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比喻》金星天蝎

13、道别

　　两个人吃完饭，萧晓洗了碗，张德明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套西洋棋放上了桌子，觉得好久没有和别人下了，一直是左手和右手对弈，有点无聊，在他端详着那个棋盘的时候，萧晓在厨房里做了一件事情，她把之前张德明给自己泡咖啡的那个杯子藏进了保温桶，她想，他应该不会发现，那个杯子和其他杯子一模一样。其实，那组杯子是张妈妈在儿子刚搬家的时候，从宜家买的，十二只杯子，6只白色，6只黑色。张妈妈也知道儿子的花名叫十二，对十二这个数字还蛮钟情的，她曾经很庆幸地想到，还好不是十三。
　　后来陆陆续续被打破过几只，张德明自己也不记得了。
　　萧晓看着保温桶里的那只白色的杯子，想到王家卫的那部《重庆森林》，王菲把梁朝伟家里那块瘦瘦的香皂藏起来，换成了一块新的，然后梁朝伟对着那块香皂说，“你不要自暴自弃嘛，前阵子还好好的，好好的怎会胖成这样子？！她虽然不在了，你还是得见人嘛，不要再放纵自己了，减肥吧。”她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王菲会那样做，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还是想留下一些什么，带走一点自己喜欢的人的东西；她留下了怎么洗咖啡渍的方法，带走的是这只白色的马克杯。
　　张德明后来才知道这只马克杯的故事，当然，那都是后话了。他搂着小丫头说，“老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个战略家啊，你带走的不只是我的一个杯子，那是我的一辈子啊，难怪我下棋老是输给你。”

　　“小丫头，会不会下西洋棋？”
　　“会，爹地有请老师教过我。”
　　“和我下一盘，我很久没有和别人下了。”

　　让张德明没有想到的是，小丫头的棋竟然下得十分好，步步为营，下一步，能想三步，整个一战略家。他想到了吃午饭时，小丫头的那番话，原来，就像她下棋一样，她已经想好了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这么冷静，这么世故，这么现实。
　　“你知不知道，你比你诺姐姐厉害很多，会洗碗，会打鸡蛋，还会下西洋棋，你诺姐姐就只会下飞行棋。”张德明其实是想安慰萧晓，告诉她，其实她会做的东西很多。
　　“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诺姐姐不会洗碗，不会打鸡蛋，只会下飞行棋，我大哥和Manson哥哥还是会爱她，爱一个人”，萧晓顿了一下，继续道，“要是你真的爱一个人，不会因为她到底会做多少家事，那个爱就给多少，对不对？”她对着面前的棋盘，手指轻轻一推，“Checkmate!不好意思，我赢了。”
　　张德明觉得自己给不了那个答案，他认为自己娶的老婆是肯定要会做家事的，因为生活就是这样过的，他不是娶一个装饰品，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爱会不会根据会做多少家事，就给多少。

　　下完棋，萧晓打电话请司机来接她，她看到张德明打开电脑，开始上网，她看到一张很复杂的excel表格，红红绿绿的堆满数字和折线图，她意识到，原来他有自己做投资，他也不像其他公子哥那样伸手问家里要钱。阿Ken真的很不一样！她牢牢地盯着张德明，他很认真的样子，和他开车时一样认真，抿着唇，皱着眉，微微眯眼，时而拂着下巴。

　　“阿Ken,我走了，拜拜。”萧晓抱着保温桶，站在公寓门口，和张德明道别。
　　隔壁邻居阿姨正好买菜回来，“小张阿，我说嘛，女孩子就是要哄的，这样不是蛮好，和和气气的，等你什么时候结婚，不要忘了给楼上楼下发喜糖哦，让我们也沾沾喜气。”邻居阿姨在关门前，很不是滋味的扔了一句话，“我们家那个小丽阿，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

　　张德明站在阳台，看着那团毛茸茸的身影上车，一直看着那辆宾利开出小区。他回头看看那个棋盘，突然生出一股想抽烟的冲动，那个小丫头在checkmate后，说了一句话，她说，下棋，要么忍，要么残忍，和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他从小丫头的眼里看到一种悲哀，一种心死的悲哀，他觉得，他生在容家，还是幸运的。

　　萧晓坐在回酒店的车里，怀里抱着保温桶，她盯着手里的膏药看了好久，然后，她轻轻撕下那两张白色，紧紧捏在手里。这时，车上的广播里面放的是张国荣的那首“我”，她想到，她没有办法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