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新茶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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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日子，那把小木椅就变成了每天程笛和季肖碰面的地方，即使前一晚没有约定，第二天程笛到那里的时候，季肖也总是已经坐在那里了。
开始是季肖不敢过分地打扰程笛的生活，所以画完了铁塔的第二天，季肖一个人默默地早起又到那个木椅上坐着，他不清楚程笛还会不会来，但他想等等看，结果虽然有些晚，但程笛还是来了，外带了一句“我起晚了”。
季肖时常想起就会觉得心中一阵柔软，眼尾也控制不住地流出温柔，这会儿他还是静静地坐在木椅上，望着远处的铁塔和熙攘的人群。
“你是不是晚上根本就没回去？”
程笛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季肖侧过头，看着刚到这还没坐下的程笛，顿时有些没忍住笑：“当然回去了。”
程笛放下画板，坐在季肖旁边：“那怎么我多早到这你都已经在这了。”
季肖没应，但看着程笛笑了。
因为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让程笛等他了，前些年程笛等他变好，等他的信任，等他的爱，等得太辛苦了。如果余下大半生他有幸还能在程笛身边，那往后的日子无论做什么，都由他来等程笛。
季肖看着程笛出了半天神，才拎了拎画板：“今天想去哪儿？”
现在天气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热了，有些微风。
自从画完铁塔，他们两个就每天背着画板漫无目的地闲逛，有时也会聊聊天，但多数时候很安静，安静地散步，安静地感受彼此的存在，走累了就找位置坐下来开始画画。
今天他们散步散到了一所大学，一处宽敞的草坪旁是个樱花园，虽然这个季节樱花没有开，但还是挺漂亮的。
程笛摘下画板坐在了草坪上，季肖也静静地坐在了旁边。
学校钟声响起，一部分在草坪上晒太阳的学生捞起课本三五成群地一起走向教学楼，其余的学生还是野餐的野餐，闲聊的闲聊。
季肖坐在稍后的位置，看着专注画画的程笛。
很多年前，总是程笛靠在稍后的位置上默默地注视着季肖，认真看书的季肖，情绪不好时不想说话的季肖，程笛总是那样看着，默默地看着。
时隔多年再相遇，默默注视的人变成了季肖，认真画画的程笛，说话时周身散发着释然洒脱的程笛，他都认真地看着，一秒都不想再错过。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程笛回过头，他撞上了程笛的目光。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季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之中马上将目光移了开，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怎，怎么了。”
程笛拿着画笔示意了一下右下角划好的横线，季肖才知道，程笛都已经花完了画，等着他签名。
“啊，啊好。”季肖接过画笔，在右下角写上了程笛的名字。
程笛放好画笔，干脆枕着胳膊躺在了草坪上。
季肖看着躺在他旁边闭着眼睛晒太阳的程笛，又仰头看湛蓝色的天空，觉得现在的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静了半晌，季肖轻声地叫了一声：“程笛。”
“嗯。”程笛朦朦胧胧地应了一句。
季肖想轻轻地摸摸程笛的眉眼，却没被自己允许，那样静静地看着程笛看了很久，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好喜欢你。”
程笛慢慢睁开了眼睛。
季肖一顿，马上将目光移了开，人也稍微侧过身去，他以为程笛意识模糊已经睡着了，听不到他说的话。
程笛就那样看着他，没做声。
季肖自己调整了半天，才慢慢转过身，这次他没有看程笛，只是小声地叫了一声：“程笛。”
“嗯。”程笛看着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季肖说，“这次换我来表白，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觉得我这样说会让你不舒服，那你当作没听见就好。”
“说都说了，我怎么能当作没听见？”
他枕着胳膊望着天空：“我30岁了，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很多事我可能做不到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了，就算爱你大概也做不到不计后果地去付出了，这样你觉得完整吗。”
季肖抬起头，这次他没再避开跟程笛的对视，而是坚定地看着程笛：“如果你觉得不完整，我会把它补完整，你站在原地或者后退一步，我会向前走去拉住你。”
顿了顿，他小声说：“这次，换我来多爱你一些。”
程笛看了季肖几秒后，将目光移开，重新闭上了眼睛。
季肖看着程笛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你还愿意吗？”
程笛没有睁开眼睛，但静了几秒之后说了一句：“你还没有表白。”
季肖马上看着程笛笑了，笑得满脸是泪。
程笛回到了当初他离开时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地方，时隔五年，这边的一切还是这样亲切，连寒风都温柔。
程笛走的那晚，叶子昂把自己锁在了阳台，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里望着外面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的夜景，直到张展强行打开了阳台门，才看到叶子昂满脸是泪，把披着的外套都哭湿了。
张展又一次抢下了叶子昂手里的烟，这次叶子昂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到桌子上的烟盒里又拿了一根，还没等点着，就又被张展抢了去，连着烟盒一起都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叶子昂呆怔地看着有些发空的桌角，几度想要将桌子掀翻，最后却只是紧紧地攥住了张展的手腕，很久很久，才哽咽着说：“展哥，我难受。”
张展手腕被叶子昂攥得有些疼，他揽住叶子昂的背抱住了叶子昂，眼圈也有些红了：“你怎么就只知道折腾自己啊。”
“你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为什么又把他推走了。”
叶子昂紧紧地环着张展，哽咽着说：“这次他会好好的，会幸福快乐的。”
张展微微仰起头叹了口气。
程笛身体不好，吸不得二手烟，自打五年前程笛过来一起生活，叶子昂就把十几年的烟瘾戒了，有时候就算受不了，也最多在外面抽一两根，回家马上就把烟味儿清理干净，还勒令过他不准在家里抽烟。这样过了五年，他就说为什么前些日子叶子昂突然又把烟捡起来了。
烟可以麻痹神经，可能抽了烟心里就不难受了吧。
在从机场回市里的路上，季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语气有些弱地说：“当年我收拾你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本房产证，我走之前的三年都住在那。”
他没敢看程笛的眼睛：“你，你还愿意住那个小房子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先去找个酒店住下，然后我去找其他的房子，不会花太多的时间。”
程笛看着小心翼翼的季肖，没忍住笑，晃了晃牵着季肖的手：“为什么不愿意？那小房子我准备好之后还没住过。”
“好，好。”季肖马上点点头。
季肖又做起了法律援助律师，做决定之前他反复征求了程笛的意见，怕再从事和法律相关的职业程笛会不舒服。
程笛继续他画画的事业，办了个稍微有影响力的画展之后，签了一家轻奢品牌做插画师，闲着的时候像个流浪画家一样，到处卖画。
今天季肖下班回来时，程笛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季肖一边换鞋一边问了句。
程笛有些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今天碰到个有钱的小弟弟，把我画都买了。”
季肖点了点头，洗完手进厨房洗了些水果放在茶几上，顺便把零食全收了。
“男朋友？”程笛叫了一声。
“嗯？”正收拾茶几上垃圾的季肖回头应了一句。
程笛指了指茶几上的小盒子：“你看看它好看吗。”
季肖这才看见茶几上放着个黑色的皮质盒子，打开见里面是块手表，他又看着程笛：“好看，怎么了？”
程笛枕着一只胳膊靠在沙发上看着季肖：“买我画那小弟弟送的，他说明天还来买我的画。”
季肖停顿了一下，把那小盒子关上放在了茶几上，小声应了一句：“这样。”
“嗯。”程笛一点头，继续看电视去了。
季肖给程笛盛好汤，坐下后想了半天，语气有些弱地问了一句：“那，那明天你还出去吗？”
程笛点了点头：“出去啊。”
“那还去和今天一样的地方吗。”
“是啊。”程笛说，“我一直都在那一个地方，还等着那小弟弟来买我的画呢。”
“哦。”季肖低着头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今天程笛吃完饭就洗漱回房间休息了，季肖一个人在厨房洗碗，今晚他动作有些慢，直到掉下两滴眼泪，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马上抬手抹了下眼睛，在原地站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继续洗碗。
季肖进卧室的时候，程笛已经关灯休息了，他看了眼时间，觉得这时候程笛应该还没睡着。
他轻轻地上了床，安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叫了一声：“程笛。”
“嗯。”程笛应了一声。
“你，就要睡了吗？”季肖问完停了一下，又小声说：“我有话想说。”
程笛睁开眼睛，枕起一只胳膊看着季肖：“说吧。”
“我想说…”季肖刚一开口就掉了眼泪，调整了半天，才让声音不那么抖，“这次我跟你在一起，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只是因为想弥补你才又想跟你在一起，我是，真的是因为爱你……”
季肖还没等说完，程笛就把他拉过来堵住了他的嘴，这浅浅的一吻持续了近一分钟，他才慢慢放开季肖。
他借着月光轻轻擦季肖脸上的眼泪：“知道，我知道。”
季肖看着程笛，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出涌：“你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只有愧疚，没有爱，是不是以为我只是想弥补你才把你追回来的。”
程笛轻轻地给季肖擦眼泪：“不是，哪个只剩愧疚没有爱的人，会把那么多年前我团的雪球都一个不落地收在冰箱里，一收还收这么多年？”
季肖顿时有一种好不容易藏好的小心思却被人发现的不知所措，他避开程笛的目光，口齿不清地说：“你，看见了。”
“看见了。”程笛勾着季肖的脖子吻了一下季肖的嘴，“那你知不知道今晚上我为什么要那么说？”
季肖摇了摇头。
“因为你太大度了。”程笛说，“这次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宁愿自己难受得哭也不肯跟我提一点要求，这样正常吗？”
他抬手轻轻摸季肖的眉眼：“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想弥补我，而是因为爱我才想跟我在一起，所以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我们还有大半辈子要一起过，你要一直这么委屈自己吗？”
季肖本来只是觉得有些难过，现在被程笛这样一说，他努力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全都翻涌上来，一时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低着头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哽咽着说：“我怕你觉着我限制你，会不舒服……”
程笛又堵住了季肖的嘴，而后认真地看着季肖：“爱我就要有爱我的样子，你连醋都不吃我怎么感受得到你的爱？”
季肖看着程笛：“那我要是经常吃醋，你会不会累。”
“不会。”程笛轻轻地给季肖擦眼泪，“你相信我不会离开你吗？”
“信。”季肖点了点头。
“那你见到别人送我东西会不会吃醋？”程笛问。
“会。”他小声说完马上又说：“我没办法阻止别人喜欢你，所以我想给你更好的，但我还是会吃醋。”
“所以吃醋并不等于不信任，我们在一起，你当然有吃醋的权利，也有跟我提要求的权利，我不舍得你那么委屈。”
程笛眼睛一弯，枕起一只胳膊看着季肖，饶有趣味地笑了：“那块表其实是我年终奖中的一部分，今天的确有个小弟弟，也的确想送我东西，但我没要，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季肖问。
“我说我不敢收，我男朋友是东城醋王，又帅又凶。”程笛贴在季肖耳边说完看着季肖笑了。
季肖那只耳朵红得要滴血，他胡乱地躲着程笛的目光：“哦，这样，那……”
“那？那什么那？”程笛勾过季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我特喜欢爱吃醋的你。”
季肖被程笛勾着脖子，想起却没起来，索性自暴自弃，一把扯下程笛的胳膊按在床上，吻住了程笛的嘴。
叶子昂没日没夜地抽烟喝酒，折腾自己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安静下来，每天坐在阳台上静静地往外望。
张展放了杯温水在桌子上，坐在叶子昂对面，静了一会儿，他说：“叔叔阿姨有点担心你，他们说你不想管公司就算了，你想不想出去画画？我跟你出去。”
叶子昂静静地望着外面，半晌过后，摇了摇头：“不想。”
他嗓子哑了很久了，大概是没节制地抽烟喝酒伤着了。
张展靠在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你又把他推走，就不怕这次他还会受伤吗。”
叶子昂望着外面：“那晚上他睡了之后，我拿起他画的画判断了一下他是坐在什么位置画的，然后我赌了一把，赌季肖还没离开那，我赌赢了。”
“那时候已经半夜了，季肖还一个人在遇见弟弟的地方坐着，看到季肖之前我好像有一肚子的火，但见了季肖之后，我就知道他不一样了，这次他真的能对弟弟好，很好很好的那种。”
所以当晚叶子昂加了季肖的好友，第二天早上在问过程笛是不是还出门画画之后，给季肖发了消息，告诉他程笛会换个地方画铁塔，于是第二天早上季肖又找到了程笛。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把你的心思告诉他吗？这五年来你天天在他身边，一次都没有想过吗？”
“有，我又不是什么圣人，当然有过。只不过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我不想变成他的压力，如果季肖一直不出现，他也没有遇到别的喜欢的人，那也许我可以一直在他身边，因为至少我能照顾好他。”
说到这叶子昂笑了，微微仰起头看着张展，眼里的泪水却还是滑了下来：“可直到季肖出现了，我才知道我只能让他健康，却不能让他快乐。”
叶子昂低下头，笑着说：“五年，都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过。”
所以他又亲手把程笛送回了季肖耳边，成全了他们的爱情，他希望以后程笛都能过得快乐幸福，而不仅仅是健康而已。
张展看着眼前的叶子昂，又侧头看向外面，叹了口气。
如果说当年知道程笛和季肖在一起之后，叶子昂那么不要命地折腾自己是因为年纪小不成熟，那现在叶子昂33岁的年纪却还是这样折腾自己，那除了一个“爱”字，张展再找不到其他理由。
当初叶子昂在程笛身边十几年，没有敌过季肖的一次脾气，现在叶子昂又在程笛身边五年，一样没有敌过季肖的一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也许程笛想不清楚为什么他怕冷却还是喜欢雪，却想清楚了为什么他那样怕疼却还是爱季肖，因为在大雪纷飞的青春里爱上一个人，真的会爱很久很久。
爱不需要理由。
纵使沧海桑田，爱意始终如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新茶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