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劲》木怀雪

22、第二十二章

　　领头的那个剃着板寸，肤色有些偏黑，手臂上有些小肌肉，昂首挺胸，下巴抬的老高，对陆修林露出来很不友好的眼神。
　　领头腰上的校服外套因为系的不严实，被他身后的兄弟一扯就掉到了地上。
　　在近乎剑拔弩张的气势中，突然多了这么个小插曲，陆修林没忍住笑了声。
　　“……”
　　领头可能觉得面子非常过不去，转头在那个把他校服扯掉的那个人头上拍了一下，然后把衣服捡起来好好套在身上。
　　“喂。”李钰叫了陆修林一声，语气拽拽的：“小子。”
　　陆修林眯了眯眼，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这两个字在他听来跟“毛头小孩”的意思一样，那些长辈平时喊喊他“臭小子”就算了，这么个还没他高的玩意儿喊是什么意思。
　　陆修林他嘴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接着，他走近李钰，停到离他还有1m距离的位置，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说：“我说矮冬瓜，你趁早去操场晒晒太阳多补点钙吧，别在这跟我浪费时间了，就你这身高……啧，岌岌可危啊以后。”
　　陆修林最后的那声“啧”和他对李钰露出的怜悯眼神，成功把对方气到哑然。
　　有一说一，陆修林虽然比谢慕河矮了一个头，但那是因为谢慕河实在太高了，据陆修林曾经偷偷的目测，应该有188，而陆修林只有180左右，李钰在他那群兄弟里是最高的，但他其实只有175左右。
　　只要不碰上谢慕河，陆修林的身高搁在平常就不会吃亏，况且，陆修林心想自己肯定还会长的，以后……也不一定谁矮谁高呢。
　　李钰被陆修林这番话气的眼睛直往上翻，他拔高音量，挺起胸膛，咋呼道：“你讲话客气点……我今天可带了不少人来。”
　　陆修林不甚在意的“哦”了声，又抬眼看了看走廊角落里的摄像头，思量了会儿，下巴朝李钰他们一点：“喂，要不换个地，这儿打起来不太方便，容易招处分。”
　　陆修林双手抄进兜里，好看多情的桃花眼弯起柔软的弧度，冲他们温柔的笑了笑，但他说出的话却不似这般温和，充满挑衅的意味：“我处分拿的多，多一个少一个无屌所谓，倒是你，上个月你做满了一个月的阳光义工，应该才把处分消掉吧？你现在都快毕业了，还想拿处分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李钰哼了声，他现在正处高三，好不容易把以前拿的处分消掉了，现在如果又判了处分，再怎么做义工也消不掉了，机会只有一次，确实是件棘手的事。
　　可如果到了别的地方，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这空隙叫人。
　　其实就算带六个人来，李钰心里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胜算，他还没忘记上次被陆修林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现在想想，脸还抽疼。
　　“你说的有点道理，那你得把手机拿出来让我们保管。”李钰满脸防备样子，仿佛他才是被围殴的那一个：“不然我们会怀疑你使诈。”
　　陆修林挑高一边眉，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说实话，他一点儿都不愿意把手机这种私密东西交到别人手上，就算对方不看，单纯是保管，他也心有芥蒂。
　　“你们这一路上都盯着我不就好了，”陆修林不屑的说：“上次说了单挑就是单挑，就我一个，没有别人。”
　　“屁吧，”李钰突然退后两步，跟他的兄弟们并成一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偏于恐慌，说话都哆嗦了起来：“……你撒谎也不打个草稿，看看周围，你的人就在后面，也不回头看看就在这骗人。”
　　“我还差点真信了你的鬼话。”
　　“?”
　　陆修林顺着李钰的目光疑惑的回头：“……啧，你怎么在这？”
　　谢慕河手里拎着一瓶水，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他面朝的方向是楼梯，好像只是……路过？
　　“嗯？”谢慕河转正，面朝陆修林，露出了个帅气但在此时看来有些膈应人的微笑，虽然只是机械的弯了下唇角，更像皮笑肉不笑：“好巧。”
　　“……”
　　巧？难不成真是路过，他刚不还在看比赛，来这儿干什么。
　　“你在这干嘛？”陆修林有些恼人，怎么就让他看见这一幕了，等会儿怎么解释啊，他一点儿也不想让谢慕河插手进来。
　　“哦，”谢慕河嗓音冷冷的，不如平常跟他说话般带点柔和，好像不太高兴，呸，平常也就这样，没什么区别啊，陆修林心想，自己怎么就觉得不一样了。
　　“我去给林宇送水。”
　　“送水？”陆修林露出奇怪的眼神：“他现在不应该在操场吗？这儿是教室。”
　　“……他病了，在教室躺着，”谢慕河面不改色的说：“动不了，我买水给他吃药。”
　　“……哦。”
　　陆修林没再多问什么，只希望他赶紧走：“那你快去吧。”
　　谢慕河反而不走了，他本来就是来找陆修林的，林宇生病只是他编的一个借口，至于为什么不说自己的真实目的，他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怕直接被陆修林轰走，说他多管闲事。
　　“你们……在干什么？”谢慕河明知故问。
　　陆修林刚想开口，就被李钰抢先一步开了口：“哦，我们在聊天……聊天。”
　　谢慕河是谁啊，李钰在是原高二的头子的时候就熟知他，这个人非常不好绕，他见到一般绕着走，在他心里，谢慕河比陆修林难搞一百倍。
　　虽然听说他们两个不合，但看现在这个情况似乎情报有误，以防万一，肯定不能说出真实目的。
　　但从谢慕河那冷漠的一笑，就知道没骗过去：“哦？聊天。”
　　谢慕河顺势走到陆修林的旁边，眼神冷冷的注视着他们，像身处冰山的顶峰，冻得瑟瑟发抖，压力于无形给到。
　　谢慕河转头询问陆修林，语气也没有好多少：“真的吗？”
　　陆修林犹豫了会儿，点头：“真的。”
　　这两字出口后，陆修林隐隐感觉谢慕河的脸色好像又黑了点。
　　不是，他黑什么脸啊，难道是谁惹他了吗？
　　陆修林还在想谢慕河黑什么脸，谢慕河已经走到李钰面前，垂眸冷冷的看着他，李钰不敢抬头对上这双幽黑深沉，宛如深潭的眼睛，目光左转右转，就是不看他。
　　“你们聊完了吗？”
　　能说没吗？李钰心想。
　　“聊完了聊完了，早聊完了。”
　　谢慕河满意的点点头：“那你们还在这干什么？要约饭吗？。”
　　李钰尴尬的笑笑：“没没没，我们刚要说再见。”
　　陆修林在后面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李钰几个跟猫见到老鼠似的串流走了。
　　“谢慕河。”陆修林叫了他一声：“你不是送水的吧，林宇学长也没生病。”
　　谢慕河转过来，正对着他：“是啊，骗你的。”
　　“……”
　　“为什么？”陆修林想不懂他撒这个谎干什么，就算是有事找他也不至于这样吧。
　　谢慕河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说是担心你被揍特地跟过来的吧，这让陆修林听到他肯定马上炸毛，指不定现在就跑上去跟他们干架，就跟上次烧烤摊喝酒一样，使命喝。
　　“就……不知道。”
　　陆修林走上前狐疑的打量起谢慕河，说：“你很奇怪哦。”
　　“话说，他们好像还挺怕你的。”陆修林瘪瘪嘴不满意：“你很厉害吗？怕你的人好像很多。”
　　他喃喃道：“季洋一开始也蛮怕你的，为什么他们不怕我呢？我也挺厉害的吧？”
　　陆修林问他：“你说我厉害么？”
　　谢慕河直视着陆修林亮亮的眼睛，语气认真道：“被人害怕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
　　“他们怕我无非就是因为有些不切实的传闻而已，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这会让我很寂寞……不过，我本人也不怎么喜欢热闹。”
　　“……也许，这也是件不错的事吧，会少了很多的麻烦。”
　　陆修林“呵呵”冷笑了一下：“你就装吧，冷酷男的人设，我懂，我都懂。”
　　谢慕河无语的拍了把陆修林的脑门，下手很轻，就像微风拂过深黑柔软的额发，稍作一秒的停留。
　　“真不知道你一天天脑子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陆修林见他的脸色好了些，没有再板着一张脸，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陆修林挑了挑眉，下巴朝谢慕河一点，贱兮兮的说：“老子脑子装的自然都是知识。”
　　“……这话你也能说的出来？”脸皮不薄啊，后面这句谢慕河在心里说完。
　　“切……少瞧不起人。”

　　他们没回去操场，比赛估计都结束了，打算直接去吃饭。
　　还是那家店，陈记馄饨。
　　在等馄饨的间隙，陆修林还是想问问谢慕河刚才是不是生气了？又为什么生气？虽然陆修林心里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是想听谢慕河的答案。
　　就在他张口要问出的一瞬间，谢慕河先于他先开了口。
　　“这家的馄饨很符合你的口味吗？”
　　“啊。”
　　陆修林被他突然抛出的一个问题问愣了，脑子还停留在自己反复琢磨过的问题上。
　　谢慕河淡淡的开口，就像闲聊那样：“你不是常来吗，隔壁几家饭店和食堂也有馄饨，好像没见你吃过。”
　　陆修林“哦”声，回头看了眼正在里面忙活的老板娘，然后方轻了自己的音量：“也不是特别喜欢吃吧，就是想多照顾照顾他们家的生意而已。”
　　陆修林无聊的用食指在桌面上重复的画着一遍又一遍的小圆圈，垂着头平静的叙述：“他们家的情况不好，这家店就这老板娘一个人撑着，她跟他老公离婚了，好像是因为一场小型车祸，三轮车跟电瓶车撞到了一块儿，他老公没什么事，但她六岁女儿的腿被三轮车砸断了一只，当时三轮车上面的货又多又重，都压倒身上，成年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只是个小孩。”
　　“命是捡回来了，但……”陆修林的神色有些悲伤，不自觉的叹出了口气：“他们家现在欠着不少债，她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陆修林的神色落寞下去，眉眼都向下垂了了垂，拿手支着下巴，眼睛盯着桌面发起了呆。
　　谢慕河细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薄薄的眼帘上还能看到一些很淡的青色小血管，睫毛又黑又长的，很漂亮。太阳光透过玻璃门折射进来，他的黑发被打上一层柔软的金色滤镜，显得乖巧又可爱。
　　很想揉一把他的头发当作安慰。
　　但谢慕河没有这么做，只是轻声问他：“老板娘告诉你的吗？”
　　陆修林摇摇头：“没有，是我第一次来吃的时候听到的，她的亲人过来看她，跟她讲话的时候我听到的。”
　　“不过，”陆修林用认真的表情郑重的说：“我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坐这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
　　“不小心”三个字被他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