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大小姐RPG》去天尺五

114、神的视角

　　“不好，她又要用水冲击楼顶了！”
　　刚刚那一下，办公楼顶楼往下塌了两层，而这些水的水位又在四层楼那么高，两边挤压之下，怪谈们如果不想沾到水，只能逃出去。

　　作为最该出现的水晶球，此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很难不让人怀疑，它趁着怪谈们拖延时间早就转移走了。

　　“轰——”水流裹着冲掉的广告牌、汽车、砖石再次重重砸下，声音、震动和水汽一下传到十公里外的退魔人身边。
　　“那是......什么啊......”

　　巨量的水悬空飘起，再骤然失去支撑力，轰然坠下，拍击而起的白色水花扬起十几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晰看到。
　　是神才可能做到的事情。

　　“喂，拍着刚刚那个下坠了吗？”

　　负责调试摄像头的工作人员不断擦着额头的汗，他只是一个弱小无助、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类而已，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危险的前线拍摄里。

　　不过嘴上，他还是乖巧应声，“拍到了，话说不用特制摄像头也能拍摄到的吧，水花、声音都是实际发生的。”

　　这话说到一半，就被旁边的退魔人一把按住肩膀暂停，“你知道这个镜头多贵吗？你知道全国一共才多少这样的镜头吗？”

　　“......”结果还不是要我这个普通人来帮忙。

　　现场拍摄的视频，经由电视台转播，扩散到日本全境。

　　一开始的质疑在怪谈突然井喷式出现后，立刻消失，善神井水美枳，也成了和菩萨、天照大神并列的最受供奉的神之一。

　　*

　　源源不断的信仰化为真实的力量。

　　这种变化，你并非没有感觉到，只是战斗太过密集，你无法分出精神仔细查看进展。
　　办公楼里的怪谈似乎确定了什么，在水流再度冲击之前倾巢而出。

　　你操控水流终于挤开了地下停车场的结界，在那里——早已人去楼空、空无一物，只留下地上的痕迹还清晰可见，水晶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逃之夭夭。

　　果然，刚刚的安静全是伪装。

　　再度升至高空，攀到其他怪谈无法轻易到达的位置，手心轻轻向下压，周围的空气、水流全部以沸腾来回应。

　　底下的怪谈们见状不好，立刻寻找掩体躲藏，刚露出的团结一致在重击来临前立刻溃散。
　　你身体内储存的力量里很快掺杂进了新鲜的气息，那是有些遥远但很亲切的信仰。

　　*

　　一个大电视机前，很多人裹着保暖毯仰头望着，似乎是政/府组织的避难所。

　　酒精消毒液的味道从每块地板上蒸腾出来，让这些人的脸看起来更僵硬了，孩子们很多是在睡梦中被转移的，没有看到空中可怕的黑雾。

　　他们从一个帐篷钻出，又一头扎进另一个帐篷，嬉闹着从面色焦灼的大人们中间穿过，活像是蝴蝶穿梭在灰色的树丛，其翅膀的鲜艳美丽衬得大人们的恐惧如同死人面罩一般。

　　絮语停在很低的分贝，走过播放直播画面的区域，另一个电视机播放的是冥想音乐。

　　一个带头的女人穿着健身操服装，头发被束带绑紧，扇形围着她的人群都盘腿坐着，跟着她的指令，“呼——吸——慢慢的沉入思想的深处，你看到鱼儿随水波流动，海草懒洋洋的伸展腰肢——”

　　再往前走，这个避难所的空间极大，冥想音乐减弱，变成了底噪，坐在中间的人打牌的声音盖住一切成为主流的响动。

　　“该我抽了！”
　　“不对，现在只剩单数牌，那应该是我抽！”

　　“XX桑，你贴的纸条要掉了。”

　　骚动声引来周围一些人的侧目，他们堵住耳朵，拿着书或者拿着游戏机，痴迷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整个空间的边缘，有人在和挂牌子的工作人员理论。

　　“能不能把我们移到中间，这里离厕所太近了，晚上熏得睡不着觉，还有人在里面唱歌。请认真考虑我们的想法，比如就让那些爱上厕所或者爱在里面唱歌的人搬到这里不行吗？”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工作人员只一味低头，缓和对方要爆炸的情绪。

　　而在厕所里，擦着手的女孩回头，动作轻下来，踏着步子走到门口，但在门前停顿，随即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果然，听到一串脚步声出去，隔间里又有咚咚咚的响声，以及类似呻/吟怒骂的声音。

　　门前的女孩捂住了嘴，加快脚步以至于跑起来，绯红的脸颊映入迎面而来的人眼中，她要赶快去和自己的朋友说下这个八卦。

　　却不知道，有人跟随她的跑动，视线黏着在她飞扬的裙角上，非常黏糊的用眼神舔舐一下年轻健康的脚踝，记下了她的帐篷位置。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体育馆上空有一道风在流动，眨眼间便记录了所有人的状态。

　　*

　　同时——映在你的意识里。

　　那是非常陌生的体验，当你从胎盘里走出来，身体和心灵达到前所未有的统一时，你自认为已达到最高体验，之后再不会有如此融合的体验。

　　当你操控天空中的云，那简直像是手臂延展到无穷远，筋骨都被拉得噼里啪啦作响，举起一湖水落下，撞击时的手感令你指尖轻颤，生杀予夺的畅快启发着你，也许这就是成为神的绝对力量感。

　　于是你以为自己得到了所有的东西，成神只关乎你自己的感受，只是一种类似于升级到高级的状态，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但当这些声音，很多很多人类的声音、生活状态进入你的意识里，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去观看以往寻常的喜怒哀乐，那些寻常的东西瞬间变成值得多次观看和把玩的新奇玩意儿。

　　他们真的好弱啊，在你和这么多怪谈对战的档口，他们却还在一边忧虑一边过着普通的生活。

　　但里面却不乏可爱的，那些奔跑的孩子、女孩子的裙角、打牌的笑骂，甚至人类的沉默和恐惧都成了可爱的。

　　简而言之，原来神是这样的，无法用语言来一句话概括，当你想提及神，就不得不提到顺从的风、顷刻而下的雨、远方的呼喊和俯视一切的视角。

　　随着这感想迸发出来的，是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对于事物更近一步的领悟，你现在和这片空间里的每一片风、每一滴水都心意相通。

　　你告诉它们：杀了所有怪谈。

　　它们以行动回应你，所有温柔的气流都狰狞起来，变成超高的空气刀，只轻轻一过，就将沿途的建筑摧至粉末。

　　所有软和的水都坚硬起来，它们相互碰撞，爆发出惊人的热量，从内部爆炸，再毁灭水中所有的东西，化身为乱飞的刺，穿透此间所有的抵抗。

　　“轰——”
　　那不是一次轰鸣，而是一连串的吼叫，像是一只猛兽困在了这直径一公里的囚笼里，于是疯狂抓爬挣扎。

　　——退魔人——

　　“固定住自己！”有预见的领头人，立刻跳进车子系上安全带。

　　随后地震蔓延到他们脚下，即使在车里，被带子系着，他们的屁股有一半时间都是悬空的。
　　耳朵更是被震得像住了一只蝉，彼此之间只能靠手势沟通。

　　等到一切停止，有人迫不及待推开车门向外远眺，就发觉自己怎么都找不到他们借以瞄准目标的参照物。

　　水汽并着风，决堤一般，冲向四周，将刚要疑问的嘴巴都堵上。

　　稍一反应，他们就明白了，原来是所有的建筑都化为了粉尘，从地图上被抹去。

　　*

　　将近一分钟的无措后，终于有人提问，“啊喏，接下来、接下来要怎么做？”

　　领头人回头和他们对视两眼，似乎是询问，又像是让自己镇定下来，“等十分钟，没动静就进/去。”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看了眼时间。

　　1月2日下午5点23分。

　　这是新年的第二天。

　　去年的这一天，这里所有人分散在各自的房子里，或躺或坐，或独居或与家人分享空间，他们绝不会想到明年的这一天，自己胡子拉碴，裹着冲锋服躺在车里睡觉，准备随时起床跑路。

　　混乱的跨年，似乎为一整年打下了基调，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慢慢适应这种生活，并且想
　　象不出真正结束那天，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唯一确定的，也是今天才确定的，就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在为了保护人类而战斗，他们无边无际的绝望突然就像盖上了盖子，在触及最可怕的顶端时，有了些微反馈的力量。

　　十分钟转瞬即逝，他们不约而同又多等了十分钟。

　　最后在下午6点，一行人小心靠近，踩在了‘悬崖’边上，柏油路在末端戛然而止，站在边缘看去，整个圆形区域下陷了十几米。

　　其间的高楼大厦全部化为尘土，极目而去，对面直上直下的悬崖壁上密密麻麻排布着划痕，想见脚下的悬崖壁也是如此。

　　“天啊......”即使早在远处听到了余波，真正到达这里，那密集划痕里的杀意仍然令人胆寒。
　　摄影师自觉拍摄起来，他嗓子里很干，像有只猫一直在挠，他不比退魔人，是之前连鸡都不敢杀的普通人。

　　但在害怕之前，他的手很稳，心跳很快，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情绪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们正站在真正的神迹面前，哪里顾得上害怕？

　　领头人原本想要再带领队员在周围勘察一番，查看有无漏网之鱼，不过这么干脆利落的切痕省了他的事儿，接下来只需要向上级报告一切见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