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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戒备的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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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一反常态,居然连续下了七八天的雨,像是进入了梅雨季节一般。可是乱世佳人的生意也因此冷清了一些,苏易安趴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和调酒师小白聊天。小白三次获得全国花式调酒邀请赛的冠军,在乱世佳人,很多人爱看他调酒的手法,出神入化,让人眼花缭乱。
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起来,苏易安微微侧目,已经快十二点,外面下着大雨。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苏易安其实一眼就认出是他。怎么会不记得?她一向对五官分明,面孔周正的男人有好感,特别在这深沉的夜,一个有品位的男人,独自在酒吧小酌两杯倒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苏易安一眼就认出了进来的那个人是那天晚上在后院墙遇见的那个人,只不过他今天穿得比较随便,卡其色的裤子,进了门,脱掉外面那件黑色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短短的头发像是刚刚理过,外面下着雨,他像是走过来的,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像是老旧的英国电影里面的绅士用的那种,黑色、长柄。这个样子,倘若换做别人,苏易安会觉得太过随便,但是穿在他身上,倒显得清贵。
林承昊透过玄关的水幕分辨趴在吧台上的年轻女孩子的身影,他发现她也同样在看自己。信步走进去,有门童接过雨伞挂在挂钩上。
“林先生,今天是一个人吗?包厢?”
林承昊看了看依旧坐在吧台边的苏易安,说:“不,散座就好。”
苏易安到乱世佳人做招待已经两个多月,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以他对这里的熟稔来看,又像是常客。
林承昊靠着苏易安坐下来,小白显然认得他,热情地招呼:“HI,喝点什么?”
“威士忌。”那是再普通不过的酒,也没什么好稀奇。其实在他坐到身边的一霎那,苏易安浑身的汗毛就像是卫兵一样竖了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她其实挺害怕身边这个男人认出她的,但是如果一下子就走,又似乎显得唐突。于是苏易安不动声色,悄悄移了移身体。
一杯红粉佳人推倒她面前。苏易安诧异地回头,林承昊朝她举了举杯。
苏易安确定他认出她来,躲,也不是苏易安的本性,她灿烂地笑了笑举起杯子来:“HI!”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易安颇有一点酒量,要不是因为这个,乱世佳人的老板也不会要她来做招待。一杯下去,面不改色。
“再来一杯吗?”林承昊问道。
苏易安笑:“谢谢。不用了。”
林承昊便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一点一点喝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面孔周正的男人总是吸引人的,即便是慢慢喝杯中的酒,也显得那么诱惑。
舞台上打着朦胧的光,台上的安吉吹着萨克斯风,林承昊在那朦胧的光里侧过头看苏易安:“你什么时候下班?”
“几点了?”
林承昊抬起手腕来,吧台顶上的射灯照射到手表的表面上,也不知是什么,反射出一道细微却刺目的光芒。苏易安眯了眯眼睛。
“十二点四十五。”
苏易安隐约记得这块表,显得那么眼熟。
“你的手表不错。”苏易安看着林承昊的眼睛说:“能给我看看吗?”
林承昊有霎那间的错愕,但是又不忍心让苏易安失望,那亮晶晶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缓缓地把手表取下来,放在吧台上。
“嗑哒”一声细响,手表的银色金属表带泛着微微柔和的光芒,静静地躺在苏易安面前。苏易安挑了挑眉,小心翼翼拿起那块尚带着体温的手表,放在眼前盯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手表,跳下了吧台的凳子往后走。林承昊没有让她站住,他读出了她眼里的厌恶。
真是想不到,苏易安对着镜子卸妆,唐羽娜看完了那个关于林如芝的帖子之后曾经普及过关于那款手表的知识,不要说是在通城,就算是国内,能戴的起这块手表的人也屈指可数。所谓的人不可貌相,没料到面孔周正的男人也不一定就是周正的人。苏易安觉得有些倒了胃口。校园BBS的那个帖子忽然又浮现在脑海里。白天鹅一般的林如芝,还有那只搂着她的手,手腕上戴着的就是刚才看见的那块腕表。
林承昊明明从苏易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怒气和蔑视。可是当他几分钟之后在乱世佳人门口再次看见苏易安的时候,却觉得她显得那么幼小无助。
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不再是微寒而已,苏易安的衣裳显得单薄,光洁的脖子露在外面,明明冷得不行,还是倔强地不肯缩一缩脖子。已经没有回学校的班车了,她快步靠着路边走,刚才还淅淅沥沥的小雨竟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苏易安在满是落叶的街道上快走着,这走回学校,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漆黑的夜空,浓得化不开的乌云。苏易安越走越觉得凄凉,眼眶里一热,眼泪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这样也好,反正也分不清什么是雨水,什么是泪水。也免得狼狈。
身后的高大越野车闪了闪雪亮的车灯,苏易安抹了一把脸,透过雨丝看身后漆黑的车。
车窗缓缓降下:“上车吧,这样走回A大,会着凉的。”
苏易安觉得得有些喘不过气,傍晚的时候,弟弟苏易辉打电话来,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说:“姐姐,你快回来吧,李胖子上门来……妈被打伤了,爸爸……跑了。”
这些事并不是意外,谁让自己有个好赌的父亲,母亲虽然算得上是厉害的女人,可是要打发那些讨债的渣滓,到底还是差了些,最多只能口舌上占点便宜,真正动起手来,还是会吃亏。可是眼下的情况,她能怎样?
“苏易安!”林承昊见她站在路边发呆,又喊道:“苏易安?”
苏易安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狠狠地打了个寒噤,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座上:“谢谢。”
“哭什么?”林承昊一眼就看见她通红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嗡嗡的鼻音,显然是哭过。于是拿出一盒面纸递给她:“快擦擦吧。”
“我没哭。”
林承昊却低声笑出来:“真看不出你这么要强的样子,居然也会那么脆弱。”
苏易安吸了吸鼻子,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来:“这有什么好奇怪,是人不都有两面吗?可以在大众面前扮演衣冠楚楚的慈善家,然后转身就成了吸血魔王,又或者白天光明正大,晚上却禽兽不如。先生,这些事谁也说不清不是吗?更何况,我不认为一面坚强,一面脆弱是多么丢脸的事。”
林承昊被抢白,他的嘴角荡漾着笑纹:“女孩子柔弱些,的确不是坏事,或许可以嫁得更好些。”
“哼,是吗?”苏易安的眼睛看着那块发着微光的手表,脑子里再一次闪过林如芝有些迷糊的脸:“女孩子柔弱,也让一些衣冠禽兽有机可趁。”
林承昊专注着路况,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尚带泪珠的苏易安,皱了皱眉:“我哪里的罪过你吗?”
苏易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何况林承昊对她并不算坏,算起来两次见面,却两次送她回学校。她这样义愤填膺,究竟是为什么?或许人家根本是你情我愿,外人无从评说。苏易安想到这里,低下了头,头发还是湿的,滴滴答答滴着水,落在白色的皮垫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漩涡。她干巴巴地说:“对不起。”
林承昊深深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到了A大门口,苏易安迷迷糊糊看见是学校的正门:“麻烦你,送我去后门。”
林承昊深深地看了一眼双眼朦胧的苏易安,淡淡地说:“我们从正门。”
苏易安忽然清醒起来,呵,林如芝不也是出入校门很方便的么?不论是什么时间。她脑海里又出现林如芝的脸,看上去洁净清澈。她不由得觉得身边驾驶座上的这个男人那么肮脏。
“也对。”苏易安笑着说:“反正你是有权利随时进出这校门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先生。”
林承昊不明白苏易安那熊熊的小火焰是为了什么对着他不断喷发。他早已不再年少轻狂,懂得分辨什么是欲擒故纵,什么是真心实意。苏易安,是后者。否则,她不会如此不为自己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