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劲》木怀雪

20、第二十章

　　谢慕河赔了非主流一包烟的钱，把陆修林带出来的时候顺便去结了账。
　　回到摊上后，他发现那四个人醒着的只有两个人——林宇和黎明谦。
　　陆修林跟在谢慕河身后，一只手拽着他校服下摆的一角，安静老实的跟着谢慕河走。
　　林宇跟谢慕河打了声招呼，下巴朝陆修林一点：“醉了？”
　　“嗯。”
　　林宇扫了眼陆修林拽着谢慕河的那只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醉的很深啊。”
　　他又道：“这两个醉了的，我送季洋，小明送盛泽，那小学弟就……”
　　谢慕河接过话：“我来。”
　　林宇：“好极了。完美分配。”
　　黎明谦走前多次嘱咐谢慕河别半路把陆修林丢了，宽容些，忍忍他。
　　“……”
　　谢慕河知道陆修林的家庭住址，他说：“我送你回家。”
　　酒精麻痹延迟了大脑的接收与思考能力，陆修林把这句话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慢悠悠的一字一句道：“我、不……回、家。”
　　谢慕河把他的一只手驾到自己肩膀上，自己再用另一只手拖在陆修林腋下，谢慕河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运个他谈不上轻松，但也算不上费劲。
　　“不回去你去哪儿？”谢慕河轻声问他。
　　“……我想想。”陆修林在思考时死活不走，非要说想出来后再走。
　　谢慕河耐下性子等他：“想到了吗？”
　　陆修林重重的点了下头，说：“……没想出来。”
　　“……”谢慕河，整我呢？
　　接着，陆修林把手从谢慕河的肩膀上抽回来，他去掏自己的手机，密码按错了好几次，最后锁屏三十秒。
　　一旁的谢慕河看不下去了，问：“要不要我帮你输？”
　　帮他输就要知道他的密码，谢慕河觉得他不会同意，但他却听见了“1006”这么一串数字。
　　“……我的生日。”陆修林站累了，蹲在地上仰起头把手机递给谢慕河，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朝他笑了笑：“记住了么？”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生日。”
　　“……嗯，记住了。”谢慕河顺着他说。
　　他解锁了手机后把它递回给陆修林，他不知道陆修林是要打电话还是干嘛。
　　谢慕河在琢磨要不要把他送回家，他刚说他不想回去，为什么？
　　难道因为喝了酒不想让家里人发现吗，那上次盛泽他们把陆修林带到了哪里？
　　他的思绪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打断，陆修林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正对着谢慕河的视线，里面显现出聊天框，最上面的备注是“妈”，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林林，妈妈想你了。
　　这条消息的时间是他和林宇刚到的时候发出的，陆修林并没给出回复。
　　谢慕河盯着屏幕有些疑惑，他又把视线落回到陆修林身上，问他：“什么意思？要我帮你回复么？”
　　“不是。”陆修林摇摇头，他苦涩的笑了笑，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妈妈说他想我了，却从来不肯见我一次，我去见她她也不愿意，初二那年，他们离婚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陆修林的眼圈突然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喝酒醉的还是有些想哭，但他面容依旧带着笑，他问谢慕河的同时也像是在问自己：“你说，她真的想我吗？想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呢？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问题问完后，还没等到回答，他又接着自己说下去，声音有些哽咽：“但我想她了……真的很想很想。”
　　谢慕河深邃的眼眸里怀上了一丝柔情，陆修林平时看着这么没心没肺，骄傲放纵的，没想到心底还藏着这么细腻的心思，很重的思念。
　　他不了解陆修林的家庭，没见过他的父母，在上次补课时，只看见过他的嫂嫂和他哥。原来是离异家庭，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那么他爸爸呢？
　　谢慕河的直觉告诉他不该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手机屏幕的光从眼前渐渐暗下，直到熄灭，陆修林把手伸回去，他极力稳住身形，谢慕河想去扶他，却被打开了手。
　　谢慕河不去碰他，就站在面前问。
　　“你不回家，是想去找你妈吗？”
　　这个问题他消化的时间格外快，他说：“不，她肯定不想我去找她，我不去。木头盒子，我想喝水。”
　　话题氛围转变的太快，谢慕河苦笑不得，还是一样的没心没肺。
　　不过……
　　“……”谢慕河微皱起眉：“木头盒子？”
　　“你就是木头、盒子。”
　　小路边有一处长椅，陆修林走到那里坐下，一个人占了一大半的位置。
　　他头仰着，双臂张开搭在长椅上沿，手机随意的扔在旁边，歪斜着，就要掉在地上。
　　他说：“木头盒子，我要喝水。”
　　木头盒子就木头盒子吧，看在你醉的不省人事的份上就不跟你算账了。
　　谢慕河说：“等着，我去买。”
　　“等等。”谢慕河刚走出去两步又被陆修林叫住，他说：“……我要喝……百岁山的水。”
　　“?”
　　“你还挑起牌子了？”谢慕河觉得有些好笑：“水不都一个样？农夫山泉不行？”
　　陆修林一副醉生梦死的样，丝毫不讲道理：“……不是百岁山就不喝。”
　　谢慕河：“……”
　　不远处有家便利店，谢慕河去里面找了一圈，没有百岁山，他扭头看了看陆修林的方向，距离太远，只能看见椅上躺着个人。
　　他认命般的退出便利店，去了再远一点儿的超市。
　　买了他要的百岁山矿泉水，又要了杯蜂蜜水和纸巾。
　　回去后，长椅上空无一人，谢慕河左右扫了一圈，最后在一台路灯下找到他——蹲在地上抱着路灯杆在睡觉。
　　谢慕河走过去拎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跑这儿来了？”
　　陆修林动了两下，觉得脖子被提的有点儿难受，他拿手拽了两下衣领，没用。
　　陆修林干脆一用劲直接反身扣在谢慕河的身上，他的两只手垂在身侧，意识模糊的把下巴缓缓搭在谢慕河的肩膀上，亲密接触间的呼吸是尚未消散的酒气，少年的肩膀有些硌人，靠着也不是很舒服，不过……少年的胸膛温热厚实，给人的安全感十足。
　　“……靠会儿，谢谢。”他低语喃喃。
　　谢慕河被陆修林的这一举动搞得直接愣在原地，手中的蜂蜜水因为太满，被陆修林刚才的一撞洒出来了点儿。
　　谢慕河垂眸去看陆修林已经睡熟了的脸庞，安静乖巧……谢慕河原地静止了几分钟，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有点儿喜欢他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很踏实，很温暖。
　　他低语道：“陆修林，你再这样，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陆修林无意识的动作行为总是会勾起他心底处的躁动。
　　本来只是微妙的好感，现在好像变成了实际的喜欢。
　　—
　　次日，陆修林从酒劲中渐渐清醒过来，脑海中还残留着关于昨晚的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醒来的瞬间，他感到脑中像是有一团乱麻，头晕脑胀的，难受死了。
　　他眯起眼睛，想努力集中起注意力，肢体的疼痛和酒后的头疼让他没劲起来，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又靠了会儿，顺便打量起周围环境。
　　一间色调偏暗蓝的卧室，房内空间很大，物品陈设却简单又少，床铺旁边是一张黑色书桌，长桌上规整的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井井有条的摆了书籍，还有一盏灯光微弱的台灯亮着。
　　除此之外，还有一杯水和他的手机。
　　这不是他的卧室，他支起身想去捞水，手掌触上水杯外沿，里面还是温热的。
　　他喝了口润润难受的嗓子，昨天酒喝了好几瓶，大意了，证明自己证明的过了头。
　　陆修林刚想叹口气，卧室的门就开了，他抬眼望去。
　　谢慕河站在门口，里面穿着夏季校服，扣子没扣，露出了精致性感的锁骨，校服外套的拉链敞着，袖子被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小臂。
　　他本来是想来看看陆修林此时是在地上还是床上，没料到人已经醒了，于是，他就借着门沿顺势一靠，环着手，一脸困倦的瞧着他，语调也露出疲惫：“醒了啊？”
　　陆修林老实的点点头，他扫了这个房间一圈，问：“你家？”
　　谢慕河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后才回答他：“不然呢？睡够了就起来。”
　　谢慕河一晚上窝在沙发里，窝的难受，觉睡得很差，他定了八个闹钟，响一个他就要过来看陆修林一眼，防止他再在地上躺了那么久没人发现。
　　陆修林“切”了声，把手机揣进兜里下床，他想起昨天自己喝高了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断片的来着，他也记不清了，不过他深知自己喝醉后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那个……”陆修林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昨天喝醉后，有做什么吗？为什么我在你这里啊？我有点儿记不清了。”
　　谢慕河走到床边坐下，给自己后背垫了个枕头，舒服的靠着，然后回答他，语气带上了点玩味的意思：“这可太精彩了。”
　　这句话听的陆修林心中一紧。
　　“从哪件事开始说呢？”
　　陆修林：“……”
　　谢慕河慢悠悠的开口：“先劝你改个手机密码。”
　　陆修林攥紧了兜里的手机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果不其然，谢慕河说：“你把手机告诉我了1006，你的生日。”
　　他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了句：“我记住了。”
　　陆修林眯起眼睛狐疑的说：“我把手机密码告诉你干什么？不会是你逼迫我说的吧？”
　　“……”
　　谢慕河想起他昨天给自己看的内容，张了张口，语调一转，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没人逼迫你，你非要跟我说，让我解锁你的手机说要给我看你曾经参加运动会夺冠的帅照。”谢慕河双手一摊道：“你太热情了，我不看看都对不起你的这份热情。”
　　陆修林当场尬在原地，恨不能立刻、马上从世界上消失：“……”
　　你脸呢！！！陆修林在心底咆哮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