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光 ...
-
匆匆跑回教室的凌独暮翻找着自己书包，拿出一个贴着“午”字标签的小药瓶和水壶就飞奔到厕所一个隔间里。
凌独暮打开药瓶，四粒白花花的小药片从里面倒了出来，她仰头，将这些药片一股脑地和着水吞了进去。
凌独暮在厕所隔间里继续呆着，几分钟后，胃部熟悉的痉挛传来，凌独暮扶着墙一阵干呕，好一会才适应这剧烈的灼烧感，她喝了一口水，平复下头部的眩晕，接着用袖子擦拭掉因为疼痛而渗出的生理性眼泪。
凌独暮忽然用套着袖子的双手捂住脸，也不管布料蹭到了眼镜，她身体一阵颤抖，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几秒后，她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的出了厕所。
是的，凌独暮吃完后匆忙回去并不是因为害羞，她是为了隐秘的吃药。
害羞并不能让凌独暮放弃和欧阳舟晨的相处时间，她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吃的药。
凌独暮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伤疤，她就像一只在黑暗森林独自生存的小兽，永远只会在隐蔽角落孤独的舔舐自己的伤口。
回到教室后，余鑫黎跑欧阳舟晨前面的座位在一块聊天了，看见凌独暮回来，余鑫黎打了个招呼：“嗨凌独暮！你那么早倒饭，咋还比我们回的晚啊？”
“溜达去了，我有吃完饭散步的习惯。”
嗯是，一个小学时课间出教室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的人有散步的习惯。
我信你个鬼。
欧阳舟晨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吐槽，她不想和凌独暮说话，所以也懒得揭穿。
凌独暮坐到自己位子上，撑着脑袋用那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欧阳舟晨，欧阳舟晨却理都不带理，继续和余鑫黎聊着。
凌独暮忽然趴下，宽大的黑色卫衣软绵绵的套在凌独暮身上，脑袋留着一头像“光·遇”里虚荣先祖的发型，却总是有一两根呆毛在头顶晃悠。
余鑫黎觉得凌独暮这副模样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她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欧阳舟晨，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忍住不摸凌独暮脑袋的？她是铁石心肠吗。反正等哪天自己和凌独暮混熟后，一定要摸摸她的脑袋。
她突然想起欧阳舟晨在自己这骂凌独暮时说凌独暮又矮又丑。
余鑫黎看一眼167的欧阳舟晨，又瞄一眼171的凌独暮。
嗯，真矮，我绝对不是说欧阳舟晨。
余鑫黎又看了看凌独暮的脸，清晰的下颌线，狭长幽黑的瑞凤眼，深邃的眼窝，浓密标准的眉毛，不算高挺但略微上翘、线条优美的鼻梁上架着一副优雅的银边眼镜，宽大卫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再配上略显苍白的肤色......
嗯，丑，实在是丑的臼头深目。
不行了，说违心的话是要遭天谴的。斯文败类！病弱美人！这才对！余鑫黎觉得如果自己喜欢女生，那肯定为凌独暮如痴如醉。
“欧阳......我想和你解释一下......”凌独暮开口了，语气带有星星点点的哀求。
“可是我不想听。”欧阳舟晨打断了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
“行吧，冷漠的女人。”
欧阳舟晨冷笑一声，不再搭理她，心里却在回荡着凌独暮的语气。
像凌独暮这样清高的人，让她说出这种哀求的话，恐是要了她的命。
自己记忆中那个嚣狂的傲气少年，是何时起向自己低头的呢？
凌独暮缩成一团，把脑袋埋进袖里。
苦涩弥漫在她荒凉孤寂的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那更是假的。
任谁被放在心尖儿上的人长期如此冷漠对待，都会心凉。
但这是我罪有应得，凌独暮如此想着，又换上了一副欠揍的笑脸抬起头：“反正你不听我解释我就缠着你。”
看着凌独暮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欧阳舟晨咬牙切齿：“行，你缠，你看我理不理你。”
欧阳舟晨实在是被她烦的受不了，这几年来，似乎哪儿都有凌独暮的身影：微信上隔三差五的一条好友申请、好友动态里时不时出现的凌独暮的评论、各种软件出现的来自凌独暮的招呼，还有以前家里摆放的、自己生日时凌独暮送的礼物。
其实凌独暮并不是什么“舔狗”，是以前的回忆实在太温暖，以至于可以让现在完全没有活着念头的凌独暮拥有了不想死的信念。
以前的欧阳舟晨对凌独暮实在不要太好。凌独暮生闷气躲起来，她会去找、会去哄；凌独暮因为她生气，一向只等别人低头的她会主动道歉，即便大部分时候是凌独暮的错；凌独暮惹了别的朋友生气，她会顶罪、会背锅......
凌独暮也同样回应着欧阳舟晨。欧阳舟晨父母从小离异，于是在欧阳舟晨抽到“如果父母棒打鸳鸯你会如何”这张真心话，问棒打鸳鸯是什么意思啊时，从没在乎过别人感受的凌独暮说：“就是打一种鸟。”；凌独暮从小讨厌别人冒犯，却允许欧阳舟晨摸自己脑袋、捏自己脸；严重挑食的凌独暮会因为欧阳舟晨爱吃，家里带来的零食就只吃一点，其他全留给欧阳舟晨;有着回避型依赖人格障碍的她，也在和欧阳舟晨关系好时渐渐接纳了他人和自己亲密。
凌独暮本应于炼狱天天在泥泞沼泽挣扎陷落，可儿时的欧阳舟晨却像一道光，强势而温柔地照在了凌独暮身上。
习惯黑暗的凌独暮觉得刺眼，于是一遍又一遍回避、逃离。但那束光实在太温暖了，于是凌独暮摸索着，顺着那道光，她看到了人间。
那道光温柔的、不可抗拒地将凌独暮拽出了地狱，带着浑身脏兮兮的凌独暮认识人间的快乐、温馨和幸福。
凌独暮有时想问欧阳舟晨：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凌独暮怕这美好像易碎的、转瞬即逝的泡沫幻影，自己一碰、一问就离自己而去。
可惜，人越怕什么，什么就会来的越快。
终于，当凌独暮渐渐融入人间，觉得自己真的是“人”时，那道光，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脏兮兮的凌独暮走了。凌独暮看看自己身上肮脏的泥泞，又看看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人间。
“什么是人间。”迷茫、绝望的凌独暮这样问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