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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渝 ...

  •   城外,一袭绯衣的谢珩手执着精巧的折扇,脚下踩着个人,身旁还躺了一地的尸体,冲天的血腥气。

      他弯着眸笑意吟吟,一双桃花眼里如糖似蜜的风情,“陈家莫不是近几年得了太多的恭维,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陈肃忍住打颤的腿,“你这妖人!前些日子砍断了我小弟的手脚,在他身上种了蛊毒,还杀了陈家几个长老,我陈家不会善罢甘休!”

      这人边说边退,看的谢珩好笑,这人不杀,留着来日给自己添堵吗?

      谢珩侧了侧头,收起了笑意,眼底疯狂肆虐着杀意,素白的手腕轻抬,精致的折扇回旋一瞬便割断了大动脉,血液喷溅而出。

      他瞪大了眼睛,身体往后倒去。

      谢珩面无表情的拿出锦帕擦着手,瞧着地上那折扇,也没了心情捡,变脏了就换一把。

      身后姗姗来迟的两个青年瞧着谢珩面色古怪,“主子,你什么时候砍人手脚放虫子,而且还打了人家的长辈?”

      你不是最爱干净吗?而且打了孩子也就算了,连老的也打了。

      谢珩把手中的锦帕往地上一扔,轻轻啧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前些日子走火入魔,受不住子夜的疼,有人撞了上来便顺手杀了。”

      “就一次而已。”

      北沐静默,没什么表情。

      南乔微微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说道:“不愧是我们阴晴不定的谷主。”

      两个面容相近的青年,性格却截然相反。

      谢珩似笑非笑,南乔一个激灵,躲到了北沐身后,“主子,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卞州新上任的刺史罗庆是被皇帝贬来的,他政敌是当今御史大人宋齐!”

      南乔急急的说着,谢珩被转移了注意力,面色阴晴不定。

      ——
      近些日子的江湖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总是显得几分人心惶惶,还有那新上任的刺史,似乎得罪了朝堂之上的宠臣,导致被皇帝下了令,诛了九族。

      朝廷上下战战兢兢,而那百姓也不得安生,皇帝今年又提高了赋税,就连卞城这等富庶之地都能瞧见几个穷苦人了。

      几个老臣心寒,在朝堂上辞了官告老还乡。

      再说那为天启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的顾家,皇帝因年纪大,越来越多疑,几个亲生儿子都被皇帝使了手段,残的残,死的死,紧闭的紧闭,倒是为谢珩这种想要颠倒王朝的人留了方便。

      谢珩下了好大一盘棋,耍着当初那群人团团转,每日好不热闹。偶尔还有温栖那个呆子来给他跑腿,谢珩便逗弄逗弄他,这在卞城的日子便越发的逍遥。

      醉江楼是卞城最大的酒楼,点心也是极为出名的。

      近几天的阿珩心情不好,每次温栖去找他都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温栖想要哄哄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珩手里便拿着醉江楼的点心,可惜一连三日没买到。

      今日太阳尚未升起温栖便等在了醉江楼的门口。

      直到天色大亮,路上的商贩开始吆喝着,醉江楼这才开了门。

      小厮看着眼前样貌俊美的人苦笑一声,“公子,不是这生意我们不做,而是今日醉江楼里做糕点的厨娘回家了,您看看要不过几日再来?”

      温栖迷茫的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最后在城墙下靠坐着,慢慢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阿珩,现在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哄他了……阿珩并不重口腹之欲,也不是很喜欢酒,有的时候一天还不吃饭!”

      而且阿珩总是很冷,表面瞧着在笑,心里却寒凉的如同三九天。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又隐隐带着几分气愤,似乎在责怪阿珩不好好吃饭,不爱惜身体。

      微风拂动间,身边有人坐了下来带来了好闻的草药香,来人声音懒洋洋的,“阿珩有什么好的,没事喜欢杀人,脾气还不好。”

      “胡说!阿珩最好了,明明每天那么难熬,他还是笑着的,只不过偶尔有了一些小脾气。而且阿珩杀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人!阿珩不喜欢疼,却每日要受锥心蚀骨之痛……我多想,代他受之。”

      最后四个字青年吐字极轻,声音顺着风飘走,却让身边的人呼吸一滞。

      好半响,那人开了口,“如此恶劣之人,怎难为少庄主这般费心劳神。”

      温栖吸了吸鼻子,这才抬头看向身侧,想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说他的阿珩。

      身侧的红衣美人瞧见他看过来微微弯眸,手中扔过去一块玉佩,温栖下意识接住,入手才发现玉质细腻,是上好的东西。

      四周人群熙熙攘攘,极为热闹,他们两个相貌出色,这些天已经被卞城的人认识了,瞧见两个人坐在这里有热情的还会伸手打招呼。

      谢珩微微放松了身体,一手轻轻支在下颚,眯起了眼睛,逐渐陷入了当年的回忆,“我是十年前御史大夫谢峰的儿子,谢珩。当年我淘气,偷偷溜到外面去玩,回家的时候,就发现谢家出事了。”

      温栖瞪大了眼睛,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伸手握住了谢珩冰凉的手。谢珩挣脱不开,也没想挣脱。

      他的舌尖轻轻抵住了上颚,轻轻哼笑一声,示意温栖看了看玉佩。

      玉佩入手细腻,颜色通透,右下角雕刻了一个珩字。

      “那是我从谢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个物件,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父亲亲手雕刻送给我的。如今,便送给你了。”

      他笑着看着温栖,“谢家出事之后,我被夏邑带走了,他拿我试药,在我体内种了几百种毒,我用了很多年才想出法子压制毒性,只在子夜之时爆发。”

      “我把夏邑关了起来,让他经历我曾经经历的一切,把他的药毒谷抢了过来。不过他在我身上种的毒太复杂,我调制不出来,索性放过他一劫,用了些别的法子。”

      “我从药毒谷出来已有四个月,期间找到了很多围杀谢家的人,我用这世间最恶毒的法子慢慢折磨他们,直到死亡。”

      “我……杀了很多人。”

      “江湖传言有一部分不假,但是挖人眼睛掏人心脏这事是我在没意识的情况下做的,不过我不否认,做了便是做了。”

      他之前在药毒谷的时候,夏邑为了刺激他说了一部分谢家的事情,加上他自己调查的,已经揭晓了当年的事情的全幕。

      不过是权力争夺。

      他微微垂下眼睛,“你应该也调查了吧,你也该知道我……”

      美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温栖猛地扑向他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阿珩,同我在一起吧,好不好,我带你回明月山庄,我的父母也很想见见你。”

      他把那憨态可掬的小鸟拿了出来放到红衣美人的手里,“这是我母亲亲手雕刻的,她拜托我把这个送给你。”

      谢珩的呼吸微微一滞,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

      温栖死死的抱着他,也不怕别人看见,“答应我吧,阿珩,我的好阿珩……”

      青年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一声声的唤着他,谢珩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脸,低声说:“好。”

      言罢青年趁着温栖愣神的那刻挣脱了他的怀抱,起身就往谢府的方向走。那道绯色人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栖回神,连忙追了上去,一伸手就把青年勾了回来半抱在怀里,脑袋还抵着谢珩的肩颈,笑得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阿珩,是我的阿珩了!”

      傻里傻气。

      谢珩轻声嘟囔,也忍不住弯着桃花眼露出笑意。

      ——
      “前些日子那个新上任的官员是卞州刺史,姓罗,罗庆。曾经和我父亲同在御史台。我前些日子使了些手段,叫曾经和他一起陷害我父亲的人反目成仇,被皇帝下令杀了。”

      谢珩一手支着下颚,一手在桌面上轻轻点着,“还有个现任御史大夫宋齐,这个人是之前给皇帝提出围杀谢家的人。”

      他轻轻点着这个名字,舌尖在唇齿间滚了一圈,最后淡漠的吐出两个字,“该杀。”

      温栖瞧着谢珩一心扑在这事情上有些不满,眼看着时间马上到子夜了,他的阿珩又要受疼了,还有心情来研究这些。

      许久等不到人回答,谢珩皱着眉侧头便对上了温栖幽怨的目光。

      “怎么了?”若是这人有尾巴和耳朵,一定是垂着尾巴失魂落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阿珩……”他从身后把人圈起来,像是圈画自己领地的狮子,“你对这位罗刺史的关注度都比我多。”

      语气幽怨又委屈,能醋成一个醋缸。

      也不知这句话戳中了哪个点,谢珩忍不住大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起,眼尾泛着红意,在暖黄色的光下带着朦胧的媚意。

      温栖呼吸一窒,控制不住的低头去吻他。

      眼前人皮肤白皙,眼尾那一抹嫣红便更加明显。谢珩没有躲,微微抬起头任由温栖动作。

      感受到怀里人身体放松,温栖的手微微向下,哑着声音,“阿珩,好阿珩……”

      谢珩轻轻哼了一声,抬手环住了温栖的脖颈,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夜色漫长,红鸾帐暖,遮掩了满室的旖旎,也驱散了那如跗骨之蛆般的阴寒。

      许久以后的温栖才知道,他承载了这个青年一生中唯一的温柔与信任,他那风雨飘泊的一生,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让谢珩放下算计与防备,用自己的满心欢喜去相迎。

      ——
      “呦,小珩来啦!”美妇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又瞧了瞧他身后的人,“这不是明月山庄的少庄主吗?”

      温栖收起了平日里那混世魔王的样子,乖巧的叫了一声“云姨好。”

      云箐笑着应了一声,“看来少庄主同我们家小珩相处的很好。”

      两个人牵着手毫不遮掩,云箐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没有什么震惊的样子,看着两个人只有满心满眼的笑意。她知道,这是谢珩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遇见了喜欢的人。

      “醉江楼新换了厨娘,研制了新的糕点,要不要尝一尝,我让人给你装好。”

      云箐侧过身,眼眶有些红,又叫着温栖和她一起去厨房拿一些。

      谢珩没阻止,伸手捏了捏青年的手,轻声说道:“去吧。”

      温栖战战兢兢的跟着云箐往楼下走,生怕她突然说什么离开小珩的话。

      此刻天色还早,醉江楼还未开门迎客,前堂里没什么人,小厮都在后院准备着要用的东西。

      云箐拿着油纸包着糕点,低声的同温栖说着话,“我同谢家交好,在小珩小时候还送过长命锁,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他喜欢甜食,也很喜欢酒,但是不能让他喝的太多,倒不是酒品不好,小珩喝多了很乖。只是……他的仇家太多啦,那群人都盯着他呢。”

      “想来你应该也知道了他每晚发作的那病,那是夏邑亲手调制的毒,解不开啊。”

      “小珩脾气看起来差,其实很温柔,你要是平日惹他不快,多哄哄他便好。”

      “他自十岁便没了父母,失去踪迹那一段时间我也找过,后来他来卞城露面偶然来了醉江楼我才认出他来。”

      “少庄主……我知道小珩心里一直放不下谢家,他跨不过去那道坎,你得帮帮他,让他从仇恨里出来,让他……尝试着去看看这世间好的一面。”

      “谢家的事情,我一直在追查,也查出来不少事情。”云箐将几张纸和钥匙递给了温栖,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如今瞧着,有了几分好好活着的样子了。”

      温栖听着美妇人的话,心一钝一钝的抽痛着,夏邑那种疯子,他从小就在父母那里听过,如今听云箐的话,加上阿珩身上的事情更觉得可恨。

      他的阿珩,之前过的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啊……

      想他十岁的时候,被父母娇宠着,在卞城就是个混世魔王,人人都捧着他,可是他的阿珩,却要日日夜夜受着疼,还亲眼看见了谢家的灭亡。

      温栖郑重的接过东西,又仔细的收好,“云姨放心,以后我不会让阿珩受苦的。”

      云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的时候,就带着阿珩来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便叫人来传信。”

      她云箐好歹也算是江湖中人,被人客客气气的称一声云娘,若是有朝一日谢珩需要势力,她自当要出手的。

      两个人一来一回用了将近半个时辰,谢珩却没问温栖他们聊了什么,只是郑重的同云箐告别。

      身后,云箐绷不住的流了泪,声音微微收紧,没有显示出半分异常,“小珩,有空常来玩,云姨给你备着糕点!”

      绯色身影挥了挥手,清风将那悦耳魅人的声音送到云箐耳边。

      他说,“好啊,日后定来醉江楼。”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最后一面,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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