在膝盖上。
　　“哥。”卫铭易望着车后座的男人，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迅速地瞥了眼男人后，低下了头。
　　他的一只脚无意识地搭到另一只脚上。这是卫铭易一贯紧张的动作。
　　“上车。”
　　安静的车里，卫铭易临窗而坐。他看了眼男人，虽然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但眸子里熠熠发光，“哥，你回黎城了？”
　　“最近学习怎么样？”
　　苏启月的目光犀利，令卫铭易如芒在背，有些不知所措。
　　卫铭易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太好。”
　　“去网吧了？”
　　“……”
　　“小易，十七岁了，该是长大的时候了。”
　　卫铭易羞愧得低下头。
　　苏启月看着眉眼精致的少年，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不知不觉，那个当时抓着他衣角的小孩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曾几何时，他天真调皮，瞪着葡萄一样圆的眼睛，咧着嘴，追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可是时光总是过得这么快，弹指一瞬，那个黏着他的小屁孩儿已出落成了十七岁的少年。
　　他的眉眼像极了母亲，性格也随母亲，淳厚善良得过分，总是把自己包裹在糖果的世界里，对人不设心防。
　　都说长兄如父，他既希望他能长出獠牙，让那些虎视眈眈之人心生畏惧，又希望他能永远保持着这份纯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可是，他终究是要长大的。
　　少年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苏启月如梦初醒。
　　“谈恋爱了？”
　　苏启月的一句话瞬间让卫铭易的脸上涌上血色，他惊恐地望着男人，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难道他的秘密被知道了？
　　他……是有喜欢的人，可他只是偷偷地喜欢着，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算不得谈恋爱。
　　“最近常常联系？”
　　联系？
　　他从来没和她说过话，只是远远看过几眼，何来常常联系？
　　卫铭易一脸懵。
　　“说说吧。那天，你通电话的女人是谁？”苏启月脸色难看得厉害。
　　卫铭易眨了眨眼睛，“什么女人？”
　　“前几天，你和哪个女人打电话？”
　　好半晌，卫铭易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哥是说姜九阳姐姐。
　　看来，秦晓姐把那天电话里的事告诉了他哥。
　　他提着的心放下，开口说道：“一个朋友。”
　　“说实话。”
　　男人眼神冷峻，眉心拢起，语气严肃了起来。
　　见瞒不过，卫铭易吞吞吐吐地说道：“认识的……一个姐姐。”
　　“你就是在和她谈恋爱？她多大了？”
　　卫铭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哥哥误会了他，眉头紧皱，连带着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不是，我和她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打电话给她。”
　　瞧瞧他哥的态度和语气。
　　他是罪犯吗？
　　他就不能用温和一些的态度和他说话吗？
　　心里叛逆的因子开始蠢蠢欲动。
　　卫铭易脾气上来，没好气地开口说道：“我不记得电话号码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
　　“哥！你为什么老这样？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我有交朋友的权利！”
　　卫铭易最烦他哥这副德性，话从来都不会好好说，没说两句，就又开始命令人了。
　　苏启月听到卫铭易叛逆的话语，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他的眼神犀利如刀锋，嘴唇紧抿，手掌无意识地捻着西装外套的袖扣。
　　卫铭易最怕苏启月这样的眼神。
　　最终，卫铭易在他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迟疑了几秒，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安静的车里，电话里的忙音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怎么，卫铭易心里感到很委屈。
　　他似乎给九阳姐惹了麻烦。
　　卫铭易刮断电话，说道：“没人接。”
　　“再打，直到打通为止。”
　　一连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卫铭易暗暗庆幸九阳姐没有接电话，以他哥的性格，若是电话接通，他对姜九阳的态度定不是很好。
　　“手机给我。”
　　他哥难道要没收他的手机吗？
　　卫铭易紧抿着嘴唇，将手机攥得紧紧的。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卫铭易低垂着头，不情愿地摊开了手心。
　　苏启月接过手机，拧着眉头，开口说道：“什么年纪干什么年纪的事。手机我先没收了，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再和她联系。再被我发现，我有的是手段治你。”
　　苏启月看了眼手表，“回去上课。”
　　一股说不清的怒气萦绕心头，卫铭易无声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讨厌你！”
　　“砰！”
　　门外的秦晓被吓了一跳，一转身，男生已经跑得没影了。
　　看来，两人谈得似乎并不好。
　　“秦特助。”
　　声音冷得和冰碴子，秦晓不禁打了个哆嗦。
　　Boss的心情看来应该是差到了极致。
　　车窗降下，露出男人英俊的脸庞。
　　秦晓赶忙走到窗前，“Boss。”
　　苏启月拧了拧眉心，透过车窗，将手机递了过去，“解决掉电话里的女人，不要再让她和小易有任何联系。在我回来之前，帮我看好他。”
　　“是，Boss。”
　　“辛苦你了。”
　　“应该的。”
　　苏启月并没有过多在黎城逗留，在吩咐完秦晓事情后，便直奔云城而去。
　　秦晓目送BOSS离开后，将手机关机后，拉开车门，往公司方向走去。
　　公司还有紧急工作要处理，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可想到卫铭易这个孩子，秦晓愈发头大了。
　　卫铭易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啊。
　　回到办公室后，徐舟正打着电话。
　　此刻，他一直关注着热搜榜单，生怕又有什么猛料爆出。
　　徐舟见秦晓回来了，问道：“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秦晓摘掉墨镜，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是不是特想看总裁两兄弟打一架？”
　　徐舟摸了摸鼻子，说道：“那倒没有。”
　　秦晓放下包，不再理会徐舟，开始工作。
　　******
　　云城。
　　姜九阳在浴室呆了很久，直到皮肤搓得泛红，她才慢吞吞地从浴室里出来。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梳妆台走去。
　　姜九阳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未接电话。
　　卫铭易？
　　顾不得其他，她先赶紧打开帖子界面。
　　置顶的已经是其他新发的帖子了。
　　姜九阳松了一口气。
　　幸亏帖子处理得及时，若是一旦发酵开来，难免会惹来一堆事非。
　　她从不后悔那般炽热地爱过一个人，尽管过程和结局都不美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的爱廉价。
　　爱情被别人贬低或是成为饭后谈资，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因为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比起那些，她更在意自己痛不痛。
　　毕竟，伤疤再次撕裂的感受并不好。
　　而她不想再痛，也不想再被人看到伤疤。
　　她想活在当下，简简单单。
　　生活还得是眼前的苟且。
　　挥去复杂的思绪，姜九阳再次扫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怎么关机了？
　　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最终，姜九阳还是发了条短信。
　　【弟弟，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发完短信后，姜九阳觉得自己真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起身，背上包，姜九阳出了门。
　　****
　　苏启月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云城。
　　他不确定姜九阳有没有看到网上的帖子。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也会有人议论，可新故事总是比旧故事来得动人和精彩，流言说着说着，也就没人在意了。
　　大学比较自由，大家都各忙各的，而且他们也不在同一个大学，她来找他的时候，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实验室做实验，写报告。那时候，网络并没有这么发达，他们的事情也不会发酵到网上。
　　她几乎不怎么生气。
　　唯一一次，是大三的时候。
　　那段时间，太忙了，他们好像有好长时间都没见面了。而他那阵子，因为公司的事情，心情不好。
　　那天晚上，她任性地拉着旁人，问要不要和她谈恋爱。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嫉妒到发狂的滋味——那种剥离的疼痛从心脏的扎根处一直随着血液四处蔓延。
　　他将她拉到红树林，吻了她。
　　他的初吻，也是她的。
　　他第一次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情感，萌生出要和她永不分离的念头。
　　可后来，一件件的事情脱离了掌控，以致于……
　　“苏总，到了。”
　　苏启月扫了眼手表，已是下午时分。
　　他从后备箱取出黑胶唱机和一个唱片，大步流星地往楼里走去。
　　电梯门一开，苏启月下意识地扫了眼对门。
　　几分钟后，苏启月打开门，走向对门，怀中抱着黑胶唱机和唱片。
　　********
　　三叔饺子馆。
　　姜九阳吃完两盘饺子后，路过超市，进去买了几瓶啤酒。
　　头实在有些疼，天气预报说傍晚有大雨，姜九阳索性让工人师傅们早点下了班。
　　姜九阳拎着几罐啤酒进了电梯。
　　以往心情不好或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她也是买几罐啤酒，叫上小宋，两人在家喝个小酒，相互吐槽一番，诉诉苦。
　　可惜，今天没有小宋陪在身边。
　　电梯门一开，姜九阳掏出钥匙，往自家门口走。
　　门口的地上好像有东西。
　　姜九阳缓缓靠近。
　　是一台黑胶唱机和一张唱片。
　　唱片上附着一张便利贴。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听一听。2134。】
　　姜九阳眨了眨眼，看向对门。
　　徐先生的老板？
　　姜九阳低下头看手中的唱片。
　　竟然是Boat Year的？
　　他也喜欢Boat Year吗?
　　转念一想，姜九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莫非徐先生的老板偷偷喜欢她？
　　不是她自恋。
　　他又是晚餐，又是唱片的，而且，似乎对她的品味和习惯也颇有了解。
　　姜九阳转身往对门走去。
　　敲了敲门，“先生，在吗？”
　　没有人回应。
　　不在吗？
　　姜九阳舔了舔嘴唇，折身往家里走。
　　刚进门，她便随意踢开高跟鞋，赤着脚，抱着唱片机往卧室走去。
　　她做梦都想要这一张唱片，可惜的是，早些年，这张唱片停产了，几乎是一片难求。
　　姜九阳坐在床上，将唱片放到唱盘里，放下唱臂。
　　悠扬的歌声响起，她拉开一罐冰镇啤酒，咕嘟咕嘟的气泡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