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之镜》炼之蜻蜓

3、第3章 没有出口的街

　　起初的一段路东方凛和沐夏花就像在玩跑酷游戏，一路飞奔腾跃挥刀砍杀。然而越往前丧尸的数量就越多，不得不慢下脚步一点点开路。
　　反复砍杀丧尸的刀口开始变钝，虽然两个人都没吭声，但虎口却都已经麻了。

　　东方凛拉着夏花跑进一栋楼里，“先找地方换武器！”
　　他本想先上楼甩掉身后追来的丧尸，然而一进门就发现这栋楼没有了“楼上”，本该存在着楼梯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一堵普通的墙。
　　他大概明白了，二楼不是这场逃杀游戏的游戏场景，所以是不存在的。

　　东方凛立刻改变策略转身清除追进大楼的丧尸，沐夏花却比他更快地挥刀，好像一切都不需要思考，只是本能地行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夏花一起进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但他应该庆幸身边的人是她。
　　只要他不变异的话。

　　幸好这条街上餐厅很多，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搜寻到新的砍刀。
　　沐夏花解开原本绑在手上的刀时手指都僵硬了，虎口磨得全是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一边将新刀固定在手上一边说：“接近路口以后游戏节奏变快了。”

　　东方凛“嗯”了一声，但他还无法确定究竟是因为接近路口节奏变快，还是随着时间推移节奏变快。

　　后厨里的灯闪了闪，又灭了一盏。
　　整个后厨顿时昏暗下来，灯光照不到的墙角里突然响起齿轮转动似的咔咔声。

　　两人戒备地看过去，一个木偶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它的脑袋像上弦似的猛地拧了几圈，然后开始一点点地回转，能够开合的嘴巴里响起恐怖片里的配乐声，伴随着幽幽怨怨呜呜咽咽，突然发出刺耳的鬼叫。

　　本来靠坐在桌子上的东方凛猛地跳起来拉住夏花往外冲——
　　这东西的声音会把丧尸吸引过来，如果被堵在屋子里他们就很难往外跑了！

　　沐夏花脸上的表情又开始不好了。
　　这游戏连喘口气儿的休息时间都不给？
　　从第一个木偶出现之后，只要他们想躲起来喘一口气儿这些东西就会从阴影中浮现，响着此起彼伏的恐怖BGM向丧尸通报他们所在的地点。

　　两个人硬撑着一口气儿杀到街口，眼看只有几步之遥，东方凛抓住夏花喊了一声“走！”一鼓作气加快了脚步。

　　冲出街道的时候身后一静，追在后面的丧尸不见了。
　　他们看着前方，视线里没有本该存在的主干道，公交站，映入眼中的依然还是这条娱乐街，只不过他们站在了街的另一端。

　　【没有出口的丧尸街】
　　果然，“逃出去”不是这场游戏的通关方法。

　　街的另一端同样有丧尸在游荡，它们发现了东方凛和沐夏花，街角的阴影里传来熟悉的齿轮咔咔声。

　　Ready？

　　呸！

　　屏幕前有观众在啧啧地幸灾乐祸，“哈哈哈这得多绝望啊？以为好不容易逃出来，结果又回去了！哈哈哈哈……”

　　数道目光谴责地看向他，毕竟这里不少人都有过相似的经历。何况他们刚刚在这对新人身上下了注，他们如果逃不出来，自己的钱不就打水漂了。
　　之前是纯看热闹说什么都无所谓，现在跟钱有了关系，他们都紧张地盯着屏幕。

　　很多新人都是在这里折掉的。
　　在体力耗到尽头，以为马上就能看到曙光的一刻重新被打回地狱。这时候再去面对蜂拥而来的丧尸，大部分人都没有了体力和意志力。

　　屏幕里沐夏花的脸色很不好，她的体力不如东方凛，撑到现在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忍着肺部刀刮似的疼痛握了握东方凛的手，“去街道中央！”

　　东方凛看她一眼，没问为什么。
　　这姑娘似乎对周围的环境很敏感。
　　他一手握紧刀一手拉紧夏花再次跑起来，看得人不住唏嘘：“卧槽还有体力啊！”

　　沐夏花是真的没多少体力了，她现在就靠配合东方凛的脚步，他肯跩她就还能机械地迈动双腿，他要是松手她立马一屁股原地坐下。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没怎么考虑如果东方凛松手她打算怎么办。
　　反正他现在还没松，那她就再跑跑。

　　如她所预料，往街道中央跑的阻力并不大。
　　丧尸开始减少，木偶也渐渐不再出现。
　　等再次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喘一口气，沐夏花直接大字型躺倒在地上动都不肯再动一下。

　　东方凛靠着墙坐了一会儿，爬起来去找了点水。
　　没有食物，至少水还能喝上。
　　他灌了两口，把瓶子递给夏花。

　　沐夏花躺得跟死透了一样，见她没反应东方凛挪过来用瓶盖倒了一点水送到她嘴边。
　　沐夏花喝完总算有了点动静，不客气地说：“再来点。”

　　东方凛就这么喂了几口，坐在地上问：“你怎么知道往街道中央跑？”
　　“灯光，街道两端都乌漆麻黑的，靠近中间比较亮一些。丧尸和木偶也是两边多，可是两边不是出口，没必要阻拦我们过去，那就是要赶着我们往中间走。街道中央大概有游戏任务之类的东西。”

　　沐夏花一口气说完就继续装死，东方凛看了看她，开口说：“但是也有其他的可能性……”
　　沐夏花没能继续装死，无奈地爬起来拿过瓶子喝了两口，“现实里的状况是很多，但这如果是游戏，那就有机制和规则。这些东西是死的，不会像现实里变数那么大，不然游戏运行不下去。”

　　“你很会玩游戏？”
　　沐夏花摇头说：“我对规律和规则比较敏感，但我不喜欢解谜。”
　　“为什么？”
　　“因为得动脑。”
　　她活着是靠本能，不是靠脑子。

　　她放下瓶子往东方凛身边挪了挪，“我看看你的伤。”
　　东方凛没拦着，不给她看她不会放过他的。

　　沐夏花揭开他肩膀的纱布瞅了瞅，“还行，没有感染的迹象。”
　　他们一路跑了这么久，这么大的运动量，如果有感染的设定这会儿尸毒早就走遍全身了。
　　看来可以剔除掉这个风险。

　　沐夏花把纱布贴回去就又扑通倒下，东方凛突然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氛放松下来，似乎这会儿才真正打算放下对他的防备。
　　东方凛愣了愣，那之前都算什么？他可是放心地把后背都交出去了。
　　有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一种被人渣了的感觉。

　　两个人没敢休息太久，缓过一口气就继续往街道中央行进。
　　远远的，他们看到了一盏路灯。

　　整条街的路灯几乎都坏了，照明的光亮只能来自各个店铺内滋啦闪烁的灯光，只有这一盏接触良好电流稳定，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不太真实的门廊。

　　“这里大概就是中心的位置……”
　　东方凛走到跟前顿了顿，他竟然在路灯下看到了一户住家的入户门廊。
　　在这条寸土寸金的撒金娱乐街，街道中央是绝对不会有住家门户的。他以前就常在这条街上玩，开了酒吧更是天天耗在这里，他敢肯定这户人家在现实里是不存在的。

　　两人的目光交流了一下，沐夏花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她打量着紧闭的门窗，屋子里似乎有些安静，窗户被厚厚的绒毯遮挡着，只有边缘透出一丝细微的光线。

　　沐夏花直接上前梆梆地敲门，屋子里小小地兵荒马乱了几声，窗户上的毯子被掀开，一张面黄肌瘦的脸贴到玻璃上打量了他们几眼。
　　为了防止对方不开门夏花又敲了几下，那面黄肌肉的女人匆匆忙忙把门打开，“别敲了别敲了！要把那些东西招来了！”

　　干瘦却有力的手把两人拽进屋里，不住地抱怨：“安静点！你们想进来躲就躲着，但是别闹出动静！自己想死别拖上别人！”
　　女人这么容易就放他们进来，显然过关任务就在这户人家里了。

　　“大姐……”
　　东方凛刚开口就被女人打断，“别跟我说话，忙着呢！有什么事你们自便，反正我这里什么也没有！”
　　说完女人匆匆忙忙地进厨房去了，锅里似乎熬着什么，满屋子飘荡着一股难闻的变了质的臭肉味儿。

　　沐夏花没把这里当现实，态度也就随意许多，捂着鼻子在这个家里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是个三口之家，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

　　此时卧室的门开着，男主人在屋里躺着看电视，电视没开声音。
　　客厅里有个小男孩坐在地上玩玩具，一样低着头专心致志，两人对于访客的到来瞅都没有瞅一眼，好像真的只是两个游戏npc。

　　东方凛看她一眼像在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沐夏花直接走到沙发上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休息。

　　两人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无论是女主人的话还是屋子里的环境似乎都在提示“安静”是规则之一。

　　瞧见夏花坐了一会儿眼睛就想往一起阖，东方凛凑近她耳边说：“想睡就睡一会儿，我们轮流看着。”
　　但扑在耳朵上微热的气息反而让沐夏花一个激灵情形过来，脖子上一片鸡皮疙瘩。

　　她搓着耳朵往后撤了撤，不满地问：“你故意的？”
　　说话小点声就是了，不用靠这么近吧？

　　东方凛戏谑地笑着没否认，甚至没有打算退开。
　　沐夏花瞪他一眼，正准备把眼睛闭上不去理他，客厅里的小男孩突然把玩具一扔，又摔又砸地开始尖叫——

　　“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高亢，女主人慌张地从厨房冲出来，一边抱住他一边捂住他的嘴，“别叫！快别叫了乖乖！外面要听到了！”

　　男主人也从卧室里出来，恼火地压低声音催促着：“还不快去弄饭！”
　　夫妻两人换了一下手，中间险些没捂好那小男孩的嘴又发出了几声尖叫。

　　沐夏花耳膜里被震得发懵，木愣愣地朝东方凛看了一眼——这个尖叫声，跟那些木偶发出来的一样！

　　小男孩的挣扎尖叫直到盛着肉骨头的大盆被端上桌才停止，根本不管那滚烫的热气，拿起一块大骨头张嘴就啃。

　　沐夏花看得一阵反胃，从热汤里捞上来的骨头带着被煮熟的腐臭气，氤氲的热气中甚至还有一只人手半埋在肉骨头中间。
　　她yue了一下往后挪了挪，这特么煮的是丧尸肉？？

　　东方凛脸上表现的没有她这么明显，却也在跟着悄悄往后挪，尽量远离这一盆丧尸肉。

　　小男孩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盆才慢下来，又恢复先前安静的样子低头默默啃着骨头。
　　女主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情招呼他们两个：“你们饿了就一起吃点。”
　　两人齐齐摇头，“不用，谢谢好意！”

　　女主人眼神古怪地看了看他们，幽幽叹了一句：“不吃迟早会饿啊，到时候可别怪我们。”
　　这句话听得沐夏花一个激灵——别怪他们什么？
　　别怪他们没提醒？
　　还是别怪他们会做什么？

　　这时候男女主人也都撸起袖子开始啃骨头，沐夏花看到他们手臂上露出几块快要腐烂似的斑痕，正盯着那几个斑痕想要看仔细些，东方凛的手却伸过来把她往身后挡了挡。

　　沐夏花疑惑地抬起视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家三口都在盯着他们。
　　他们嘴里啃着腐尸肉，眼睛却流连在两人身上，带着隐忍的渴望和贪婪，好像嘴里正在嚼着的就是他们的肉。

　　刚才的那句话似乎有了答案。
　　等他们饿得没了力气，这一家三口就会吃了他们。

　　“你的体力还能撑多久？”
　　东方凛又一次凑到她耳边，这次夏花没躲开，面无表情地说：“进门之前我就饿了。”
　　只不过看着这一家三口吃饭又给她搞没胃口了。

　　东方凛的脸色不太好看，表面上看夏花休息之后体力恢复了一些，实际上她这种体格的小姑娘身体储存不了多少能量，大量消耗体力之后得不到补充，撑不了太久行动力就会降低。
　　他明显感觉到心口的钩子勾着他，让他担忧得有些揪心。

　　他搂住夏花的肩膀拍了拍，语气是半开玩笑，眼神却很认真地说：“放心吧，我背也把你背出去。”
　　沐夏花默默看了他一眼，她也不是不信，就是吧，指不定谁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