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湖王后》宝路

47、Fifteen

　　Chapter 29

　　奥薇做了个梦。说是个梦，不如说是藏在她心里深处的一段记忆。
　　那是她和妹妹十岁的时候，母亲带她们两个上镇市里买东西。走过市集时，见几个男人轮流抽鞭中间的一名佝偻老人。四旁围了一群人，多是看热闹的市民。带着孩子的妇女都是捂了孩子的眼睛，匆匆把孩子抱走。这等带血残忍的场面不应是小孩子该看的。
　　然而，奥薇的母亲不是，让两个女儿站在自己前面观看这一惨无人寰的场景。梅吉想低下头或是奥薇想闭上眼，都会被琳达夫人用强迫的方式看完整个虐打的过程。
　　那带刺的牛皮鞭子，沉重地落在老人的身上，往外扯拉带出的便是一团翻腾的血肉。老人是个哑巴，没法出声求救，他的手脚早已被打断，无法挣扎逃开。最后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了。
　　那些人唯恐老人是装死，在老人动也不动之后，拿刀子捅开老人的肚皮。敞开的肚膛里流出来一团肠子，红色的血这么溢满一地……
　　看着那源源不断浸入土地的血液，她身旁的妹妹梅吉吐了一声：渴。

　　站在床头眺看窗外晴天的西尔王，便是听见病床上的奥薇在昏睡中像是喃喃梦话。
　　因这趟意外，人们自然是赶紧把两孩子抱出病室，以免进一步吓坏小孩。安置妥当两孩子，艾文折回病室。
　　南希坐在靠壁的扶椅里，一只手枕着脸边，上方两条深皱的眉毛明显是不满。尤金负手站在西尔王一边，素以温和著称的形象眼下变得有些肃然。西尔王背对公众，仿若不想任何人看清他的表情。偶尔他的眼光似乎飘到了奥薇身上，又转瞬即逝。
　　一排军官士兵全围在门口，无人敢迈进门槛一步。因而现今狭窄的单人病室里，只有奥薇和三位大人物。
　　艾文单独走过众人让开的道儿进去，向三位大人回话：“用了点药，两个小孩睡着了。”
　　“尽快让姐弟两回到他们父亲身边，他们最需要的是亲人。”尤金代替西尔王说。
　　“我会在今日内办妥这事。”艾文应道。
　　奥薇没有力气辗转，高热中闭着眼张张干裂的唇：“水。”
　　西尔王低下眉，俯瞰她浮生红晕的脸颊，嘱咐道：“先给她点水喝。”

　　艾文立刻吩咐门外的人端碗水过来。
　　不会儿，吉蒂端着碗走进来。走近病床几乎挨着西尔王，她整颗心是要飞跳出胸口了。想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西尔王接触，好像是做梦一般。所以，她是边望着西尔王，边把调羹放进碗里舀一勺水，接着用调羹直接撬开奥薇的唇硬是挤进奥薇口里。
　　看到她这个动作，南希立马怒瞪眼是没眼看了，扭过脸小声怒问：“这是谁带出来的兵？”
　　艾文的面色与生铁一般青，那目光早就要剁了吉蒂。
　　跟进来听到这话的大卫急忙澄清：“领主，你知道的，这种兵绝不会是我和艾文带出来的！”
　　“给我查！”南希咬牙道。立即有人奉了她的命令出去调查。

　　被吉蒂喂水的奥薇已是烧得糊里糊涂，哪能自己有意识喝水。那水自然地从她口角边溢出来。吉蒂一心垂暮西尔王，她想他长得真是俊美，神情威严令她一颗芳心砰然。没有注意到南希等人已经变脸，她随手拿了条毛巾给奥薇擦擦嘴角完事。她再次勺了一调羹水照常这么喂。水再次从奥薇口角边溢流，再拿毛巾擦擦，第三勺她握不稳调羹了。因为西尔王正望着她呢。
　　“陛下？”吉蒂展开最美的笑容，这一刻她激动得要马上投入他怀里。她想她终于引起他的注意了。
　　“你重复一次她刚才给那孩子喂药的动作。”西尔王眯个眼说。
　　“那个？”吉蒂刹那糊涂了，“她不是小孩子。”
　　“你下去吧。你不是个合格的医务兵。”西尔王平静地做完结论，转过身不再看她。
　　吉蒂的脸色哗地青白。她不清楚自己做错什么了。她转头向周围的人求助，结果一眼对上尤金：“领主？”
　　“陛下说的没错。我不知道是谁把你调到这来的，但是我会查清楚。”尤金答她，也是答复西尔王。
　　吉蒂手里的调羹掉到地上发出当啷轻响，马上有人帮她捡起调羹并把她带走。

　　门外一堆人毛发竖立，没人敢顶替吉蒂进来给奥薇喂水。
　　南希是恨铁不成钢，骂道：“一群窝囊废！”
　　能怎么办呢？总得有人给奥薇喂水吧。艾文只得亲自做这种三等医务兵的活儿。撸撸袖子，他要大卫帮忙。他们俩一人扶起奥薇上身，一人把水一点点喂入到她的咽喉里。为了防止她呛着，他们一边谨慎地喂水一边注意她的呼吸情况。
　　西尔王看到这里，眉少有地揪成了一簇。他对尤金说：“你说怎么办呢？”可以说，他今天见到这样的情况，是十分的不满意。
　　尤金沉思道：“陛下，我以为这样的事情只是个案。”
　　“我也相信。就因为是个案，更要——”西尔王不允许个案发生。
　　“从严处置，杜绝个案。”尤金冷肃地说，“眼下时局不定，一点掉以轻心都不行。”

　　这边，艾文喂完半碗水，奥薇是喝不下去了。他只好把碗放下，把退热的冰枕继续放到奥薇的额头上。
　　大卫摸到她受伤的肩侧有异样，细声说：“艾文，她的绷带好像渗血了。”
　　艾文拧紧眉，考虑怎么找时机给她换药。
　　岂知就近的西尔王是听到了大卫的话，问：“她身上的伤一直没好吗？”
　　“没有痊愈。”艾文如实禀报。
　　“我看看伤口外面。”西尔王说。
　　大卫噎了下口水，稍微褪下奥薇的衣服肩领露出绷带处。
　　只看了一眼绷带微渗的血迹，西尔王道：“这里的日光屋还有地方给她住吗？”
　　“没有，都住满了，所以我本来是准备打报告上去，过两天我和大卫忙完这边的事，要走时顺便带上她转到其它医院去。”艾文有所准备地说。
　　西尔王对他的话不予置否，却是突然转问尤金：“尤金，你府邸的那间日光屋呢？”
　　尤金立即领会，笑答道：“没有人住。我现在就派人回去通知乔安娜布置好，准备接病人。”

　　.........

　　Chapter 30

　　彼得驾马车来到。一个搭架把奥薇抬上了马车，急速送往尤金的领主府邸。
　　奥薇醒来已是隔日清晨。她眨眨睫毛，望着床边给花瓶换水的乔安娜，一时眼前朦朦胧胧，仿佛回到千年后风之海那段宁静美丽的日子。
　　乔安娜在陶瓷樽里插上几支粉百合，回头对奥薇微笑：“醒了？你烧了一夜，可把我们吓的。”她抹干净手，俯下身子摸摸奥薇的额头，吁口气：“总算是退烧了。”
　　奥薇仔细问：“我发烧了一夜？这里是哪里？”
　　“你昨天下午在军医院晕倒了，那里没有空余的日光屋，就把你送到领主的府邸来。”乔安娜帮奥薇坐起身，在背部垫了个枕头使得奥薇能舒服地坐着。
　　奥薇回想起来了，自己在给孩子喂药后终于体力透支：“两孩子呢？”
　　“他们被送到他们父亲的身边去了。”乔安娜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他们走的时候还说，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这样也好，两孩子去到父亲身边能安心下来。奥薇边为两孩子高兴，边是环顾起卧室。梨花木衣橱，桃花腿儿的桌台与椅子，水蓝的碎花帘布随风掀起一截，望室外是宛如世外桃源的小花圃。不同于风之翎，这里的花圃能听得见清脆的溪水淙淙。

　　她住的这是尤金的府邸，且是近来西尔王与三位领主的办公重地。

　　奥薇听乔安娜隐约透露出的情报，一阵是静静不出声。
　　乔安娜看不到她脸上有喜怒变化，着实是微讶。她想起彼得在送奥薇来时与她私下爆料：陛下貌似动心了呢。你瞧瞧，至今有谁能入住尤金领主府邸的日光屋呢。
　　这话绝不虚假。
　　按照族内官府建筑物的惯例，领主和市长的府邸均会加设一个日光屋。这个日光屋是给非比寻常的伤患入住的。非比寻常的含义因人而异，比如风翎城市长府邸的日光屋经常有伤患入住，当它借给西尔王暂时成为西尔王办公府邸时，仅给奥薇的弟弟璐璐住过。至于尤金的这幢常住府邸之一，据闻是头一次有人入住，且是被西尔王借用。因此准确来说，是西尔王平生第一次让人入住他的日光屋。
　　也毫无例外的，昨夜奥薇高烧未退，是艾文亲自在她床边看护了一夜。

　　艾文去洗个手回来，见病人醒了，说：“乔安娜，把窗关上。她刚退烧，不适合吹风。”
　　乔安娜急急忙忙关紧两扇窗。室内自由奔放的风止息，奥薇反而咳嗽两声。她向来喜欢自由自在，四元素魔法中最喜爱风魔法，才能与温莎公主一见如故。
　　一段日子下来，艾文算是初步摸清她的脾性，走过来道：“你的伤这次必须好好静养，如果你想彻底痊愈的话。”
　　“我知道。”奥薇顺从地说。有时间有机会她自然是比谁都想让伤快点好，问题是为何这次伤口愈合得这么慢，比在风之海那时拖得更久。看艾文自信的脸，她问不出这个话。
　　反正，过了两天，她的伤像是真正好了一样。艾文允许她下床，她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向尤金致谢。

　　这是一种礼节。受到母亲自小良好的教养，奥薇深深懂得礼节的重要性质。
　　在乔安娜的引见下，奥薇来到尤金的个人办公室。尤金正召集他的军官们作对谈。奥薇从两排军官们的视线下走过，捏起裙摆行了个屈膝礼，姿态大方诚恳。作为一个人类身在异族他乡能有这等不卑不亢的表现，不由地惹人注目。
　　尤金早在上次提审她的会面过程中，发现她的这点与众不同——她对他们并不畏生。于是他故意问：“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奥薇以感激的声音说，“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可以的话，想为大家做点事以回报贵族的恩情。”
　　“我们族有一句老话，叫做‘以图恩之心去授恩，非恩情’。一开始是我们邀请你来到我们领地养伤，对此我们负有责任。所以，我只希望你能在这里住得舒心、开心。”尤金温和地说。
　　奥薇只听他这两句话，叹：他的百科学者头冠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尤金转而交代乔安娜：“我看她在房间里是呆不住的。如果艾文觉得她的情况允许，你带她在四周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她的身体康复。”
　　乔安娜笑答着称是：“她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总是望着窗外呢。”

　　艾文之后同意，但切嘱道：“不能走出这座府邸的范围。”
　　他这么说或许是因为没有完全放下的戒心，也或许是考虑到伤员的伤况。可以肯定的是，自奥薇醒来，他看奥薇的目光柔和得多了。
　　奥薇本来捉摸不到原因，后来听说两个孩子喊她妈妈的事儿，心头一愣接着是折断手里的枝条。
　　这大概就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

　　乔安娜遵从上头的命令，带奥薇在府邸四周走走，顺便介绍环境。
　　奥薇仔细听着，因为这不是普通的住宅，有些地儿是她不能进入的。
　　尤金的这所府邸为花园别墅型，主建筑楼四层，后方设立有附属功能小屋例如厨房与洗衣房。主建筑一层为庞大的议事厅、传达室与会客厅，二层为办公室与书房，三层为客房，四层是西尔王及尤金的私人空间。大大小小房间，与风之翎市长府邸一样，有几十来间，规模不小。
　　所谓加设的日光屋，因建筑物的不同特征而位置有所变化。比如说，璐璐当年住的日光屋是位于市长府邸的底层。奥薇住的日光屋在第四层边角，即是说，她走出房间后只要拐个弯，便可触及到西尔王和尤金的私人空间。
　　幸好，两位大人日常事务繁忙，从早忙到晚，每天熄灯时间方能回房休息。算起来，她在这里住了两天半，除了今天向尤金道谢，从未遇见西尔王和领主们。这也是因为她不敢轻易走出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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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