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之镜》炼之蜻蜓

99、鬼道连环二

　　夏花和暮昭跟着教导主任来到走廊尽头，走出教学楼的那一刻教导主任不见了。
　　他们眼前的小操场上出现一个与学校格格不入的八角小楼。
　　夏花记得永恒高中学生宿舍后面也有一栋八角小楼，不过那栋小楼古老陈旧，还挂满了风铃，眼前这一栋就普通很多。
　　此时小楼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口有一扇类似焚烧炉送煤口的小铁门，上面挂着“任务物品收取处”的牌子。

　　暮昭打开小铁门把装着残肢的编织袋扔进去。
　　下一刻，整个小楼灯火通明，随即一条条黑夜中本不起眼的电缆电线上流窜出噼啪的电光，教学楼里也陆续亮起灯光。
　　两人脑子里浮现出同一个关键词：“光。”
　　暮昭看向夏花，想问她一起进去还是在外面等他。
　　夏花却已经抬脚往大门走去，没有半点犹豫。
　　这种堪比撒手没的行动力，问她就是多余。

　　走进八角小楼，半空中纵横交错着电缆和电线，地面上零散堆置着久不使用的桌椅板凳。
　　两人绕开拖垂到地面的电缆，一眼看到小楼中央的地板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
　　向下望去，深坑里同样电缆交错纵横，坑壁上却有无数暗器孔，时不时有回旋镖刃从孔中射出，穿梭过电缆的间隙，有的甚至在电缆上留下一道道切口。
　　而深坑的最下方，一团光源明亮刺眼。

　　这么显而易见的关卡是非下不可的。
　　但除了电缆，巨坑里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地方，而那些电缆却随时有被割断的风险。

　　暮昭拿出一副厚实的绝缘手套说：“我去。”
　　刚要有动作夏花却拦了他一下，她一双眼睛盯着那些穿梭在电缆中的回旋镖，捕捉着它们的运行轨迹。
　　“我去，我的身形比较小，体重也更轻。”

　　她这句话在俱乐部大厅里炸开一片唏嘘——
　　“靠，她以为她是谁？难不成以为自己比暮神还厉害？”
　　“跟着欺师灭祖过了几场游戏怕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这种考验身手的关卡就是我们暮神的统治区！”
　　众所周知暮神留在练习室的场景关卡记录没有人能超越。

　　但暮昭略一迟疑就知道夏花说的没错。
　　从这里下去不但得避开回旋镖，还要考虑那些电缆的承重，以及承重下沉后会不会撞上回旋镖的轨迹。
　　在计算能力和反应速度合格的情况下，体重轻身形小的人更有优势。
　　犹豫的那几秒就算是给师父面子，但以他对沐夏花身手的了解，她应该能胜任。

　　暮昭把绝缘手套递给夏花，夏花也没再耽误，趁没有更多电缆被切断前跳了下去。
　　她灵活的身影游荡在电缆之间，不断跳跃下行。
　　但在她抓到某一根电缆时，已经有了切口的电缆无法承重猛地断开。
　　她只能顺势下落，召出新月刃挡开下落过程中飞来的回旋镖。

　　断裂的电缆撞在其他电缆上爆出噼啪的火花，夏花双手抓住另一条电缆吊在上面。
　　绝缘手套属于游戏道具，可以完全隔绝电流，但夏花的衣服不可以。
　　她不确定是不是被那根乱荡的电缆抽到，身上一阵电流激窜的麻木，大脑空白了几息，几乎要丧失对身体的掌控。

　　睁眼时她依旧吊在电缆上，两手死死抓着，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放手。
　　但她低头时看到有血液顺着鞋尖滴落，在刚刚停滞不动时应该已经被飞镖伤到了。
　　暮昭在上方喊了她一声，应该是在提醒她撑不住就返回。

　　夏花确认了一下伤口在大腿脂肪比较多的地方，再低头看看滴落的血量，觉得影响不大，继续荡向下一根电缆。
　　暮昭见她继续动起来也没再多说，就算换成他，这种情况也避免不了。
　　但大厅里的玩家不这么觉得，一个个嚷嚷着早就知道会这样。
　　不自量力的丫头，耽误暮神的时间。

　　在他们喝倒彩的时候夏花已经来到深坑底部，在她眼前是一个半人高的发光玻璃罩，底部连接着无数电缆。
　　她打开系统兑换界面，找到任务物品隔离道具。到手是一个蛋糕盒大小的方形玻璃箱，按照说明贴近玻璃罩，里面的光就流窜过来，在隔离盒里凝聚成一个光球。
　　隔离盒上浮现提示框：
　　【光】特殊场景道具，非通用型。
　　作用：能源/光源，可驱散黑暗，驱逐异常。

　　她把隔离盒收回系统仓库，取出绷带潦草地给大腿上的伤口包扎，又拿出一瓶止咳药灌下去。
　　不但止咳，还补充糖分。
　　暮昭离得远看不清她灌了什么，不然高低得没收。
　　这种灌药方式属实有点妈见打。

　　往回爬的时候断裂的电缆更多了，但有飞爪辅助，夏花的身影依旧灵活，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不同于从上往下跳给人的我上我也行的错觉，直到此时围观的玩家才意识到换成自己是很难做到沐夏花这么灵活的。
　　即使如此大屏幕前的玩家依然梗着脖子，嘴硬的说：“换成暮神肯定更快，她就是在拖慢暮神的速度！”
　　“就是，暮神过这种小关卡才不会受伤！”

　　暮昭不懂，我有本事跟你们这些嘴炮侠有什么关系。

　　在两人离开八角小楼时灯光熄灭，整座小楼重归黑暗。
　　夏花干脆取出隔离盒来照明，眼前看到的却不是里层世界老旧的教学楼，而是千水一高现代化的建筑。
　　“我们回来了？”
　　夏花不确定是因为拿到了任务物品，还是因为刚刚的灯火通明让空间发生了转变。
　　既然通关物品已经拿到手，就得尽快结束游戏提高路人的生存率。
　　身旁的暮昭已经抬脚迈向教学楼道：“去配电室。”

　　……

　　在整个教学楼灯火通明的刹那，冷千音脚下破旧的木质地板变成了光滑的大理石，她看到了熟悉的走廊，发出跟夏花同样的疑问：“我们回来了？”
　　“空间重合了，我们找个能照到月光的地方呆着，不然灯光一灭还会回到原来的空间。”
　　冷千音脚下停顿片刻，悠野回头看向她，温声告诫：“在这个游戏里自己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不能奢求一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
　　“我知道。”
　　先前是沐夏花愿意帮忙，可别人能帮的毕竟有限。

　　悠野面对她终究有愧，越发放缓声音说：“里层世界是什么样你已经见过了，普通人在里面很难生存，你不必为了救不回来的人自责。”
　　冷千音摇头，“我没有自责，我只是怕万一有孩子拼命活下来了，却等不到人去救他，那就太绝望了。”
　　她不怕没有人活下来自己白费力气，就只是想着万一有活下来的孩子，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活下来却只能等死的孩子，该多绝望啊。

　　悠野看着她，心里险些动摇。
　　他本身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只是失去千夕的经历让他深刻地知道心软有时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伤害。又跟着阿砾做事这么多年，才渐渐习惯了冷漠的心肠。
　　他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千音离开游戏，其他人都与他无关。

　　他再次迈步，冷千音在身后问：“悠野，千夕会出现在这里吗？”
　　悠野脚步一顿，没有回答。
　　他带着冷千音绕开其他玩家，岔开话题嘱咐道：“游戏里的玩家跟鬼一样危险，你进过一次游戏就等于被系统标记，难保不会再进第二次。可以的话想办法跟沐夏花保持联系，回现实后跟她学一些保命的手段。”
　　他自己是离不开系统空间的，但他觉得没必要让千音知道。

　　灯光再次熄灭，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光与暗之间空间发生了交错。
　　冷千音听到了微弱的咔咔声，像是有人在不断按动打火机。
　　她的视线循着声音看过去，在漆黑的暗影里看到一点微弱的火星，随着咔咔声零星闪烁，却始终没有火焰燃起。

　　“别管闲事。”悠野也听到了声音，却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冷千音却想到什么，转身向那一点火星走过去。
　　她停在有光的地方，没有走进暗影里。
　　一个微弱的，嘶嘶喘息的声音在黑暗中喊了：“老师……”
　　她看到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大半边身体嵌在墙里，因为只有一小部分肺还在墙外，呼吸得异常艰难，连说话也没有力气。
　　他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打着火机，虚弱地说：“老师，没油了……”
　　这一点火光是他微弱的希望，可惜，没油的那一刻，他的希望就灭了。
　　他只是机械地，无意识地，一遍遍按动手指。

　　冷千音看向悠野，却见他摇了摇头。
　　救不了的。
　　他不是鬼，活生生的人和墙嵌在一起，出来的时候身体都碎了。

　　冷千音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问：“疼吗？”
　　“不怎么疼，就是……有点喘不上气……”
　　“老师在这儿陪你。”
　　“不用……我不害怕，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千彪你先走吧。”
　　可能害怕的劲儿已经过了，在认清自己的处境后，少年的语气反而变得坦然。

　　冷千音没有动，少年短促地笑了笑，好像真的安心了一点。
　　他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千彪你生我的气吗……要是我听你的话，早点回家，没有留在学校玩游戏……”
　　冷千音想说什么时候，少年的瞳孔已经扩散了。
　　她想他们有什么错，都只是孩子，只是爱玩一点，趁着提前放学凑在一起打一会儿游戏。

　　她在原地坐了好久才问：“他们之后会去哪里？”
　　悠野不想说实话，但千音以后还会进游戏，迟早会知道更多事，瞒着也没有意义。
　　他尽量委婉地说：“游戏里有一些叫小世界的地方，其中一处跟我们去过的里层世界有点像，学生的灵魂大多都集中在那里。”
　　“也会跟那些鬼一样去伤害人吗？”
　　“会。”
　　“我如果死了也会去那里吗？”
　　“……老师的话……也有可能去那里。”
　　问完冷千音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走吧，去配电室。我还有其他学生应该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