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阳》桃子卿太太

125、若时光倒流

　　第一百二十五章：若时光倒流
　　如果早知道时间这么短暂，我一定奋不顾身要多爱你一些啊。

　　【1】

　　于吉妍不放弃，为了儿子她什么都愿意做，现在是为了孙子或孙女她更加什么都愿意做，她去找楚琪依的妈妈，发现她妈妈正是王兰慧的时候，有一瞬间害怕自己被挖苦，被聚聚额，被嘲笑“真是报应啊，活该你儿子死了”——想到这里她就气得浑身发抖。
　　可她已经失去郑岭晟，不能再失去他的孩子了，就算被辱骂也好，下跪也好，她都要去请求她。
　　她不像郑智光，有着事业上的野心，她所有的奋斗和事业都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现在阿晟死了，就像是城堡坍塌金字塔毁灭，她所有的爱和情感支柱都化作灰烬，谁也不能承受丧子之痛，哪怕她在别人看来是一个刻薄的嫌贫爱富的恶人。
　　此刻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儿子性命的母亲。

　　钱，那不过是数字罢了，只要儿子能复活，穷困潦倒一生又如何呢？
　　放下所有面子，放下所有尊严，只要为了她的孩子，为了阿晟的孩子，放弃所有都可以。
　　她去求王兰慧。

　　王兰慧惊讶女儿怀了他的孩子，还来不及怪楚琪依不懂事乱来，少年的死亡就给她带来了更大的悲伤。
　　她见过郑岭晟，在那家酒楼，给女儿夹菜喂她吃东西，满心满眼都是宠溺。这么好的孩子，死掉了吗？王兰慧也落下泪来。
　　其实他又不是一个坏孩子，他还很好，他真心实意喜欢琪依，这么好的男孩子，为什么会死呢？她痛心一条生命的逝去。
　　王兰慧本来是讨厌和憎恨于吉妍的，不过是有几个臭钱，就这么嚣张跋扈。然而此刻，见于吉妍如此，王兰慧心中满是不忍，上天何以对一个母亲如此残忍，为什么要剥夺她的挚爱？
　　王兰慧不是没有想过于吉妍这样的人有过报应，应该破产，负债，成为穷人中的穷人，饱受别人的白眼和鄙视，可是上天不该夺去她的孩子。

　　这个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母亲，抛弃她以前在乎的富贵形象，把她珍爱的帝王绿翡翠镯子扔在地上摔碎，有什么用呢？要这个有什么用呢？那不过是一堆石头，凭什么标上一百多万的价钱？那是什么身份地位富贵的象征？
　　这世界上所有的金山银山，都比不上她的儿子郑岭晟。

　　王兰慧陪她一起坐在地上，抱住了她，疼惜她，安慰她，伸出哆嗦的长满老茧的手去温暖她，她是一个底层穷人，却保留着宽厚的善良的心。
　　谁也无法去嘲笑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恶魔也做不出这种事。
　　她擦了擦眼泪说：“我帮你，我会帮你，我会帮你去跟琪依说一下，她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她很善良，她有嘴硬的时候，但她心底里是善良的。”

　　于吉妍在她怀里失声痛哭。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不是一个好妈妈，阿晟，阿晟啊！”
　　王兰慧搂紧她：“我也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也恨过我自己，你要坚强啊！”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真的，和你相比，我很惭愧，我才不是一个好妈妈，你给你儿子那么好的生活，我呢？我算个什么东西？我给我女儿过得什么生活啊！我才不是个好妈妈！”王兰慧也嚎啕大哭，“不配当妈的是我，是我啊！”
　　“你真的很努力了，你能为你儿子做到这个地步，我做不到，我一定做不到的。”王兰慧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要再怪自己了。”

　　“阿晟，阿晟！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只知道赚钱，妈妈都没有好好陪着你！是我的错，我的错！”于吉妍眼睛都快哭瞎了。

　　每每听到她责备自己，王兰慧心中更加有愧。

　　【2】
　　楚琪依回家的时候见到了欲言又止的母亲，她害怕母亲知道她的秘密，想着怎样回避，然而王兰慧直接抱了抱她，说：“我知道你的事了。”
　　楚琪依狠狠一颤。她怕迎来一顿痛骂。

　　“妈妈年纪大了，也该活明白了，”王兰慧道，她闭上眼睛，回想自己荒唐的过往，“这世上，能不计前嫌对我好的，也只有我的亲骨肉，可惜我以前没有好好对你，才让你发生了这样的事。”
　　楚琪依眨巴了几下眼睛，难道这就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吗？失去了郑岭晟，却拥有了母亲。就像她之前觉得，失去了母亲，但还有郑岭晟可以依靠。

　　为什么不能拥有阿晟，又拥有母亲呢？她伤心地想。

　　所谓的得到母亲，也许又只是一种幻觉呢，她自嘲冷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母亲还是那样一成不变歇斯底里，不论背负什么罪名，哪怕死去，我也要离开这个名为家的牢笼。

　　“我很怕你误入歧途，又不知怎么教导，对你太过严厉，”王兰慧谈了一声气，“可我自己都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又该怎么教你呢？你没有成为小太妹，没有成为混混，没有辍学，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
　　“妈妈能做的，也只有这个程度，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对不起。”王兰慧哽咽道。

　　“没事。”楚琪依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没被好好对待过吧，她觉得母亲现在这样，只是承认这些，就已经很难得了。
　　“我知道了，那个男孩死掉了，还有那件事，”王兰慧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我不怪你，是我没好好教你，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男孩的妈妈来找过我了，她希望你把孩子生下来，”王兰慧注视着女儿，“她太可怜了，如果这样能让她好过点，你就……”
　　“这段时间你先休学，好好调养，高考以后会有机会的，她会帮你搞定一切，”王兰慧道，“我知道这事有点为难，但……就当为了那个男孩子着想吧。”

　　楚琪依的眼泪瞬间全涌了出来，哭得稀里哗啦：“可是妈妈，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之前吃过感冒药和退烧药，身体也很弱，我怕我自己倒下，更不要说还要保护另一个生命。我不知道该怎样当一个妈妈，如果TA真的出生，我一辈子都会牵挂，我不想世界上多一个可怜的孩子。”
　　“你和我已经够可怜了，不要让这一切继续了，不要再让这样的血缘流传下去了，不幸就像是诅咒，你知道吗，我真的害怕。我们幸福过吗？没有。我能保证我的孩子会幸福吗？我不能。”楚琪依捂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对不起，我做不到。”

　　王兰慧陪着她一起抹眼泪。
　　“你一定能幸福的，妈妈不能获得幸福了，但你一定可以的，你的孩子将来也一定可以的……”
　　“为什么你不能获得幸福呢？你也不算老，你不算老啊，离开林正强吧。如果他不能给你幸福，就彻底离开他，不要再相信他的诺言了。”楚琪依摇着她妈妈，“我不要只有自己幸福，我也希望妈妈你幸福啊。”
　　“不要逼我离开你！不要逼我恨你！”楚琪依鼓足勇气，颤声道，“不然我也会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王兰慧哆嗦着嘴唇，泪如雨下。
　　两人一起泣不成声。

　　【3】
　　学校里，陈飞来找她，劝她快点把孩子打掉，不要拖了。
　　“今年的高考，如果你身体吃不消的话，明年也可以，我陪你一起高复。”陈飞说，
　　“谢谢你啊，陈飞，”楚琪依道，“我会自己解决问题的。”
　　“你可千万别犯傻，”陈飞再三叮嘱，“我真怕你做傻事。”
　　“我不会轻生，我会好好活下去。”楚琪依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指另一件傻事，就是，就是那个……”陈飞红了脸，生孩子这种事他开不了口。
　　“我心里有数，快上课了，你走吧。”楚琪依没有正面回答，她心里也矛盾得很。

　　放学后，楚琪依无心写作业，开始收拾房间，一切和郑岭晟有关的东西她都理了出来。
　　电话响了，是钟夏蕊。
　　“我在你家门口，有东西给你。”
　　楚琪依开了门，见钟夏蕊怀中抱了个箱子。

　　“总不会还有东西落在那里吧，”楚琪依尴尬笑笑，“我已经不会再去那里了。”
　　“这是，原本为你准备的礼物，”钟夏蕊道，“阿晟想送你的，他跟我提过，但后来忘了。”
　　“进来吧。”楚琪依道。
　　两人进了门，楚琪依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些衣服和小礼物——和当初被妈妈剪碎扔掉的那些一模一样。
　　楚琪依顿时哭了。

　　她后来忍不住，还是告诉了郑岭晟母亲王兰慧反对她恋爱这件事，还把他送的东西扔掉了，郑岭晟和她互相打气，坚定他们小小的爱情。那时少年安慰她，还笑着说：“那我给你补份一模一样的。”
　　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安慰她的好听话。

　　“阿晟……”她简直痛不欲生。

　　他还是那个她深爱的少年，给她准备了小惊喜，楚琪依原谅了他犯下的错，他们可以撕得惨烈，可以分手，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他怎么可以死。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上天何其不公。

　　“我想明白了，我一点都不会恨他，我也不会再去想他到底爱不爱我。”
　　“我是爱他的，”她坚定地说，“他也是爱我的。”

　　其他不重要了。什么温书仪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都不重要。
　　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连这些都不会有吧，欢笑和痛苦，爱一个人本就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