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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8 何以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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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多线发展余杭,乃至杭州的经销商。” 罗芙肯定地说:“余杭不只有唐家一个做私人酒窖的,他们名利双收,其他人难道看着不眼红?我想把唐家酒窖作为实体店经营模板,复制到杭州开放招商。”
孔悦然震惊了,罗芙居然敢这么想?唐家作为地方商业领袖一般的存在,把他们作为宣传旗帜,这合适吗?
“先不说能不能成,你这么做,首先唐家不一定同意你用他们宣传,再一个,同一地区招商,不等于直接和他们叫板,给他们树立竞争对手?”
“我不宣传他们,我只分享这个案例。你也说过唐家家大业大,并不真会把酒窖经营当回事。但我们不同,大好一片市场,我们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上进的客户而放弃?退一步讲,就算我们不做,其他酒商不会做吗?我收到消息,杭州过去半年多涌现几百家精品酒庄,留给我们犹豫的时间并不多。”
“那这样,唐家的订单说不定也没了。”
“反正早晚要没的,不如提前布局。”
罗芙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但见不到罗芙的面,孔悦然无法分辨她迸出这个想法,是出于对唐家的报复,还是仅仅客观公平地在分析生意。她只说:
“布局需要时间,得跑市场,你只剩一年半,人手和时间足够吗?”
“本来是不太够,但是,我在和陈弋阳打交道的那几个月,并不只有埋头苦干,闲时会找他公司各个部门的员工聊天。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快说。”
“陈弋阳的员工普遍来说,执行力弱,但想法特别多。早在好几年前,他已经在编织一张大网,把各个省的龙头经销商、专业出身的大经销商拉到自己身边,组成新的公司来运作。你猜都有谁在这个新公司里?”
“怎么又让我猜?你要急死我?”孔悦然很是恼火。
“好好好,老板息怒。汤显亮、老蔡、还有前年春糖聚会时的几位老总,都在。”
“你确定?陈弋阳本事这么大,能把这些人聚到一起?看来,给出的利益不小。”
罗芙笃定地说:“陈弋阳他们每年开年,都要举办股东大会。那天我恰好在加班,在他办公室亲眼见到这些人。后来问过老蔡,他告诉我确有其事。你不敢相信的话,再去和老蔡、汤显亮套套话......”
孔悦然一心只顾想着,那么多酒商聚到一起,到底要干什么大事?
她想着这个问题,却问出另一句话:“这跟占领余杭市场有什么关系?”
罗芙于是如此这般地和孔悦然诉说自己的想法与计划,待半小时后说完,感到今天的最后一点力气也被耗尽了,便支撑不住地将自己栽倒在床上。
不一会儿,她就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梦也是不安稳的。她的大脑无法停止思考,她清晰地看到另一个人不安分地闯了进来。
当时,大小作为一个公司老板的韩文晋,果真坚持为罗芙送了一个月午饭,令罗芙大为感动。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做到这份上,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何况这年头的男男女女,动嘴的比动手的多,现实的比纯粹的多。
倒不是说韩文晋有多纯粹,只是经过这一事,罗芙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了。
韩文晋倒是实在,起初说订单不大,实际订单的确不大。指望他做大客户是不太可能了,但发展下情谊,倒未为不可。
而且这人尽管将近四十,皮相依然有型。
是以韩文晋送完饭后,罗芙以答谢他为由,邀请他一起晚饭,他却毫无征兆地坦诚了自己上一段婚姻的情况:
“我两年前离婚了,有个八岁的儿子,跟着他妈。只要在上海,我每周末会带他两天。”
然后既没有问题,也没有总结。罗芙一脸问号。
他没喝酒,说这些的时候,神情谨慎而小心,但又坦率且直接,浑身充满了矛盾感。
罗芙猜测,他突然说这番话的意思,是让罗芙给个明确的态度。
能不能接受他这种状况的态度。
她想了又想,这就......到了和青春的告别的时候了么?
从前恋爱,对象都是单身未婚冲动傻气的小伙,十余年一晃而过,这么快,就考虑有阅历、有城府的中年离异男士了。
她在心里极轻地叹了声气,有些不知所以。她看了看韩文晋,猜他大概也有这般感概。
和青春告别,本以为有多么了不得,不想却来得这么仓促,这么平静悄然。她最终从感情上,也到了挥别白日梦,面对现实的阶段了。
岁月无情,人不能无情。罗芙接纳现状,她的态度是,主要看他这个人。
但她没有明确告知韩文晋。她觉得两人认识时间太短、了解太少,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加之当时他的举动有些突然,她没反应过来。
所以她岔开了话题,故作轻松地和他聊起健身。
然而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韩文晋不再主动有任何更进一步的表示。只要罗芙不约他,他也不找罗芙。
这样晃着荡着,又半个月过去了。恰好罗芙这段时间闲了下来想订单出路,想得多时,就也把韩文晋给想了又想。
但到底是接触得太少,两人见面都聊不出什么来,更别提不见面。饶是都有情感经历的成年人,但都忙于事业,恋爱成家这事,便被不重要地,一再往后推迟。
这下,他闯进梦中,梦里看着罗芙,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罗芙下意识里觉得她可真累,好不容易能遇到个挺喜欢的人,却看不透他的心思。他起先那么热烈,现在又突然冷静,是在玩套路吗?
都快四十了,工作那么忙,还有心玩套路?
或者是他过于敏感?
罗芙理不清。她觉得压力陡增、心烦意乱,于是想着想着,又拐到了工作上。
她闭着眼睛,在似睡非睡中将所有已知的客户又都过一遍,看看每个人能为她贡献多少订单价值。
许欣茹为罗芙带过一批货,但拍摄结果不错,销售却差强人意,早起因为库存供应问题出现几次失误,而后断断续续卖了一两个月,团队不看重,远不及她们当初预料的成绩好。
严言说在线的客户进展不错,但因为她的归属问题,有三分之一的销量得算孔悦然老公司的。
还有手里掌握着半个沪上进口食品折扣店渠道的肖哥,此前和罗芙尝试合作也有大半年了,小订单陆陆续续,没出什么差错,眼下,该是到了给大单的时候,待会儿起床她就去跟进......
刚想到这儿,罗芙被手机铃声吵醒,迷糊中一看是肖哥,忙接了:“肖哥,正要约您吃饭呢,什么事您先说?”
“妹妹,我就直说了,我前天在个饭局上推你的酒来,结果你猜怎么着?当场被好几人看不起,说我怎么会跟你来往?说你给人活动办砸了,能力不行,以前还对自己老东家做过吃里扒外的事儿......”
罗芙倒是想原地火爆,可力气不允许。不用想她也知道是陈弋阳谭麦克,她打起精神:“肖哥,说我坏话的多了,主要都是看我太能干,抢了他们的订单。您晚上有空?我去找您吃饭,咱们当面聊。”
“我啊,我在金山呢。你方便?”
罗芙暗自叫苦,金山,可离着她有两小时车程呢,但她哪敢拒绝:“方便方便,您等着我,我大概六点到。”
她拾掇好正准备出门,沉寂了多天的韩文晋,忽然打了电话进来。
“有空吗?晚上一起吃饭?”
“有空,但今晚不行,我约了别人。”
韩文晋惊奇道:“你约了别人?”
“对,客户在金山,我得打两小时车赶过去。你有什么事吗?你说我听着。”
韩文晋二话没说:“这样,我现在有空,我送你过去吧。你在哪儿,地址发给我。”
罗芙彷佛抓到救星,忙不迭地将地址发过去。她赶紧在心里为韩文晋加分,冲动地想,这回她得跟他好好说说自己的想法,免得不清不楚,像是吊着他,也怕错过他。
韩文晋很快赶到,载了罗芙往目的地方向开。
两人许久未见,再见面都有种新鲜感,互相问了问近况拉了些家常,韩文晋说道:
“我有个新餐厅开业,目前正在选酒,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我一起去看看吧,顺便和酒水负责人对接对接。”
“嗯。”
韩文晋没看她,过了一会儿,似是酝酿许久,终于推自己一把:
“上回说到去年我离婚,其实......离婚时,我是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存款儿子,都留给了前妻。我公司现还欠着一大笔债,我这些项目又是重资产,一时半会儿地,周转不过来。”
他有意停下不继续说,想听听罗芙要说什么。但侧耳等了许久,罗芙什么也没说。
至少罗芙在认真听着,并没有像上回那样岔开话题,于是他稍稍放心,像得了一点安慰,继续道:
“你放心,跟你说这些,不是要问你借钱。就想公开坦诚些,你要能接受,我们就继续交个朋友,如果不能,也不浪费你的时间。”
又等了半天,罗芙依旧没说什么。
韩文晋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可把他看得泄了气:罗芙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头歪在窗户边上睡着了。
敢情他酝酿了那么久说得那么艰难,她一句都没听到?
或许听到了,但不知道如何回应,所以装作睡着、只好睡着?
韩文晋又转过头看她一眼,很快确定她是真睡着了。但无论如何,方才那些话,事关男人的脸面,他肯定不会再说第二遍。
细细一想,幸亏罗芙睡着了。假如她方才全听到他说的话,可却接受不了,会怎么看他?
尽管活了三十多年,见过无数人和事,也的确在眼下对一切感到提不起兴趣和心灰意冷,所以他才想着有什么温暖或者亮色,就尽量去抓一把,聊以充实这枯燥多舛的生活。
初见罗芙时,他就觉察出她身上,不仅有小镇姑娘一路认真努力的明显痕迹,还有些许中青年人身上少见的天真。
那种凡事都往好了想的天真。
正是这一点天真,让他有所眷念。假如,她并没有听到他方才的话,说不定能接受他的追求,成为他的女友也未可知。
其实大多数男人女人一样,有了孩子又离了婚,如果不差钱,谁还愿意再踏入婚姻呢。韩文晋也不能免俗。
他不禁又看了看罗芙,但她好像不同啊!
她到了三十五岁,依旧对爱情婚姻有纯粹的期待......不挺天真可爱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