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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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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不是个傻的?”
金原保嘴上对这契约十分不屑,手却将石板抢了过来。另一手掏出匕首当笔,刷刷划上自己的名字。
这是高阶的契约之石,笔迹上会永久存留执笔人的气劲。日后拿给任何行家鉴定,都能精准的判别出笔迹是否由本人书写。
金原保仍在不死心地念叨:“这籍籍无名的太平会,抵得上一个宗主之位?
你好好思量一番,莫要白白浪费了如此良机。”
沉璧见他摇头叹气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好笑,这人先前还劝说自己救助那位白露长老,怎的眼下反倒替自己不值起来了?
赵震东也在石板上签下名字,“赵某倒是觉着,我这位同门有难得的赤子之心,如此胸怀和抱负,令人敬服。
日后若有需求,赵某愿为此尽份心力。”
一旁的沉月也瞧见了石板上的内容,顿时嘴巴闭得蚌壳一样紧,往角落里默默的缩了缩,不再搭话。
沉璧拿回石板,看着上面除自己以外的三个名字,向来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
首次邀人入会便如此顺利,是她没想过的。正因如此,她才会借着争夺宗主之位的时机,以交易之名提出此事。
至于沉月,他年纪尚小,入会的事她也不急于强求。
思及往昔,她心中感动与苦涩复杂交织。低头看着手中石板,仿佛看着寒冬过后,第一缕春风吹拂下破土而出的草木嫩芽。
要彻底打碎过往的那场梦魇,这是她务必迈出的第一步。
而最终的目标,是扫清寰宇,让腌臜污垢无处藏身。不再有新的哭声,不再有任何能复现她曾经阴影的东西。
她没有那般伟大,生下来便想要拯救他人。之所以有这般的决心,亦是为了拯救自己。
华音长老迈着缓步走过来,白皙的柔荑轻轻搭在少年头顶,眼里原本尖锐的冰霜融化,视线多出以往未有过的温度。
“谁说这契约无用?只要‘太平会’名扬天下,入会者便与其荣辱与共。
届时无需条款约束,单是加入‘太平会’的名头便成为入会者最强力的束缚。
沉璧,我等着‘太平会’令我俯首的那一日。我想瞧瞧,日后的‘太平会’能发展到何种境地。
但也莫要忘了,若你的事业毫无起色,即便有了我入‘太平会’的凭据,这石板于约束我而言,也与废物无异。”
这番棱角分明,堪称严厉的话语,却听得沉璧心里一暖。
“在下晓得了,多谢长老激励。”
不觉间已是天色渐明。与蓬莱仙岛一样,此时的万剑宗亦迎来了红日初升。
被外面连串的喜鹊叫声吵醒,床上的俊秀男子不耐地蹙起眉。
拿枕头掩住耳朵,翻身趴了半晌,他终于忍无可忍。
一个软白的枕头破窗而出,直直砸向枝头上聊得正热络的喜鹊。
“喳喳喳,叫你老娘呢叫?!”
刚睡醒的男音粗噶低沉,带着暴躁的火气,几只喜鹊被甩出的枕头惊得扑棱棱飞起,待瞧见一个发型凌乱的脑袋探出窗外,顿时锁定目标直飞过去,啄脑袋的啄脑袋,拉屎的拉屎。
“哎哎哎!”
这些喜鹊不仅凶,还会拉帮结伙的群殴。柳红袖招架不住,用手捂着脑袋,“啪”的把窗子关了,还能瞧见窗纸上有不断糊上来的新鲜鸟屎,打得窗纸噼里啪啦的响。
“这里的喜鹊,比原先那个世界的还要讨人嫌。”
男子将发上的鸟屎洗净,又拿了一柄自制的软刷,伸进嘴里洗刷起来。
虽说有净尘术能消除身上的污垢,但多年的习惯难以更改,就好像许多修行之人即使辟了谷,还是保留着一日三餐的习惯一样。
不这么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算不得真正的干净。
净了面,柳红袖换上一套宝蓝色的云锦缎料直裰,衬得整个人容光焕发,便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他是个懒散惯了的人,日常的琐碎事能不做便不做。一日三餐都不是自己动手,灶房里从不见烟火气。
正因如此,在万剑宗后落脚后,他对骆大公子和沉璧的事十分乐见其成。给沉璧的弟弟做夫子,让他有由头在万剑宗里躲清净。而沉璧又有一手好厨艺,在贪嘴的柳红袖眼里,这小美人就是个好用的长期饭票。
沉璧去蓬莱仙岛之前,便将房门钥匙交给了柳红袖,意在让他帮忙打理院中的花草。
结果考生们前脚刚走,隐匿了身份的骆大公子便找上了柳红袖,向他讨要沉璧的房门钥匙。
柳红袖面对金主毫无气节,乖乖的把钥匙上交,便眼睁睁看着骆大公子登了沉氏小院的堂,入了沉氏小院的室。自此夜夜留宿于此,比沉璧更像这小院的主人。
但好处也是有的,骆大公子在宗门里的人脉不少,没几日便找来不少人手,将柳红袖的小院翻修了一番。
不愧是修仙界的昔日首富,行动力远非沉璧那等的毛头小子可比。
柳红袖推开沉氏小院的大门,去寻角落里用来盛水浇花的木桶。走到贴近墙根的位置,便听见窗缝里飘出几声野兽般的低沉喘息。
他见多不怪地啧啧两声,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
骆大公子此人,模样生得俊美不羁,谈吐风趣,又有泼天富贵,这搁在他原先那个世界,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啊!
但这人在屋里嗅着小情儿的味道,拿着小情儿的贴身衣物在做什么腌臜事儿,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
如此下流行径,若他是沉璧,他也会更青睐那个孤傲清俊的沈锦绣吧?
柳红袖将院里的花草浇灌了大半,卧房的门总算开了。
骆大公子的脸上带着差强人意的意犹未尽,手里拿着湿漉漉的小衣和褥单,找了个木盆便搓洗起衣物来。
看那小衣的尺寸,显然不是骆煦炀的。
柳红袖打理好花草,便走到院中的梨木桌旁。天武将买来的早膳搁在桌上,柳红袖厚着脸皮便伸手去拿。
天武皱了皱眉,拿了个铁盆将早膳扣在下面。
柳红袖只好捂着饿得作响的肚子歪倒在一旁。
直等到骆大公子把衣物洗净又晾晒好,天武这才动手布置起早膳。
柳红袖赶忙拾起筷子,一边用膳,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出心中已久的困惑:
“以你的权势,何必忍得如此辛苦?沉璧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子,不如直接将他抓到身边养着,岂不美哉?”
骆煦炀没想到柳红袖会带出这个话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偏头看过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先生也偏好此中之道?”
柳红袖见骆大公子颇有几分找到同道中人的兴奋,瞬间头皮发麻。
作孽哟,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觉着骆大公子在某方面毫无自制力,宛如禽兽般凭本能行动。因此十分好奇是什么让骆大公子克制住冲动,竟能抵挡彻底拥有小美人的诱惑。
骆煦炀将柳红袖的安静当成了默认,颇为自得的用筷子指了指院中的花草。
“我倒是乐意攀折娇花,将其收入囊中。却又见不得花期太短。”
柳红袖想到这些花草每逢秋冬便会败落,顿时明白了骆大公子的意思,又试探着问道:
“那用仙皿呢?外界输入灵力让他增添修为,寿数亦会随之增长。”
骆煦炀将手中筷子立在碗底顿了顿,“肉身不锻炼,能承受的灵力亦是有限。更何况……”
俊美男子的眼神忽的变得阴森森的,雪白的牙齿在日光照射下令人生寒。
“更何况,我绝不许旁人的灵力注入他的体内。”
柳红袖:“那你来为他注入灵力不就……?”
骆大公子接下来的动作让柳红袖的言语噎在了嗓子眼。
只见他挽起袖口露出腕部,再翻过手背,朝上的掌心中便倏的冒出一团金色与暗黑交织的灵气来。
显见的,骆煦炀至少有金与暗两条灵根,且那色彩鲜明地交织又各自毫无驳杂的外观,灵根品阶必然不低。
柳红袖看着这团交织跃动的灵气,嘴里泛酸地咽了下口水。
天道不公啊,给了这禽兽如此好的财运也便罢了,天赋竟也是绝佳!
暗灵根极为罕见,便是与旁的变异灵根相比,亦是出类拔萃。
随即便听见那禽兽轻笑着说道:
“我倒是想予他灵力,只是我的灵力过于霸道,用于双修尚可,若是大量积滞在他体内,反会伤他的身子。”
这话说得中肯,但柳红袖就是从中品味出几分炫耀得意的味道。
就好比男子间惯于比大小一样,这莫名其妙的得意让柳红袖有些窝火起来。
总觉着自己作为男子的尊严被伤到了,却挑不出对方话里的毛病。
老天爷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安排自己做主角的。自己论天赋只能说尚可,论家世堪称孤家寡人。
那自己来这里是做甚的?
柳红袖脑子里忽然就冒出“蝴蝶效应”这个词,顿时豁然开朗般的扬起嘴角。
呵,蝴蝶。那个细微振翅便可能引发远方风暴的生灵。
若果真如此,老天爷还真是选错人了。
他柳红袖上辈子乏累极了,如今来异世得了安稳,他不想做蝴蝶,只想做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风卷残云的一顿饱腹过后,柳红袖便起身告辞了。
天武上前打算禀告新收到的讯息,却发现自家主子居然在望着天空发呆。
主子周身围绕的孤寂气息,让天武切实的感觉到,主子身边确实该有人陪伴了。
这种内心的空缺,是他们这些下属和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填补不了的。得是主子真正想要的人才行。
“各大宗门还未定下去蓬莱寻人的日子么?”
距离考生们去蓬莱仙岛已过了近一个月,原本七日便该结束的考核显然出现了异常。
各大宗门尝试过种种联络方式,却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天武恭敬地呈上一封信件,“今早传来的讯息。各大宗门十日前便已集结了人手打算登岛查探,本想小拨人速去速回,不料走漏了风声被世家势力知晓。
先前各大世家为了给考生让路而拖延了登岛的日子,如今见宗门还要往岛上加派人手,疑心岛上出现了宝物,非要一同前去。
宗门那边被纠缠不休,只好答应带世家的人一道前去。谁知世家拟订登岛名单拖拖拉拉,等了多日也无法启程。”
骆煦炀快速读完信件,嗤笑一声:“世族势力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心思都在窝里斗上,对外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两个时辰便能办成的小事,给他们一年半载也做不成。”
用后脑勺想都晓得是什么境况,今儿个名单上的候选人中毒了,明儿个又有候选人被开除祖籍了……内斗无止无休。
“主子所言极是。好在近日缥缈宗的尊者出世,这位尊者威望极高,勒令各大世家在当晚集齐人手,今早出发,若有拖沓绝不等待。
有了尊者发话,各大世家莫敢不从,此时应当已在去往蓬莱仙岛的路上。”
骆煦炀脸色顿时一沉,搭在桌面上的指尖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想不到仍存活于世啊,那位传说中的尊者。
闭关数百年的尊者,叫什么来着?
哦,李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