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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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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烟云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追求者,但是像这么死缠烂打的,确实还是第一次见。
说到底,这个男生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追求的时候懂发红包,会转账,也会买礼物,只不过程烟云都不收罢了。
不喜欢人家,何必吊着人家的感情呢?
程烟云不想谈恋爱,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分心给另一个人。大概是因为父母的前车之鉴,她觉得自己没有钱,谈恋爱会被别人瞧不起。
况且自己也不是那种……特别值得别人付出的人。她自认为。
程烟云换了一套极其普通的服装,宽容的阔腿裤和懒散的运动上衣,也没化妆,不想留给对方任何机会。
只不过刚下楼,她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天气,可太冷了。冷风一缕缕地往她身体里钻,尤其是她还穿着宽松的衣服和裤子,这么一来,更是透心凉。
雨已经停了。
暴雨过后,将地面洗刷得分外干净,依稀还有未干的水渍。
迎着冷风,程烟云打了个喷嚏。
真是冷啊。程烟云不由得缩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件红色的加绒皮衣,要是躲在里面,应该会很暖吧。
程烟云想着,赶紧拒绝他,然后回家躺被窝,大冬天的只有温暖的被窝是好地方。柔软温暖的小被窝怎么可能害人呢?
但是楼下的热情并没有因为天气发寒冷而减退。大多数人会因为跟自己毫不相干的表白,而自己变得分外兴奋。
音乐声音震耳欲聋,持续播放着“明天你要嫁给我啦”“明天你要嫁给我啦”。
……才不要!
程烟云下楼站在台阶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大约是她没打扮的原因,朴素得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路人。
直到那个小富二代高喊了一声:
“烟云!”
当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有的还在窃窃私语:
“这就是女主角,也太普通了吧?”
“她喜欢女孩,能答应这男孩吗?”
“感觉她不是真想下来,这装扮和睡衣没区别。”
“管那么多干嘛,不就是个看戏吗。”
“管她的呢,起哄就行了。他俩要真成了,肯定能记住咱们。”
于是在所有人沉默了诡异的几秒之后,开始整齐一致地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人们都这样,对跟自己无关的事总是过分在意。
那一瞬间,程烟云身上升起了一层恶寒。音乐声和起哄声盖住了她的声音,所有人的热情盖住了她的低迷。
这不就是妥妥的道德绑架?
烟云喊了一声:“等等!”
甚至都没人听到,所有人都被包裹在嘈杂的夜色之中。
小富二代不知道程烟云喊的什么。以为对方是答应他了,快步向前走去,还张开了双手迎接,一副陶醉的模样。
下一秒,深沉的夜色中突然响起凄清嘹亮的唢呐音,盖住了所有声响。
唢呐一响,万物同悲。
程烟云手中正拿着一把唢呐,极度嘈杂中从背后摸出来的。百般乐器,唢呐为王。
这声音一出来,别说这大音响的声音给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群里连起哄的人都没了。
那小富二代正好离程烟云一步之遥,直接抱着花站在那傻了。
趁着所有人都傻了,程烟云温声细语地说:
“把音响关了。我有话说。”
摆弄音响的人大气不敢喘,叭地一下给按灭了。
这下气氛就更奇怪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一片寂静,地下还摆放着一圈白色蜡烛。
程烟云站在三级台阶上,比所有人高了整整一头,手中握着一柄唢呐,看着他们。
靠,这就是主宰的感觉?
程烟云看着追求自己的人,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喜欢你,过去不,现在不,未来也不。你或许以为死缠烂打,过度的仪式感,会让女孩子为你倾心,但是我不会。我只会对我喜欢的人主动。”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但是这么拒绝准没错。
其实之前程烟云每次拒绝都非常直白,只是对方被猪油蒙了心,就是不相信有人会不喜欢他。
世界上就是会有这种极度自恋的人,他其实谁也不爱,爱的只有自己罢了。
程烟云接着说:
“你挺好的,长得也好看。我配不上你,你喜欢我也只是一种执念,不要再继续这样了。”
否则我会报警。后半句程烟云没说出来,她认为大致不会这么过激。
如果说以前的拒绝是小孩听不懂人话,但是现在这么多人在场,不可能也全听不懂。
看热闹的有的人不死心:“就算你不喜欢,给他个机会试试也不行吗?”
程烟云微笑看着他:“如果你这么喜欢,你也可以跟他试试。”
小富二代顺着话茬也孜孜不倦:“你跟我试试,别喜欢女的了,你跟我试试你就知道男人的好了。”
程烟云的目光瞥向刚才起哄的男生,忍者笑说:“你也可以跟男人试试。”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对方很明显怒了。“我告诉你,我叫张浩宇,记住我的名字!我不是gay,我是喜欢女孩子的张浩宇!”
程烟云皱起眉头。离谱,这小孩说话怎么一股湾湾腔。
“知道了,你吵到我的耳朵了。”
张浩宇看着从一开始起哄,到现在面面相觑的众人,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么丢人他还是第一次,所以,一定要把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于是张浩宇一把拽住程烟云的胳膊:“你今天必须跟我处对象!”
“……”
“神经病吧?”熟悉声音钻进耳际,一巴掌就拍掉了抓住程烟云的手。余霜一脸愤怒地挡在程烟云面前,瞪着张浩宇。
“有完没完了你?烟云说的很清楚,她不喜欢你,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跟别人告白之前提前沟通好行不行?她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她就是跟我最好!我俩天下第一好!我们现在还住一起!你赶紧走吧,不觉得很丢人吗?!”
余霜的嗓门向来是大的,对着张浩宇就是一通咆哮。
说完之后,发现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
张浩宇听到这话,愣住了,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程烟云,你给我等着,原来你有对象,你根本就是欺骗我的感情!!!”
程烟云:“……”
搞什么。
谁有对象了?
张浩宇哭着跑走了。
起哄的人群也面面相觑,陆续散开。此时有个声音突然唤了一句:“余经纪,原来您和这个女孩是一对啊,真羡慕!公开出柜,真的很有勇气也!”
“啊?不不不,不是。”
没等余霜解释,那姑娘也捂着脸跑了。
程烟云:“……”
搞什么啊。
程烟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这么冷的天,好不容易下个楼,拒绝别人的表白,怎么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的?
回想刚刚余霜和张浩宇就好像过家家式的撕扯……
程烟云尽量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是一对?”
“是……吧。”余霜也开始迟疑。
“我们不要解释一下吗?”程烟云问。
“根本就是误解,你跟谁解释去啊,他们都走了。”
程烟云看着地上烧得灯枯油尽的蜡烛,白色的蜡烛油点滴斑驳,很是有点萧瑟的味道。
“也是,根本没人认得我们是谁,也没什么好澄清的。”程烟云说。
谁会在乎呢?
没有人。
夜色已经完完全全沉了下来,白天是阴着的,因此晚上既没有明亮的月亮,也没有闪烁的星星。
人群已经陆陆续续散去了。
程烟云想,要是现在扯着嗓子喊一声“我们不是情侣”,那看起来更像是个傻子。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地面上偶有几个水坑波光粼粼的。百无聊赖的程烟云走了过去,突发奇想,在浅水坑里踩水玩。
就当是解压吧。
“好玩吗?”余霜问。有一丝迟疑,又有点好奇。
“还可以。”
余霜也走过去,猝不及防地踩在程烟云另一边。
水渍溅在程烟云的小腿和鞋上。
“!”程烟云退后半步。“你干嘛!”
一旁的余霜笑得没心没肺。“干嘛?当然也是踩水了呗。”
“幼稚!”程烟云小声喊道。
她从余霜的身后绕过去,也猝不及防地踩了对方一身水。
“你就不幼稚了?”余霜笑着问。
“还好吧。”
比幼稚多一些的,当然就是快乐。两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开始嬉戏追逐。
“你说说,多久没有踩水玩儿了?”余霜笑着问。
“真是的,我从七八岁的时候就不玩儿了好不好。”程烟云小跑小跳,背后背着的唢呐探出一个头来。
余霜非常肆意地大笑出声,直接蹲在了地上。“你今天怎么连你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他那声音大,我想用什么可以盖住他的声音。”程烟云一本正经。
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程烟云其实一早就在心里有过清楚的定位。
比漂亮,她一定不是最漂亮的。
比人脉,她没什么人脉。
比才华,也不是唱歌跳舞样样精通。
比乐器……
程烟云自认为算是数一数二的,确实是一门乐器。
唢呐。
第一次听见唢呐声,程烟云三岁。
她从家里出来买东西,远远地看见一队人在送葬。
当时的她不理解那是在做什么。
从她的眼里看过去,倒像是个什么神圣且隆重的仪式。
所有人都一身雪白,漫天飞舞的白色圆纸片。所有人都目光悲戚,神情肃穆。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甚至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
在此时,队伍后面的乐手举起了一个铜色的乐器。
紧接着,唢呐声响遍布大街小巷,也遍布程烟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那样一个小小的乐器,竟然蕴含着那么强烈的情绪和力量。
程烟云就是从那时候迷上唢呐的。
小时候家长总喜欢送孩子去学一门特长,当刘小华问程烟云想学画画还是唱歌的时候,程烟云坚定地说:唢呐。
然后被刘小华骂了一顿。
后来程烟云就什么也没学成,没有家长能理解自己家小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种乐器。
后来毕业工作,经济独立,才开始学唢呐。程烟云的师父是一个破落人家的大师,以前风光的时候是在宫里营生,后来落魄了,一个人无依无靠,也没有老婆孩子。
好在攒下来的钱也够生活。
师父闲云野鹤,收徒弟的时候一分钱也没收,大约是看程烟云这孩子比较真实,就说:要是喜欢,你就好好学。唢呐,是乐器之王。
于是每周,程烟云都会抽出一天时间去学,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三四年。
每当程烟云拿起唢呐的时候,余霜都觉得好像是一种什么buff加持。沾点仙气,看着不像是个凡人。
“还得是你。”余霜说。“行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闹了一会的功夫,得到的结果就是重新冲了一遍热水澡,洗了一锅衣服。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程烟云已经困得不行了。
她瞥了一眼余霜,对方精力旺盛,正在那边看手机直播。
当程烟云想跟余霜道一句晚安的时候,余霜却突然叫住了她。
“诶!云云你快过来。”
“怎么了?”
程烟云一边走过去,一边捋顺自己刚刚吹干的头发。头发吹干了,有些水珠子却掉在身上还没有干。
晶莹的水滴落在她白瓷一般的脖颈和后背上,隐约地沾点色气。
“阿雅有话说有直播了。”余霜抬头看她。“要一起看吗?”
“我要不算了吧。”程烟云说。“我明天看回放。我有点困了。”
正在此时,熟悉且有节奏的音乐声响起。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迈着长腿踏进了直播间。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捉摸不定的清风。棱角分明,绛红色的发正落在眉尖一点,显得非常有压迫感。
“咦?这一期嘉宾是谁?”程烟云疑惑地挠了挠头。“我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