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根》问津此岸

141、送别

　　河边只剩下魏逢和柳弃江，魏逢迈步子靠近柳弃江两步，柳弃江让他有什么话就站在那里说，不要再过来。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拔剑了！”
　　“我必须过去，过去，近一些，才能说清楚。”
　　“我耳不聋，你站在那里说，我能听见。”
　　魏逢怕柳弃江生气，最终还是没再往前走，他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柳儿，我是真的爱你，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不相信，你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不要再这样，再有一次，我绝不会再留情，我一定会杀了你。”柳弃江态度坚决，说是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下情蛊，这是最后一次，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魏逢不相信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感觉，“难道你忘了那几天我们是那么的愉快，那几天你看我的眼神好温柔好深情，你还亲自做饭炖汤给我吃，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这些事情，魏逢历历在目。
　　“那几天我跟你做那些事全完是因为你给我下了情蛊，你害我的次数，你要杀我的次数，我都已经数不清，如果我没有中情蛊根本不会跟你那样。”
　　“好了，魏公子你就别装了，现在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相信。”柳弃江再对魏逢说最后一次，“我大哥杀了你父亲，你想要杀我报仇解恨，但我还不想死，你再动手，我也不会再心慈手软。”
　　“柳儿，我是真的爱你，真的，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柳弃江都笑了，笑完就反问道：“如果我这样爱你，你接受吗？”
　　爱你，就从背后捅你一刀，爱你，就把你诓到家里叫刀斧手围杀你，爱你，就联合邪恶的巫女挖你的神树，爱你，就给你下情蛊控制你。
　　魏逢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柳弃江他也不能接受，不但不能接受还会宰了对方解恨。
　　正因为柳弃江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为难魏逢，便给了魏逢这样的错觉，柳弃江就是因为爱他，才没有记恨他，在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柳弃江的事之后，柳弃江还是没有记恨他，这不是因为爱，还能是因为什么。
　　魏逢这样一想还兴奋地笑了，“柳儿你就别逞强了，我知道你也是深爱着我。”
　　魏逢再靠近一步，柳弃江的剑就劈下来，斩断他的一缕发丝，吓得他连忙后退两步，他不敢置信，不相信柳弃江真会对他出手，还伤心欲绝地问什么，“柳儿你为何这般对我？”
　　“转告那个北疆巫女，如果等我恢复过来，我一定会找她报仇，如果让我发现害死谢夫子这件事你也有份，我一定会杀了你！”
　　“魏逢，好自为之！”
　　柳弃江再警告魏逢一次便转身离开，留魏逢在河边深情地呼喊，柳儿，柳儿！
　　走过的男女情侣还以为他在叫春，脸上嫌弃又羞耻，还被他狠狠地瞪了两眼。
　　陆观棋和谢婉在沈园的墙上题诗，第二天这事还真的闹大了，跟陆观棋争礼部尚书之位的闻明，以败坏礼教、不孝不忠等罪名向吏部检举陆观棋，第三天上早朝的时候吏部官员便弹劾陆观棋败坏礼教、不忠不孝，请求皇帝罢免陆观棋。
　　吏部官员还当朝当众分析了那首诗，李祁昭也觉得这诗有深意，他问陆观棋，东风恶，指的是谁，是陆母，还是赵王，或是皇家？
　　不管指的是哪个，陆观棋被贬已经是铁板上的事。
　　陆观棋没想到自己一时感概在墙上写的词会给带来这样的祸端，他极力辩解这只是自己一时抒情，东风指的只是从东边吹来的风。
　　朝廷百官都是读书人，岂会相信这种说辞！
　　“本朝以孝治国，推崇孝道，虽然也反对愚孝，如果当初你不想休妻便坚持到底，即使忤逆母亲不休妻也会赢得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声，你已经顺从你母亲的意思休弃谢氏，多年之后还和谢氏以诗词传情，这让你母亲和你现在的妻子情何以堪！”
　　“你们这样做将皇家的颜面置至何地，赵王不顾反对娶了一个二婚的女人做王妃也就罢了，这个二婚的还不老实，这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待皇室！”
　　“陆爱卿回答朕的问题，这个东风指的是谁？”
　　李祁昭咄咄逼问陆观棋，之前陆观棋三番五次上书催李祁昭拨军费，李祁昭对他不满已经很久，借此机会正好把他这种不尊重帝王的嚣张气焰打压一番。
　　陆观棋不能回答东风是谁，只是跪下请求李祁昭责罚，最后他被贬去西川临安做府尹。
　　陆观棋被贬到底是因为他写诗词批判了礼教，还是他写诗词暗责他母亲，因为不孝被贬，还是因为他写诗词谩骂皇室权利被贬，凑热闹的百姓搞不清楚，因为有歧义所以议论声才更大。
　　这几天京城每个角落都在议论这件事，不管是酒楼饭馆茶摊面摊，还是老百姓家或是官员家。
　　有几个已经成亲的妇人还当街议论，指责世道不公平，礼教要求女人要恪守妇道要三从四德，谢婉这事搁在寻常老百姓家里早就被休弃。
　　“就因为她是大家闺秀，世家千金，就因为她嫁给了赵王，就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和前夫调情，真不要脸！”
　　“就是啊，要是我们这些寻常妇人早就被夫家给休弃了！”
　　“你们真是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赵王都不怕绿，你们赶着替人家担心！”
　　“也是，赵王心大，不然怎么会娶一个二手货，就算这个二手货是才女也没有资格做王妃！”
　　“说不定赵王就有这种癖好，赵王可能崇拜曹操。”
　　这几个妇人当街议论，恰巧被路过的陆观棋听到，陆观棋无法容忍这些泼妇这般羞辱谢婉，想要上去教训她们，却被柳弃江拦住。
　　柳弃江把他请到人少的小路上，一起散步散心。
　　看看远处的天，陆观棋顿时觉得心胸宽广了一些，但他还是想知道柳弃江是怎么想的，“难道将军也认同她们说的话？”
　　“认同，为什么不认同，难道这不是事实？你和谢婉和离，谢婉没有嫁给赵王？既然这是事实何必怕人说！”
　　陆观棋自嘲道：“原来我在将军心中真的如此不堪。”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为什么还要写那种词，你们抒情畅快了，可是这让你现在的夫人，让赵王，你们让他们怎么想。如果是他们和离后还勾勾搭搭的，你们心里好受吗！”
　　“私底下就算了，还公然搬到明面上来，你这不是给皇帝贬你的借口吗。”
　　“男女情爱固然重要，但责任最重要，你们已经和离，而且也已经再嫁再娶，你们就不能对现在的伴侣负责吗？”
　　柳弃江最近心里郁闷不妨多说了几句。
　　“去西川做府尹也好，京城富贵迷人眼，你下去了才能听到百姓真正的声音，才知道百姓疾苦。”柳弃江觉得京城根本不需要设置这么多官位，很多官位都可以合并。
　　陆观棋听了柳弃江的话，羞愧难当，“是，将军教训的是，观棋到临安之后一定会好好为百姓做事，倾听百姓的声音。”
　　柳弃江拍了拍陆观棋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好人才跟你说这些话，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柳弃江再走两步就被陆观棋喊住，陆观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将军，其实你已经不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早已经不敬佩你。”
　　柳弃江笑了，“因为你成长了。”
　　“但你是个好人，你真的是个大好人，柳公子。”陆观棋改了称呼。
　　柳弃江这个好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赶去烤鸡铺，买了最后两只烧鸡便回家去了。
　　柳弃江提着烧鸡刚回到家就看到柳夫人，柳夫人趾高气扬地质问她，柳微容在哪儿。
　　自从那天柳微容从柳家跑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孟家的事情，柳夫人现在才有时间来跟柳弃江打听柳微容的下落。
　　柳夫人看柳弃江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恨不得用眼神把柳弃□□死，她怎么能够那样对待孟家，孟家可是自己的娘家，她怎么可以气死自己的亲爹！
　　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容儿有没有来找过你，老实回答，不要企图欺瞒本夫人！”
　　“哼，皇后不是大义牺牲了吗，皇家还追封她为贤德皇后，以贤德皇后的美名将她安葬在皇陵中，人死了，自然要到下面，这点常识夫人你没有？”
　　柳夫人肯定柳弃江也知道柳微容还活着，肯定知道柳微容在香佛寺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你娘，你还在这里跟我装蒜，容儿在哪儿，如果容儿发生了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
　　“我不知道你的容儿在哪儿，柳家倒了，孟家也倒了，你还跟我拿乔，你也不找块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早就跟你说过，我已经不是那个对你们母女千依百顺，任凭你们母女欺负的柳弃江，我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恶鬼，你这个臭娘们想欺负我也不掂量掂量！”
　　柳弃江说着就伸手将柳夫人推倒，还吐了她几包口水，嘲讽她愚蠢，“柳微容死了，如果她不死你们全家人都要跟她一起死，大局为重的道理都不知道，真是白白活到这把年纪。”
　　柳夫人趴在地上恶狠狠地瞪柳弃江，柳弃江害她孟家名誉扫地，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
　　“篮子，寒山，来人啊，快来人！”
　　蓝陵和沈寒山听到喊声立即赶来，“将军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把这个疯婆子拖出去，拖出去，以后不准让她进门，我又不是她儿子，你们让她进门干什么！”
　　“是谁让她进来的？”
　　“是七叔。”
　　“冯七那个老东西又跟我作对，快拖出去，拖出去！”
　　柳弃江看到这些人听到这些人就烦，看来她要搬出去才行，不然哪一天又被冯七给害了都不知道。
　　“柳弃江你不孝，你这个不孝子，老天会惩罚你的！”
　　柳夫人被拖出去还不依不饶地谩骂柳弃江。
　　这时，冯七来了，柳弃江问，“听到她这般辱骂我，你心里头是不是很爽？”
　　冯七满脸都是委屈，“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已然是这种人。”
　　冯七让柳夫人进来只是因为礼节问题，柳夫人到底养育过她大哥，冯七以为她不会这般无情，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无情。
　　“你以为我会帮她找女儿？实话告诉你，柳微容就是我杀的，我亲手杀的，那天魏逢让柳微容来杀我，她没能杀死我，反而被我一剑刺死。你高兴了吧，柳烈唯一的女儿被我给杀了，柳烈彻底绝后了，可以去你冯家坟头烧香了。”
　　“小柳，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昨晚冯七又梦到以前和小柳走村过镇阉鸡腌猪的事，那些往事很温馨，真的很温馨，小柳就像他的女儿一般既然善良又贴心。
　　“这院子是你出钱建的的，过两天我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我们分道扬镳吧。”柳弃江语气淡淡的，离开步伐也轻轻的，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冯七还站在原地不敢大声地问，“一定要搬出去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因为冯七不敢大声问，所以柳弃江听不见，即使听见了柳弃江也不会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