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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对峙 ...

  •   再次恢复意识时,宋呈臻首先感受到了鼻腔内的消毒水味。还没睁眼,空荡的机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她条件反射地捂住头。

      意识到这一次并没有疼痛出现,宋呈臻才凝神去听那个出bug的老六在说什么。

      “……这是个狗血虐恋世界,需要以狗血指数和虐恋指数维持运行。而这两个指数数根据主角经历的事件判定。提升指数的方法即与男主进行狗血虐恋或采取措施提升与男主进行狗血虐恋的可能……”

      宋呈臻记得第一次听到老六的声音时,还有一个数据校验的播报,当时的播报提到了“主要人物:宋呈臻、未知”。

      据老六所说,指数提升是围绕男主展开,现在男主未知,她上哪提升这些指数?

      老六很快解答了她的疑问,因为下一秒,熟悉的疼痛袭来,老六的声音听着格外令人生厌:“发现备选男主,请立刻采取措施提升狗血虐恋指数!发现备选男主,请……”

      知道沟通无果,宋呈臻吃一堑长一智:“闭嘴!”

      老六瞬间安静。

      “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低沉悦耳有些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宋呈臻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之前在南家她出于激昂的备战状态,注意力都放在南家人身上。

      现在才有机会好好打量那位数次出手相助的季先生。

      眼前是一张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脸:眉目深遂线条锐利,漆黑的瞳孔如死寂的深潭,又冷又寒,却因此黑的愈发透彻。这双眼睛太过黑白分明,以至于总是带着审视观察的意味。连带他看过来的视线都带着的压迫感。

      但压迫感于宋呈臻而言不足为惧,她视线迅速移动,对这位被称作备选男主的季先生做进一步的了解:一丝不苟的发型、线条精悍挺直的脊背、剪裁得体面料挺括的西装……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很完美。

      正因为这种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哪怕他只是静静坐在哪里,也莫名散发出一种无所不能的气场。

      这大概就是霸总Bking的气质。

      难怪老六说这是备选男主。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耳朵上戴着的蓝牙耳机。

      他刚刚好像是在和人打电话。

      而宋呈臻刚刚说了句闭嘴。

      宋呈臻反应迅速:“哦,我在做梦,‘闭嘴’是对梦里人说的。”

      季庭均对着耳机那边低语:“你先安排,我马上到。”

      随后他看向宋呈臻:“什么梦,说来听听。”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到如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从来不被外物所扰,也因此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理所当然目空一切。

      但他定定看过来时却又带着几分专注,长睫微垂,眼中黑白分明的布局因此被打乱。

      宋呈臻这才意识到霸总有一双桃花眼。

      最冷的气质却搭配着最多情的眼睛,稀奇。

      她笑了笑,语气洒脱:“我们家最近面临一点危机,可能会破产也可能不会。梦到有人唱衰,我骂了几句。”

      “看样子你对家族企业很有信心?”

      系统老六忽然出声,在脑海中就如何应对进行提示。

      宋呈臻拿起床头的杯子,升腾的热气掩盖住晦暗不明的视线:“我是对自己有信心,即使破产,我也能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果然,不顾老六提示应对下一秒,熟悉的疼痛一闪而过,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叫嚣:“经检测,该行为不利于指数提升,请立刻停止!”

      这次老六说话倒是礼貌了些,好歹有个请。

      但宋呈臻仍然不想理会它:该行为是什么行为?为什么要对陌生人示弱诉苦水?

      “是吗?那你为什么会晕倒在我的车前。”季庭均微微前倾,清明的眼睛仿若看透一切:“检查结果显示,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宋呈臻微愣:她当时疼到神志不清,根本没注意自己倒在哪里。

      但她仍试图解释:“那只是个意外。”

      尽管这话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不管怎么说,你确实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下一秒,一张名片和支票被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名片中心写着铁画银钩的三个字:季庭均,下面还有一串联系方式。

      名片内容这样简洁,足以见得递出名片的人有十足的自信让他人记住自己。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和我联系。”

      这话说的委婉。

      宋氏集团的危机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解决,一切都要付出代价,宋呈臻很清楚“和我联系”意味着什么。

      这大概就是狗血虐恋中常见的契约情人剧本。

      宋呈臻本来对季庭均观感不错,但基于他对待自己时如同对待一个物件般的态度,她知道了这个人也不太行。

      也是,和狗血虐恋沾边,能好到哪去?

      老六在她脑海中不知疲倦的重复着:“请立刻接受支票。请立刻……”

      宋呈臻一下就被激起逆反心理,伸手推回支票:“所有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你想要什么?”

      季庭均定定看着她,黑眸幽邃:“你说呢。”

      宋呈臻没有回答:“那你能付出什么?”

      “我能付出什么?”季庭均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眼神中几分玩味:“比如——让宋氏集团起死回生。”

      这位天子骄子淡淡抛出筹码,从神情来看,他自信这个筹码有足够的分量。

      老六的机械音在耳边继续重复:“请立刻收下支票!请立刻收下支票!”

      痛感再次从四肢百骸泛起,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宋呈臻知道这是老六在警告自己。

      可那又怎样?

      “你是一个商人。”

      忽略老六的话,宋呈臻对着季庭均,微微一笑:“合格的商人不会做慈善、更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既然愿意投资宋氏,这说明其中必然有利可图。本就有利可图的事,我何必傻乎乎把自己当作筹码。”

      听着宋呈臻句句偏离自己的指示,老六瞬间发怒,加重了痛感。

      宋呈臻闷哼一声,脸上笑意不变。

      “啊。被你发现了。”季庭均轻笑,大概是因为足够自负,所以尘埃落定前任何的波动都无法令他在意,他仍气定神闲:“宋小姐很有意思,所以我可以多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但我确定,你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丢下这一句,他转身离开。

      病房的门被轻轻扣上,宋呈臻如同放气的气球,忽然卸了力倒进被褥。

      排山倒海的痛感再次袭来。

      她下意识掐住掌心抵御疼痛,指尖触碰到清凉的药膏——此前在南家,为了在疼痛下维持体面,她那时也掐住了掌心。

      只可惜才被妥善处理的伤口再添新伤。

      “不如先谈谈?”勉力控制的声音因疼痛带着些许颤抖,但语调仍然轻快。

      疼痛骤然减弱。

      宋呈臻开门见山:“你也说了这是备选男主,既然不是真正的男主,何必还要这样急切地让我和他发生联系?还有,你明知自己不能感知我内心的想法,我们还没沟通,你何必急着施加疼痛。”

      无论是在南家还是刚刚,除非她开口说话,老六下达命令都要重复数遍。

      宋呈臻由此推测老六不能感知她的想法。

      老六回应迅速,并未反驳宋呈臻的猜测:“支票本来可以不接受,但由于你分手的行为大大降低了狗血虐恋指数。所以现在必须用其他事件来弥补降低的指数。至于疼痛,这是对你违背人设的惩罚。”

      “不说现在还有没有人设这种东西存在。”宋呈臻听笑了,数据校验时,对于人物设定的描述是缺失。如果人物设定的相关数据有备份,老六肯定早就用上了,那也就不可能他们现在的对峙。

      占领道德制高点才能对敌人进行批判,她迅速为自己拒绝的行为编造出合理的理由:“而且我拒绝他只是为了让他放出更多筹码。你会谈判吗,谁一上来就答应对方的条件?”

      老六沉默良久:“……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既然我说得对,你急什么?”

      老六固执说完自己的后半句:“但是你应该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宋呈臻天生反骨,斩钉截铁:“不可能。”

      本就愤怒的老六被她这么一刺激,口无遮拦地放狠话:“不配合的后果就是世界崩塌,你、你爱的人都会随世界崩塌而湮灭。”

      宋呈臻最讨厌威胁,寸步不让。她凝视虚空中的一点,倔强的眼神传达着永不屈服的意志:“如果世界湮灭,那身为世界的系统,你必然也会跟着一起消失。对吧。”

      虽然是问句,却语气笃定,有一瞬间,老六似乎感觉那道带着压迫感的视线跨越了次元,捕捉到了它的所在。

      它慌了,所以没能及时回应。

      这短暂的沉默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机缘巧合倒是诈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宋呈臻收回视线,懒洋洋靠在床头,这样放松随意的姿态使她身上那些尖锐的气场瞬间消失,连带说出的话也带了些有商有量的意味:“你看,世界湮灭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所以我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了生存下去,我可以配合你。”

      直觉告诉老六这话没说全。

      “但是我这个人最讨厌被逼迫着做什么事,你大可以逼迫我,反正我不过是世界中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消失了也没什么可惜。只是,你甘心和我一起消失吗。”

      威胁不成反被踩中痛脚的老六瞬间恼羞成怒。

      它不再回答,但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压向宋呈臻。

      仿佛是体内每一根骨骼都被打碎,内脏移位般剧痛。宋呈臻甚至能听到心脏在胸腔内如敲鼓般剧烈跳动的声音、能感受到脖颈处动脉内急流的血液快速涌过血管壁。

      在这样的重压下,正常呼吸都是一种奢望。窒息感让她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

      但她只是那样靠在床头,绷紧每一块肌肉,克制每一声试图从喉头逃窜出去的呻/吟。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对峙的双方都知道自己绝不能退步。

      没过多久,病房内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宋呈臻知道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下降,但她已经无暇顾及。

      视线因缺氧而模糊,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是她的意识却那样清醒的向外蔓延,她好像化作一阵风,那样自然而然的四处游走。

      飘渺的意识被气流推动着随空气游走,现有的感官回光返照般发挥到极致。

      宋呈臻听到麻雀振翅飞离枝头、听到不知是哪个病房内水杯落地、听到喧闹的走廊、杂乱的脚步声、听到有人在呼喊“三号床有突发状况,快!”

      下一秒,这声音出现在耳边。

      好像有一只大手硬生生聚拢拉回她涣散的意识,然后把它重新放置在体内。比凌迟还要痛苦的疼痛不知何时消失,仪器炸耳的滴滴声也不知何时恢复平静。

      感官超常发挥的最后一秒,宋呈臻鼻尖捕捉到一丝檀香与冷杉交织的气息,厚重微冷,却让人心中一定。

      似乎有梵呗声伴随着悠长钟声从远方传来,涤尽灵魂深处残留的疼痛,此前被刻意压制的疲惫如潮水般泛起。

      于是她彻底放松,陷入脱力后的昏睡。

      头发被汗水浸湿、嘴唇布满忍耐的咬痕,在此前的那些年里,宋呈臻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但此刻的狼狈并不妨碍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因为她知道,这场对峙,她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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