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之镜》炼之蜻蜓

4、第4章 没有出口的街

　　一家三口吃完整盆肉，擦了擦嘴，眼神恢复正常。

　　女主人一边收拾着茶几一边说：“家里的肉吃完了，该去打点猎了。”
　　正准备回屋躺下的男主人脚下一停，不满地压低声嚷嚷：“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要累死你男人吗？”

　　女主人也满腹委屈，“你不知道你儿子吗？他一饿就要叫的，不能饿着他呀！万一他饿的时候家里没吃的，我们难道要一起死吗？”
　　男主人的目光诡异地往沐夏花和东方凛身上扫了一眼，似乎衡量了一下胜算，决定还是得再等等。
　　只要耐心地等到他们没有力气的时候。

　　“行行我去我去！”
　　男主人不耐烦地换着鞋，女主人的目光也在两人身上打量片刻，指了指东方凛说：“你也一起去，既然躲在这里就不能什么都不干。”

　　东方凛看一眼夏花，有点担心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但不去又怕这是必须进行的任务。
　　沐夏花稍稍抬了抬手里的刀示意他不用担心，她还没有弱到不能保护自己。
　　东方凛这才起身跟着男主人一起出门。

　　屏幕前有些安静。
　　围观的人小声嘀咕着：“总算走到这里了。”
　　“是啊，走到这里才是考验人的时候吧。”
　　“这两个能不能过关啊？”
　　“这种狠人用得着我们担心？哪个不是看着人模狗样，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人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一个人给瞪了，他不满地嚷着：“看什么看，说的又不是你爹！”
　　看他的年轻人深呼吸几下不想惹事，强迫自己转回头去专心看大屏幕。

　　这时候剩下的新人已经不多了，屏幕切换的没那么频繁，镜头一直停留在那间房子里。

　　沐夏花将刀横放在腿上，垂眼摆弄着刀柄上染了血的纱布，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走神。
　　她在期待着什么，但隐约又觉得自己期待的事情不会发生，所以看起来兴致不高。

　　有东方凛出手杀一个丧尸不需要多少时间，男主人指手画脚地指挥着他将丧尸肢解，用麻袋装了扛回来，脸上一点都没有“这个帮手很能干”的开心。
　　“帮手”这么能干，还得再多饿上两天。

　　男主人一边将麻袋交给女主人，两人一边交换着眼神。
　　东方凛不理会他们，径自走向面色不虞的夏花问：“没发生什么事吧？”
　　沐夏花依然低头摆弄着刀柄上的纱布，不凉不淡地回答：“没有，不会发生什么的。”

　　东方凛愣了愣，在她旁边坐下来，用肯定的语气说：“你知道什么了。”
　　“嗯，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明明是件好事，沐夏花看上去却没什么振奋的样子。
　　东方凛只是奇怪，他出去杀个丧尸的功夫她就知道了？不是说没什么事情发生吗？

　　沐夏花突然问他，“你说这三个人是人吗？”
　　东方凛知道夏花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他往那一家三口身上看了看，认真地回答：“应该不是，但不能确认。”

　　沐夏花这才抬起眼来看着他，“不是说有‘东方青冥’称号的人有一双能看穿一切真相的眼睛吗？”

　　这是玄门都知道的事，东方家每隔数代就会有一个人继承“东方青冥”的称号，这个称号代表着无人能及的天赋和一双看穿世间一切真相的眼睛。
　　当然可能会存在一点夸大，但东方凛的确看见了别人都看不见的梨花，也能看出为什么别人看不见她。
　　在那个时候，她明明感觉像是被他的双眼看穿了灵魂。

　　东方凛解释说：“但是进入这个午夜逃杀游戏以后我的能力好像受到了屏蔽，虽然根据经验和常识判断这三个应该不是人，但我的眼睛看不出来。”
　　他握住夏花的手，放低了声音问：“有什么问题吗？”
　　“嗯。杀了他们应该就能通关了。”

　　“……”
　　东方凛属实没想到她说出来的是这句话，但是细想想，好像又不是不理解。
　　他只是谨慎地求证夏花的想法：“怎么发现的？”

　　“女主人一直在提示她的儿子会尖叫，会害死所有人。男主人一点都没隐藏害人的心思，直接表现出威胁性。这条街没有出口，丧尸是源源不断刷新的，不可能杀光。任务地就在这间屋子里，我们每多等一天体力就会更差。
　　所有的提示都很明确，想活命，想自保，就得杀人。”
　　沐夏花说话时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东方凛把她的话细细想了一遍，没有发现破绽，也没有其他活路。他们面对的是一条死路，而唯一的提示是杀人。
　　原来提示里“不要心软地杀出去”是这个意思。

　　这个答案如果再给他两天，也许他会想出来。
　　因为人会下意识地避免一些不想接受的想法，不到山穷水尽很难接受事实，思维因此就有了误区。

　　但沐夏花似乎避开了人性的干扰，她的思维很直接，以一条直线直奔结论。
　　所以她才会问那三个是不是人，既然要杀，当然不是人会好一些。

　　东方凛在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的烟还在，拿出一根来点燃，“什么时候发现的？”
　　沐夏花老实地回答：“你们出门以前。我本来有些期待你们出门时男主人或女主人会下手，那样我们至少是被动防卫，不用主动出手。
　　但是他们没有，也不会，他们只会等着我们饿到没有力气。因为这游戏的目的就是逼我们主动杀人。”

　　她停了片刻才继续说：“但是，没有办法验证。”
　　因为唯一的验证就是杀人。

　　东方凛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地把烟抽完，按灭烟头起身：“我去，你不用动手。”
　　但沐夏花却拉住他的衣服，从短靴里拿出短刀，越过他走向厨房：“公平一点，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个能者多劳。”

　　东方凛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算公平吗？
　　她怎么把“你两个，我一个”说的这么委婉还这么理所当然的？

　　他看着沐夏花走进厨房，知道两个人最好一起出手，不然见了血闹起来场面很乱。
　　只是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厨房放下的门帘，沐夏花不是他，她只是个过着普通生活的女孩，面对一个正常形态的“人”她能下得了手吗？

　　但他心里的感觉告诉他，要相信夏花。
　　于是他转了身走向卧室。

　　厨房里沐夏花站在不停熬着骨头的女主人身后，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如同遗失在时空里被岁月冲刷得面目模糊的雕像，无声地举起了手里的刀——

　　大屏幕上直播着客厅里的画面，围观的人看不见厨房和卧室里的情况，也听不见之前两人小声的谈话。
　　他们只能看着两个人各自走向不同的房间，然后屏幕一片漆黑，跳出Game end的字样，随即画面切换到其他新人。

　　围观的人都是一愣，发生了什么？怎么啥都没发生就突然结束了？
　　先前最紧张的年轻人也是一愣，拔腿就往游戏登出口跑去——这是第一次绑定游戏，一定会从登出口出来的！

　　——检测到灵魂卡登入，正在核实......
　　——欢迎准会员【东方凛】【沐夏花】来到万华镜俱乐部，您的初始资格等级评定：B级。

　　首次登入提示：是否开启新手引导？

　　东方凛和沐夏花眼前刚恢复光明，系统里略显机械的女声就响起了欢迎语。
　　东方凛打量一下眼前光洁明亮的建筑，正准备来个新手引导看看，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喊着：“凛哥！凛哥！别选新手引导！！”

　　廖晨一路狂奔来到登出口，看见亲人一样激动地喊着：“凛哥，你怎么也进来了！”
　　沐夏花轻轻扯东方凛的衣袖，“认识？”
　　他侧头跟她低语：“玄门的，跟久栀也认识。”
　　他们现在处在突然变化的环境中还没有从戒备状态脱离出来，跟眼前突然出现的廖晨保持着距离，反倒显得俩人之间十分亲密。

　　廖晨的眼睛忍不住地往沐夏花身上打量，他凛哥身边有女孩子不稀奇，但是她在游戏里的表现实在不一般，廖晨很机灵地不敢把她当成一般女孩对待。
　　他也问：“凛哥？”

　　东方凛转回头介绍：“她是久栀的妹妹，沐夏花。”
　　“哦！久栀哥的妹妹，难怪这么厉害！我是凛哥的忠实迷弟廖晨！”
　　廖晨兴奋地想上前打招呼，却被东方凛挡在中间隔开了距离，严肃地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廖晨知道这两个人还在应激反应期，尴尬地挠挠脸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有一天突然被拉进游戏里，然后就进了这个万华镜俱乐部，时不时要进游戏闯关，玄门里有好几个人都进来了。”
　　但廖晨真的没想到东方凛这种级别的人也会进来。如果连玄门的高层也被拉进游戏，万华镜岂不是要公开跟玄门叫板？

　　东方凛听着他的话拧了拧眉头，玄门里进来了好几个？但是他没听说玄门有人失踪，也就是说这些人日常都还在正常的生活。

　　“你们为什么不向玄门求助？”
　　“没办法的凛哥，不管是语言还是文字，有关万华镜的一切都没有办法向外界传达，这是万华镜的‘规则’，灵魂卡的注意事项上第一条就写着了。屡教不改非要向外界传达信息的人会被系统收走魂魄。”

　　廖晨说着教两人打开手机，上面多了一个黑色底子眼睛图案的图标，眼球的部分像万花筒里色彩斑斓的小色块。
　　“在这里千万不要随便使用系统提供的服务，都是要积分的！”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东方凛的灵魂卡：

　　东方凛
　　初始等级：B
　　初始积分剩余：100点（1灵魂点兑换10积分）
　　灵魂点：10
　　灵魂状态：暂押

　　东方凛敏锐地盯着灵魂状态问：“暂押是什么意思？”
　　“你们现在的灵魂被兑换成了积分，消耗的每一点积分都在扣灵魂点，如果灵魂点过低魂魄就会被系统收走。”

　　东方凛眉毛一挑，谁准许的？
　　系统竟然可以不经当事人允许就收押人的魂魄？
　　他突然一愣，看向夏花。
　　沐夏花了然地打开自己的灵魂卡：

　　沐夏花
　　初始等级：B
　　初始积分剩余：145点（1灵魂点兑换10积分）
　　灵魂点：10
　　灵魂状态：暂押

　　廖晨“咦”了一声，“为什么夏花妹妹有145积分？每个人都是10点灵魂兑换100积分的！”
　　夏花兑换短刀用了5积分，也就是初始积分150点。

　　沐夏花看到自己的头像旁边比东方凛多了个“副卡”标志，点开来竟然出现了梨花的头像——
　　沐梨花
　　初始等级：无
　　初始积分剩余：45点
　　灵魂点：4.5
　　灵魂状态：抵押

　　灵魂状态后面的“抵押”上画了一个红圈，沐夏花脱口就是一句脏话：“哔了个狗的为什么是从梨花身上扣点！？”
　　梨花不是活人，她成了她的“副卡”被计入系统。

　　因为梨花一向胆子小，在街上被醉汉跟着的时候就怕得躲了起来，游戏里她没有出现夏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此时她试着在心里喊梨花却没有得到回应，有什么地方空荡荡的，梨花就像不存在一样。

　　东方凛第一次感觉到沐夏花明显的情绪外露，像一道燃烧着却没有温度的火焰缓缓流淌。
　　他安慰地按住夏花的肩，对廖晨问：“既然是抵押，魂魄能赎回来吗？”

　　“哦，能的。”
　　廖晨没见过夏花这种情况，但很快就结合正常情况回答了东方凛的问题：“被收走的魂魄都是可以赎的，只是根据情况不同需要大量积分。我们参加的每场游戏都能结算积分。”

　　东方凛听到这里拍了拍夏花的肩，轻声说：“没事，积分可以赚。”
　　沐夏花身上流淌的火焰这才收了起来，只是表情依然不怎么好看。

　　东方凛问廖晨：“你进来多久了？”
　　“两个月，不过这里的规则我已经摸的差不多了，比新手引导好用！那东西就是坑人的，净带着新人去做一些骗人花积分的任务！”

　　东方凛这会儿放下了防备拍拍廖晨的后背，“行，你给我们详细讲讲。不过现在要紧的是这里有什么地方能清洗一下吗？”
　　他和夏花砍了一路丧尸，身上沾着零零碎碎的不明物体，隐隐飘着一股怪味儿。

　　廖晨反应过来，“哦，对，凛哥你还受着伤呢！我在二楼休息区租了个房间，还备着药，你们跟我来！”
　　他一边带路一边说：“幸好我总担心会不会有玄门的人被拉进游戏，经常去新人直播区那边看看，不然也不会发现凛哥你进来了。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觉得新人死的快没什么关注价值，所以在那边下注的人也不多……”

　　“下注？”
　　东方凛的声音微微一凉，廖晨赶紧闭嘴。他凛哥这样的天之骄子像赌马一样被人下注肯定会不高兴的。
　　然而东方凛只是摸出一根烟，声音平淡地催了一句：“说说。”

　　廖晨咽了咽口水，头也没回地在前面带路。
　　“我们参加的游戏都会被直播，有各种赌池可以下注，赌钱，赌积分，都行。上了积分榜和人气榜的话还会被推送到外网，不光有赌池，还有打赏。那些都是真金白银，钱是俱乐部收，玩家只能拿到少部分提成。”

　　东方凛在烟雾里问：“不是不能透露给外界吗？”
　　“不知道万华镜都推送给些什么人，我出去的时候也调查过，但是完全找不到痕迹。”

　　东方凛“嗯”了一声，没有点手段也搞不出这样的阵仗。
　　“俱乐部”这是两头捞钱，一边用玩家从外网赚钱，一边又关起门来把玩家身上的油水榨干。
　　他问了一个问题：“迄今为止，有人真正从游戏里脱身吗？”

　　廖晨愣了愣，“没，没听说……”
　　东方凛依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理论上越强的人就能赚越多积分早日把自己赎出去。
　　但俱乐部会放过高居榜首的摇钱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