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之镜》炼之蜻蜓

100、鬼道连环二

　　有相同的目的地，两路人很快遇到一起。
　　夏花一秒切换乖巧女大模式，对两人打招呼：“冷老师，你没事吧？悠野老师也来了。”
　　“老师？”冷千音奇怪地看了悠野一眼，这人不是大学时就失踪，没有毕业吗？
　　悠野温和笑笑替她解释：“只是在游戏里当过短暂的老师。”
　　冷千音懂了，“角色扮演？”
　　“……可以这么说。”
　　就是这种说法让人怪尴尬的。

　　不过悠野很快就掩藏了情绪，恢复他一贯的温和有礼道：“千音就拜托你们了，麻烦你们带她出去。我还有事要办，不能跟你们去配电室。”
　　两人之间的熟稔让夏花多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想到一个是冷千夕的姐姐，一个是冷千夕的男朋友，认识也不奇怪。
　　但她很擅长观察人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很违和。

　　悠野没有多留，他像是专门来这里送冷千音，找到可以托付的人就立刻离开了。
　　夏花貌似不经意地套话：“冷老师，你跟悠野老师关系不好吗？”
　　“这么明显吗？”
　　冷千音从不掩饰自己对悠野的不待见，却也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就被看出来了。

　　夏花摆出好奇的表情催促冷千音说下去。
　　她对悠野的认知来源于他的自述，但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信任，还需要其他佐证。

　　“悠野是我妹妹千夕的前男友。”
　　夏花的眉头极轻地动了一下。
　　前男友？悠野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的一直都是男朋友。
　　她没有打断冷千音，听她继续说：“这个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千夕她不是在鬼道打开的那天被卷进去的，她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那东西缠了她很久，后来带着她一起进了鬼道。
　　但在她被缠住的那段时间，悠野却被朋友拜托，去照顾朋友的妹妹。
　　他们说他体质特殊，鬼物不喜欢靠近。那个妹妹胆小怕鬼，还偏偏能看见鬼。
　　这件事绊住了他很久，久到他注意到的时候千夕已经失踪了。”
　　冷千音缓缓深呼吸才继续说：“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换成是我，朋友拜托我帮忙我也会去。千夕的事只能说不凑巧。
　　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他就真的没有一点时间关注一下千夕吗？哪怕多打几个电话注意到她的异常？
　　如果他注意到了，千夕是不是就不会失踪？”
　　说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果然教育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
　　她才刚训过自己那些做了鬼的老同学不要随便迁怒别人，轮到自己了，还真有点难度。

　　夏花不在意她的心路历程，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至少现在证实悠野没跟她说假话，他的目的的确是冷千夕。
　　身旁的暮昭突然加快脚步，“快走，悠野是去触发鬼道了，我们得赶在鬼道开启前离开。”
　　只有鬼道开启，冷千夕才有机会进入游戏，
　　但鬼道一开，其他人活着离开游戏的几率也就大大降低。

　　悠野将冷千音交托给他们才去开启鬼道，良心是有一点，但也不多。
　　他再次进入里层世界，在心里期望沐夏花能将冷千音带出游戏。
　　他不想千夕回来以后得知自己没了姐姐。可是他能给冷千音的机会只有这么多，一旦游戏结束，他也会被强制离开，留给他的时间也很紧。

　　他回到救下冷千音的走廊，那些鬼学生还零零碎碎地倒在地上，他们愤怒地扭动，但本该因愤怒而产生的异变却迟迟没有发生。
　　悠野从他们身上跨过去，走向实验室。
　　实验床上捆着教导主任，眼睛被捂着，嘴巴被堵着，连耳朵都塞了个严实。
　　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吼，也不让他受伤。
　　悠野走到跟前，拔刀插进对方的喉咙。

　　教导主任的脸瞬间扭曲，拉长，眼睛和嘴的遮挡物都脱落下来，伴随着尖啸的叫声，他变成一道呐喊的游魂窜出实验室。
　　随着他一路尖叫，喊声过处地上的学生都变成了尖叫的游魂在走廊里四处飞窜。
　　他随机乱窜在不同的空间，后面进入里层世界的玩家一落地就面对无规则大逃杀，根本没有机会去获取任务物品。

　　沐夏花手上抱着光源盒子一路畅行无阻，来到配电室外的走廊看到林楚宸带着几个学生等在那里。
　　此时他身上的光晕被消耗得淡了很多，学生们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一个个乖如鹌鹑。
　　见冷千音一个人回来，没带回另外两个人，谁也没多问什么。
　　林楚宸踩灭脚下的烟头，带着这些学生既不能进配电室冒险，也不能把他们留在外面，只能在这里等暮昭和沐夏花赶来。
　　短时间是没什么问题，时间一久他很容易不耐烦。

　　暮昭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确认他的状态，“你跟我们进去，还是在外面等？”
　　林楚宸抬眸与他对视一眼，“还等？”
　　这一眼暮昭就有了数，再让他等，他随时可以表演个暴走给大家观赏。
　　但漆黑的眼睛扫过几个惴惴不安的学生，现在时间有点赶，带上他们属实有些累赘。
　　视线落回林楚宸脸上，直直与他对视。
　　林楚宸垂下眼盖住眼里的不耐，妥协地抬起双手，“行，我等。”

　　暮昭带着夏花打开配电室的门，两人消失在门后的漆黑里。
　　林楚宸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按动打火机的阀门，发出微弱的咔咔声却不点燃。
　　几个学生越发一声不敢吭地缩在冷千音身边，好像他们身边守着的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危险物品。
　　冷千音看了看他反复拨动打火机的手指问：“您这种情况多久了？有考虑找个地方看一下吗？”
　　林楚宸轻嗤一声，手指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拨动的更快。
　　他抬眼，眼里强行按压的不稳定看得人头皮微微发麻。
　　“别急，用不了多久你们会比我还糟糕。”

　　一进入配电室，夏花身后的门就自动关闭，夹在臂弯里的光源盒子也在瞬间暗淡，像是在被眼前浓腻的黑暗侵蚀。
　　眼前闪烁着数不清的指示灯，依稀能辨认出一排排配电箱的轮廓，整齐排列延伸向远处的黑暗。
　　夏花沉默片刻，她虽然不是电工，但也能看出这配电室有点离谱。
　　这哪是一个学校的配电室，怕不是一整个城市的配电规模。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一起往配电室深处走。
　　夏花突然停住脚往某个方向看去，暮昭也跟着停下观察片刻，没有发现异常。
　　“怎么？”
　　“刚刚有指示灯动了。”
　　暮昭跟着提示再次观察，黑暗中密集的指示灯点点闪烁，肉眼很难看出区别。
　　但沐夏花跟常人不一样，她说有异常就一定有异常。
　　“走。”暮昭拉起夏花的手腕，加快脚步跑起来。
　　夏花的速度在其他人面前十分优越，但要跟上全力奔跑的暮昭却还是勉强。
　　视线里那些闪烁的光点急速倒退，她能捕捉到其中掺杂着越来越多移动的光点聚拢过来。
　　数量多到连暮昭也听到了黑暗中微弱却密集的沙沙声。
　　他单手抽刀横扫，也不管砍中的是什么，只一味拉着夏花往前跑。

　　被剑风劈中的配电箱炸出一片噼啪的火花，夏花在那短暂的闪光中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它们像是蜘蛛，身体泛着金属冷硬的光泽，眼睛是两个小灯，腿上也规律地遍布着闪烁的指示灯。
　　它们的数量很多，一旦被围堵恐怕一时半刻无法脱身。

　　游戏大厅里的玩家沉默地看着，这时候其他屏幕里的玩家不是还没进入里层世界，就是在里层世界跟已经变异的鬼怪疯狂大逃杀。

　　虽然玩家们习惯了欺师灭祖跟其他人不在一个世界的游戏速度，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疯批一样冲在前面的林神无所事事，反而是沉默寡言不爱理人的暮神带着新人去冲锋陷阵。
　　很多人觉得暮神的人设要崩，只有少数眼尖的玩家明白暮神跟那个新人之间根本没多少交流，沉默寡言的人依然沉默寡言，那新人完全是自己跟上了暮神的步调。

　　此时随着鬼影在走廊里呼啸，所过之处越来越多鬼怪加入，渐渐汇聚成一道洪流。
　　这道洪流仿佛在无形中连通了什么，另一重庞大的，势无可挡的声音如洪水一般呼啸着紧随而来。
　　里层空间的玩家几乎无一幸免被卷入其中，而那些声音渐渐穿透壁垒，向表空间蔓延。

　　林楚宸突然转头向走廊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扔了手里的半支烟。在学生们疑惑的目光中走向一个杂物间，两下砸开门锁对他们说：“都进去。”
　　学生们一个个令行禁止，问都不多问一句纷纷钻进杂物间。
　　只是这屋子里东西太多，只来得及把门口的大件杂物推出去，伴随着地面震动的呼啸声就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林楚宸跟堆货物似的抬脚把门口的学生往里踹了踹，硬挤出点空位示意冷千音赶紧进。
　　也是里面的学生机灵，踩着那些杂物爬到高处，这才给冷千音和林楚宸空出了位置。

　　门刚关上，远处的呼啸声就来到门外，一墙之隔外面仿佛山洪爆发。
　　室内一片沉寂，学生们好像特别怕林楚宸，呼吸都放得很轻。
　　突然杂物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一条缝隙。
　　门锁已经坏了，锁门是不可能的。
　　门一打开就在洪流中被冲飞，只留下空空的门框。
　　门口挤着几个穿老式校服的学生，他们死状狰狞，碍于林楚宸身上的光晕不敢进屋，只是手臂长长地伸出来，攀住冷千音想要往外拖。

　　“千音，我们都在这里，跟我们走……”
　　“千音，你要跟我们在一起……”
　　冷千音冷着脸，没像之前那样立刻开口反驳。
　　她认出了这几个人的脸。
　　不像之前实验室里那几个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不算熟的同学，这几个是曾经和她玩的很好的朋友。
　　她对高中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有他们的存在。

　　林楚宸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认识？”
　　冷千音冷这点点头，“朋友。”
　　“冷老师交友广泛啊。”林楚宸笑，“你要跟他们走？”
　　冷千音尽量克制地小白了他一眼，她又不是活够了，为什么跟他们走？
　　林楚宸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完全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竟然不害怕，被鬼抓住都没大喊大叫。

　　冷千音被他看得无奈，客气地询问：“您能帮帮忙吗？”
　　“哦。”林楚宸像是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不急不缓地拔刀。
　　冷千音没来得及问有没有温和一点的手段，他就砍断了缠在她身上的手。
　　门外的学生没有因此而发狂，只是执着地盯着冷千音，对她伸出新长的看起来柔软扭曲又细弱的手。
　　“千音我们一起去玩啊。”
　　“以后不用上学了，我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玩，就差你一个了。”

　　冷千音的脸变得更冷了，“你们不上学，但我要上班。”
　　面前的一张张脸露出疑惑：上班？上什么班？谁上班？
　　有那么一刻冷千音差点都想跟他们走了。
　　谁爱上那破班。
　　身后的学生一个个抓住她，女生抱住她的腰，搂住她的胳膊，男生鼓着胆子对外面的人说：“这是我们的老师！她不跟你们走！”
　　“我们千彪明天还得给我们上课呢！”
　　冷千音：……
　　看见这些逼崽子明天更不想上班了。

　　冷千音沉默地看着门外一张张熟悉的脸。
　　她知道所谓的幸存者愧疚。
　　但他们的死跟她无关，她不该愧疚，她只是伤心和惋惜。
　　如果他们还活着……
　　……
　　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也会跟她一样天天上班当牛马，下了班几个人一起吃饭喝酒吐槽傻逼同事傻逼领导……
　　……
　　现在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当着这让人卵子疼的牛马社畜，连个和她一起骂街的人都没有……
　　……
　　糟了，更想跟他们一起走了。

　　她一个走神的功夫，身前的老同学和身后的学生已经开始争论她到底该跟谁走，就听她的学生理直气壮道：“我们一个班五十多个人，明天老师不来上课，每个人一堂课那就是耽误了五十多堂课，你们负担得起吗？你们知道高中的课业有多重吗？？”
　　门外的学生：？
　　？？？
　　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一听到老师有事不能上课那不都撒着花的开心吗？
　　这些学生怎么回事？？

　　冷千音：这些话听着好耳熟？

　　外面的学生最终说不过，看着冷千音问：“千音，你真的不跟我们走？”
　　冷千音：“你们听到了，他们等着我明天给他们上课。”
　　“你什么时候变成无趣的大人了？”
　　冷千音：对，我就是个么得感情的牛马。
　　看着冷千音那张严肃冰冷的脸，门外的学生最终悻悻地放弃，磨磨叽叽地转身，融入到门外的洪流里。

　　屋里的学生顿时欢呼起来：“YES！赢了！千彪是我们的了！”
　　“鬼也没那么可怕嘛！还不是被我们劝退了！”
　　冷千音嘴角抽了抽，一群放了学不回家凑在一起打游戏的皮崽子，平时上课开小差睡大觉，这时候热爱老师热爱上课了？
　　林楚宸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觉得好笑，这个当老师的也好，这些当学生的也好，都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