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导演，叫我宝贝》行甜粽

11、第 11 章

　　程烟云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好。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敲击栏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暴雨接踵而至。

　　程烟云心里有个记挂，睡得很浅，时常从梦里惊醒。

　　她的脑子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床沿边依稀还有一轮月亮。

　　但是程烟云明白这种大阴天是不可能有月亮的，于是愈发想起床，却又起不来。

　　在雷雨交加的天气里，她最容易梦魇。

　　最后是微信电话将她吵醒的。睡得不踏实的好处就是，能接到大早上临时补演员的通告。

　　为了这600块钱，程烟云义无反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是个广告片，拍摄场地是在一个花店，要求早上六点钟准时到现场。

　　她看了一眼表，时间是早上的五点半。好在影视城里，小电动车都能在半小时内到达，而且现场有化妆师，不需要怎么化妆，直接去就行。

　　程烟云简单地打了个底妆，就速度赶往现场。

　　影视城里人人敬业，差不多五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现场所有人就到期了。美术和灯光组在认真勘察花店的景色，商量从哪个角度拍会好看一些。

　　天色还蒙蒙亮，雨已经止住了，但是狂风却没有止住。
　　最近接连不断地下雨，空气变得阴冷而潮湿。程烟云不禁打了个冷战，加速溜进了屋子。

　　这是个漂亮的花店，花店里的花都开着。但是由于已经入冬了，屋子里的暖气也不是特别足，花儿们多少有点冻蔫了，无精打采地开着。

　　这么冷的天，要是室内还能勉强过得去。

　　副导演是个长相漂亮的年轻小男孩，叫柏溪，从外面的塑料泡沫箱里拿了一小袋早餐和一杯豆浆递给程烟云。

　　一般开早功的组都会提供早饭，程烟云吃过正规的早餐，也有像这种完全不是样子的早餐。里面是两个素馅的大包子，有些发软，已经凉了，隐约还能嗅到隔夜的气味。

　　很糊弄。

　　程烟云咬了两口，把豆浆喝了。

　　她感觉自己吃饱了，起身去化妆师那边化妆。

　　化妆师是个身材矮小的小姑娘，一边给程烟云化妆，一边赞叹道：
　　“你的皮肤真的好好啊，这么干燥的天气，一点都不卡粉的。好羡慕啊，你怎么保养的呀？”

　　“其实没有特别保养过，我也常熬夜，喜欢吃辛辣刺激的东西。”程烟云实话实说。

　　“你也太凡尔赛了吧，呜呜。”

　　“如果实在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戒糖？”程烟云认真思考。“我很少吃糖。”

　　妆画了一半，外面就开始催了。

　　外面的场景已经布置完毕，程烟云知道是准备拍摄了。但是室内却没有摄影机，她走出店门的那个瞬间，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拍摄的是外景。

　　导演和服装组沟通好了衣服，让程烟云去换上。程烟云看了一眼那个破洞毛衣，什么话也没说。

　　在冬天拍初秋的戏也常见。

　　别说破洞毛衣了，就是短袖短裤，程烟云也照穿不误。

　　只不过这毛衣没什么御寒作用，甚至为了搭配主演，里面都没有一件抗风的衬衣。在零下几度的大清早，冷风嗖嗖往衣服里灌。

　　程烟云什么也没说，只是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准备试拍。

　　这个组并不是个对演员友善的组，所有人都各顾各的，不会有人管她。

　　好在副导演柏溪比较通情达理，他知道外面冷，于是帮程烟云拎着衣服，每当拍摄间隙的时候，就赶紧给程烟云披上衣服。

　　穿着棉衣的工作人员都冻得打哆嗦，但是程烟云为了镜头美感，全身舒展得像是大夏天。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她会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变。

　　这是个皮卡车的广告，用到花店和咖啡店的外景。程烟云的角色是一个在外景喝咖啡的客人，主角在车后面手磨咖啡，就像是移动的咖啡店。

　　咖啡冒着丝丝热气，不出半分钟就被冻得僵住。

　　程烟云所扮演的客人只需要跟他们简单互动，去查看一下车的尾部咖啡机就可以。这几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无数遍，导演精益求精，远景中景近景挨个拍了好几遍，抓到最美的镜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程烟云时常觉得休息的片刻，自己的衣服还没暖热，就又要脱掉重新开始拍了。

　　外面的摄制组还在商量要不要换个别的镜头，程烟云坐在寒风中已经有些迷糊。她的关节发酸，小脸被风吹得通红，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后面的群演更累，一直站着，来回走动，划画，充当背景板，穿得也非常单薄。没有命令就不能停下，得一直走来走去，即使现在是拍摄空隙。

　　程烟云真有点困了。

　　主要也是因为午饭也很难吃的原因。程烟云吃过很多盒饭，但是这个组的盒饭无疑是最敷衍的。
　　饭盒里就是米饭和一小坨炒莲花白，莲花白还是菜帮，用水煮熟了，随便加了点调料翻炒两下就出了锅。
　　没有炒菜的香味，完全就是水煮菜根的寡淡无味，还有点发苦。

　　为了不把道具弄脏，甚至没有坐的地方吃饭。程烟云就蹲成一团，草草地吃完了小半分盒饭。

　　“辛苦了。”正在此时，柏溪的话将昏昏欲睡的程烟云拉回了现实。

　　“没事。”程烟云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还在划画的群演。“他们更辛苦。”

　　“是啊，你累不累？”

　　“还好。”

　　原本以为这么早到现场可以收个早功，但是偏偏摄制组里的气氛不好，制片人和导演一直在吵架。拍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在拍什么，到了傍晚，都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程烟云站起身，活动活动自己的四肢，看看能不能增加一点热量。

　　在这个关头，导演又要临时加戏。说每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初秋的样子，初秋炎热，每个人身上不可能没有汗渍。

　　制片人直接就怼导演：“你看看他们都冷成什么样了？这一整天你都没有规划过这些吗？”

　　导演执意要这么做，再不对付也没辙。

　　程烟云在影视行业里被PUA惯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如果现在表示出不满，那她今天的工资就没有了。

　　雾状的水滴从喷壶里喷射到所有人的脸上和裸露的肌肤处，晚上原本就冷，这么一来更是凝结成一层浅薄的冰霜。

　　所有人都躲着水，只有程烟云一声不吭。大概是觉得她的状态比较真实，导演给了她单独特写，也用了更多的水雾。

　　最后一个镜头了。

　　正在此时，远处的声响打断了这边的拍摄。大约是别的组收工了，动静很大，使得这边没法继续拍摄。

　　执行导演看着那边骂了一声，不知道怎么的，又突然噤声了。

　　程烟云隐约看出来他有点畏惧，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夜色里并不能看清那些人的长相，但是明显能感觉出来人很多，是个大组。

　　大剧组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

　　程烟云并不是那么感兴趣。通红的小手掏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自己的微博。平时的程烟云几乎不会特意看微博，只有发微博的时候才会上去扫一眼。

　　她特意看了私信那一栏，上面赫然出现了几条回复。

　　程烟云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那种感觉就好像学生时代上课的时候，却在课桌下偷偷拉手。

　　程烟云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正当她带着这分笑意抬起头，目光却正好对上了远处一道熟悉的视线。

　　程烟云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三次了。两人多少是有点缘分。

　　程烟云刚刚回复了对方的消息，抬头正好撞上对方的视线。原来那个收工的组是尚合恩的组。

　　尚合恩身边正围着一群不是剧组工作人员的粉丝，闹哄哄的，对方却隔着遥遥的人群，望向了程烟云。

　　“要是不走近我都发现不了，原来是尚合恩导演啊。”柏溪喃喃道。
　　“最近总碰见她们组的人，要不是昨天看了她的直播，都不知道她们跟我们都在同一个影视城。”

　　“你也看了她的直播吗？”程烟云问。

　　“是的。”

　　程烟云的目光又落在对方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尚合恩身穿一件黑色的派克服，毛茸茸的领子就像一个大围巾，盖住了人精巧的下颌尖。
　　这个版型收腰，显得对方更是腰细腿长。衣服上自带的帽子，尚合恩扣在了自己头上，那张常年冷着的脸在灯光映衬下，轻轻呼口一口气，瞬间凝结成一团浅蓝色的白雾。

　　看起来像是一个巫师在玩弄什么小魔法。

　　她遮的严严实实，要不是走近了，根本也看不出来是谁。

　　程烟云想喊对方一声，但是又不能这么做。现在人太多了，不晓得别人还要怎么议论。

　　尚合恩的目光也遥遥望过来，她的面前隔着很多人，甚至有很多障碍物，但是对方已然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看向自己的视线。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来。
　　眼神里闪过一丝“原来你在这”躲猫猫式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