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根》问津此岸

98、分家

　　城东，宋府。
　　宋贞儿爬上城门往下跳的事很快就传回宋家，宋贞儿和苗氏刚回到家就被叫去祠堂。
　　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及宋濂宋孝两兄弟都在祠堂，祠堂里个个人脸色难看。
　　宋老太爷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宋贞儿和苗氏一进来，他就让宋贞儿跪下，宋贞儿不跪，他便大声骂宋贞儿。
　　“你这个孽障，我老宋家的名声都让你丢光了！是谁唆使你去跳城门，是不是苗氏？”
　　虽然宋家一半的开销都要靠苗氏的资产，但宋老太爷就是看不起苗氏这个儿媳，嫌弃她是泥腿子出身，要不是因为她家里有些钱财，宋老太爷根本不会让宋孝娶她。
　　因为宋孝天生不聪明，读书不怎么样，读了十几年书只是考上了一个秀才，在宋濂的安排下，宋孝才能进礼部做事。宋老太爷对宋孝没什么期待，苗氏嫁给宋孝后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苗氏没主动帮宋孝张罗纳妾，宋老太爷和宋老夫人也没有意见。
　　宋濂没有孩子，这才是宋家老两口心中的头等大事，宋濂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没有孩子，宋家老两口整天为宋濂的子嗣费心伤神，在他们看来宋孝不纳妾还能省下不少钱给宋濂纳妾。
　　这二十年来，宋家老两口一个妾侍一个妾侍的给宋濂物色，劳累了二十年，终于盼来了宋濂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舞姬怀的，但总比宋濂断子绝孙的好。
　　怀了孩子的这个舞姬是从北边来的，叫胡姬，身段姣好，十分妩媚，擅长跳舞，是下属送给宋濂，之前一直养在外边，怀孕了才接回宋家。
　　胡姬不但长得妩媚动人还特别娇气，仗着自己怀了宋濂的儿子就逼迫宋濂休妻，一开始宋濂念及和宋夫人二十几年的夫妻感情不忍休妻，胡姬一定要宋濂休妻，还要把她扶正，倘若宋濂不同意就弄掉肚子里的孩子。
　　胡姬肚子里的孩子是目前宋濂唯一的子嗣，宋家老两口十分在意，在他们的怂恿下，宋濂以不孝无后为大为由休弃了宋夫人。
　　扶正妾侍，这种事经常发生，虽然扶正妾侍会遭到律法的惩罚，但这是个人的家务事，一般都是民不告官不究。
　　宋夫人是城南裴秀才的女儿，本名叫裴秀娥。裴秀才家境贫寒，只有一个女儿，裴秀才在小私塾教书勉强能养家糊口。
　　当年宋濂考中秀才后，宋老夫人能看上裴秀娥就因为她是秀才的女儿，才让宋谦娶她。
　　因为家境贫寒，裴秀娥出嫁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嫁妆，嫁人后她也没经营属于自己的资产，一心一意帮宋濂操劳家务管理后院，导致她被休弃的时候只能拿两床破被子回娘家。
　　宋老太爷举起拐杖就朝苗氏的头打去，宋贞儿急忙把苗氏拉到一边，苗氏才没有被他打破脑袋。
　　宋老太爷打不到苗氏，怒火蹭蹭往上，气得老脸红透，气得直喘粗气，气喘吁吁的，好像下一刻就要窒息身亡。
　　“不是我娘唆使我去跳城门，是我自己去，我不想进宫，我不要老死深宫！”宋贞儿看向宋濂大喊，“我宁愿去死也不要去参加选秀，事情已经闹大，你自己看着办，是你主动进宫请求皇帝从选秀名单中花掉我的名字，还是让我把你的丑事捅出去，让你做不成礼部尚书！”
　　“孽障，孽障！”
　　宋老太爷说这两个字已经用光身上所有力气，宋老夫人赶忙给他拍背顺气，“你和这个孽障置什么气！”
　　宋老太爷缓过来之后，宋濂就训斥宋贞儿，“能进宫服侍皇上，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大伯是为了你好才给你报名，你不要不知好歹！”
　　如果宋濂有女儿才不会便宜这个目无长辈的侄女，宋濂觉得让侄女进宫那是为侄女的前程着想，锦衣玉食，尊贵的妃子，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做皇帝的女人享尽荣华富贵。
　　“呸，为了我好？你是为自己的仕途铺路，要我去给你铺路，你算老几！”宋贞儿只是面上是个乖巧的羊儿，其实她内心深处藏了一匹躁动的狼。
　　“你怎么跟你大伯说话，为父一巴掌……”
　　宋贞儿犀利的眼神扫过去，宋孝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还做出非常自责的样子，“是我没有教好女儿，让大哥和爹娘操心了。这个逆女粗鲁不堪、目无长辈、一点大家闺秀的温婉端庄都没有，让她进宫只会连累家里，大哥，我看还是不要让她进宫了，省得到时候她在宫中得罪贵人连累大哥丢官职。”
　　宋濂听宋孝这话脸都黑了，“原来你也不想让贞儿进宫，你是不是和贞儿想的一样，以为我这个大哥费尽心思让贞儿进宫是为了我自己的仕途？”
　　不是为了你，难道还是为了我？
　　我的四个儿子绝对是我亲儿子，苦读七八年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连秀才都考不上根本做不了官，他们只能跟他们舅舅学习做点小生意。
　　这话，宋孝可不敢说出来，宋孝知道自己天生愚笨做不成什么大事，即使女儿进宫得宠，碍于他的能力，皇上也不好提拔他，他这辈子只能整理书籍。
　　“好呀，老二，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了，这些年你大哥为家里做的贡献，难道你眼盲心瞎看不到？”宋老夫人狠狠地敲打宋孝的脑袋。
　　“娘，孩儿不是那个意思，孩儿是为了我们老宋家一家子着想才不想让贞儿进宫，你也知道贞儿她向来毛毛躁躁的，进宫只会惹事得罪人。”女儿不愿意，宋孝也不想让女儿进宫。
　　宋孝虽然算不上是吃软饭的，但宋家一半的开销都是由她媳妇苗氏出，而且宋家大部分的开销都是大哥这一房花的，为了生个儿子一个妾侍一个妾侍的往家里抬，院子住满了，又拿钱遣几个出去，然后又接着抬，这些年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
　　现在一个舞姬怀上了，总算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宋孝刚歇了一口气，又来了，宋孝很清楚大哥送自己女儿皇宫是为了他儿子铺路，将来他儿子有个做皇妃的堂姐，仕途总是比较好走。
　　凭什么呀，凭什么要自己的女儿为他还没出生的儿子铺路！
　　宋孝不但干，这些年积累的对宋濂大房的怨气全都爆发了出来。
　　宋濂是聪明人，宋孝的态度让他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是二弟让贞儿去跳城门，不愿参加选秀就上城门闹事，这是在挑衅皇家的威严，二弟就不怕因此牵连满门？”
　　宋孝当然怕，但怕也要装作不知道，“大哥你误会了，不是我叫贞儿去跳城门，是贞儿她自己冲动。说到底，这事还是要怪大哥你，贞儿都跟你说了一百遍，她不想参加选秀，你非不听，非要她参加选秀，这下子事情大条了吧。”
　　宋濂已经认定是宋孝让宋贞儿去跳城门，“二弟你这是在怪我？”
　　站在一旁的宋贞儿嗤笑道：“就是在怪你，难道你听不出来。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大伯怕被连累就分家？”
　　“分不分家还轮不到你这个孽障说话，老二你给我狠狠地打这个孽障，打死这个不知好歹祸害家里的孽障！”要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宋老太爷一定要亲手打死这个孽障。
　　“你这个老不死的，吃我娘的，用我娘的，还敢打我娘的女儿，你还要不要脸了？明天我就到街上给大伯宣传宣传！”
　　“你要宣传什么？”宋濂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不省心的侄女。
　　“宣传你靠弟媳的钱财才能一个一个美人往家里抬！”宋贞儿已经豁出去，名声这种东西吃不了，她再也不要了，她再也不要被这种东西束缚，她要挣脱束缚，她要做正在的自己。
　　“你胡说八道，宋家都靠我儿的俸禄养活！”宋老夫人就是如此偏袒宋濂，见不得别人说宋濂一句不好。
　　“放屁，这些年都是我娘在养家，我爹那点月钱只够养活他自己，我和我四个哥哥都是我娘养大的，不是宋濂养的！宋濂连自己的妾侍都要我娘帮忙养，你哪来的脸说他养了我们一家！我们二房早就想分家了，是你们怕宋濂养不活满院子的妻妾，所以才不让分家！”
　　“你，孽障，孽……”
　　宋老太爷一口气上不了直接晕过去。
　　“爹，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很快，大夫就来了，宋老太爷只是被气晕，没什么大碍，吃两副安神药便能痊愈。
　　宋老太爷醒后怕宋贞儿连累自己的大好儿子，所以连夜分了家，他们老两口还想贪图苗氏的财产，得亏宋贞儿用宋濂的仕途威胁，他们万般舍不得也只能放过苗氏的财产。
　　宋贞儿宁愿跳城门也不愿参加选秀，宁死也不愿进宫，这件事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城，自然也传到了皇宫。
　　现在在百姓眼里李祁昭已经成了强抢民女的恶霸，一向好面子的李祁昭气得连摔了十几个碟子，发泄之后，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就让人把宋贞儿的名字从选秀名单上划掉，还再三强调官员的女儿必须是自愿参加选秀，但凡再发现哪个官员再强迫女儿参加选秀，李祁昭一定要将他重重地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