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南》昨夜酩酊

32、月之小

　　“啊！”姬念念的尖叫声延迟发出，她看清了掉下来的是什么。

　　裴衍见她鼻尖冒汗，嘴角却呈现出幸福的弧度，苍白的脸色经过剧烈的运动，铺上了一层嫩嫩的粉色，人面桃花，好像把这几天的烦恼忘完了，脱口而出：“来保护你。”

　　长孙蕴在手掌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睫毛展动，来回划过裴衍的手心，痒到裴衍心里，长孙蕴侧歪向姬念念的方向，裴衍漂亮转身，把长孙蕴挡在身后。

　　长孙蕴把姬念念抱在怀里安慰，她看不到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裴衍把她护在身后，姬念念被吓了一跳，她大概猜得到不是什么好东西。

　　宽厚的肩膀正好将长孙蕴的视线挡严实，长孙蕴压不住好奇，猫头往外面看。

　　奈何裴衍后面虽然没生出一双眼睛，好在足够了解自家公主骨子里的脾性，把那颗好奇的种子，摁死在自己身后。

　　场面有些血腥，他怕引起宫里人的注意，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人，孤身一人站在这里，楼上窗户里伸出两个满头大红珠花的女子，麻木略过地上因为疼痛不断抽搐的人，调侃起楼下俊俏的小郎君。

　　甘草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掏出两块黑布交到自家主子手里，不就是一滩血，有什么好遮的，以前公主自己杀敌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娇气。

　　长孙蕴也这么觉得，姬念念情绪稳定，她扒着裴衍宽阔的后背往地上瞧。

　　地上的女人被血糊了一脸，看不清容貌。头上没有任何朱钗做衬，一身宝蓝色衣服，穿戴整齐，哪哪都是血，抬起头，撑着身子，挣扎着起身。

　　长孙蕴想，她应当是太疼，能看得见她脸上因为用力暴起的青筋和紧咬的后槽牙。

　　楼上开窗的人越来越多，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讨论，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素衣女子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同为女子，遇见这样可怜的女子，免不了动恻隐之心，长孙蕴想去扶，被姬念念拉了一下，长孙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一群人吵吵嚷嚷从楼上下来，为首的嬷嬷一路走，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好你个贱人，竟然敢跳楼自尽。今日你若死了还好，你若不死，老婆子我定然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裴衍像个司南，长孙蕴走到哪，裴衍便自动跟到哪。

　　她做什么，裴衍跟在身后，跟在身后，确保她不会收到伤害。

　　原本他今日是有些生气的，蕴儿自己胡闹惯了，再怎么闹腾，他也能给兜着。

　　可千不该万不该，在恭王府的人来之后，不顾大局，也没带着随从，一个人不顾危险带着郡主轻易跑出去，外面局势混乱，她自己又受着伤，万一再出一个叛军怎么办。

　　可刚才见她快乐的模样，到嘴边的说教，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反正有自己护着，时刻盯着，再不会出那样的大事了。

　　长孙蕴艰难把人扶起来，那女子借力，依旧不管不顾往前走。

　　见状，长孙蕴道：“甘草，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甘草认命过去将人扶过来。

　　厚厚一层脂粉的老嬷嬷，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来势汹汹，推了一把路中间的姬念念，

　　“好你个何皎皎，长本事了，都来到这了，还想着逃跑。”

　　来着不善，长孙蕴一把接住快要倒下的姬念念。

　　再怎么迟钝，长孙蕴也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暗娼馆。

　　青楼里年老的娼妓，和人贩子卖不掉的小孩子，更有甚，青楼里刚被卖身，不服管教的良家女子，也会被逼到这暗娼馆里。

　　听京城里的纨绔子弟戏说，这里要比青楼残酷得多，手段多样，许多刚烈的女子到这受不了折磨，要么死，要么疯，剩下一条路只能服从。

　　相必这位何皎皎，也是被逼无奈，才选择跳楼的。

　　他们一行人独自在外，裴衍不欲惹事，携人想走。

　　楼上突然下来许多人，个个手持棍棒，把他们团团围住。

　　裴衍眸色渐冷，他到河南府真么多时日，到处都有一些不长眼的人来寻晦气，惹得蕴儿多伤心难过。

　　今日遇见了便是缘分，人她是一定要救，长孙蕴一点都不担心，裴衍和甘草在这，凭他们俩的武功，解决这些人只是时间问题。

　　老媪骂骂咧咧，指着他们道：“好啊！我说你今日怎么有胆子逃跑，原来是找了帮手来。”她上前用恶毒的目光上前端详长孙蕴她们的面孔，走到长孙蕴面前，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哟，这里还有两个标志的可人儿，要是入了我这里，一定能大赚一笔。”

　　轻浮的语气惹得长孙蕴和姬念念一阵恶寒，裴衍一把抓住那老媪要摸上长孙蕴脸的手，劲力要掰断那老媪的手腕。

　　老媪呼痛，周围棍棒杂役冲上来，解救自家主子。

　　裴衍用力，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让你的人退下，不然，我折你手臂。”

　　“你是哪家的？你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周围的人不敢上前，那老媪知道面前的人不好惹，不敢贸然出手。

　　搬救兵这一招屡试不爽，这也是她胆敢在这里做生意的硬气，她后面的人权势大，在这河南府，大多数的官员都要卖他一个面子。

　　朝廷不支持暗娼流动，时常派人来查抄，也是凭着背后人，无人敢动她。

　　“哦？”裴衍想不到这一趟还有其他收获，河南府还有事是他不知道的，“你说说看，你背后的人是谁？”

　　“河南尹薛大人知道吗？那可是我正正经经的主子。”她这话说得中气十足，算定了面前这小子听见这名字会放手。

　　河南尹？

　　裴衍知道。

　　在这河南府，是个从三品的大官，可惜经略使和御史都在，平日里没什么实权，是个被架空的职位。

　　据说是薛家一个旁支里出来的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坐上这个位置。

　　果真如那老媪所料，裴衍松了手，还没等老媪沾沾自喜，裴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后背发凉。

　　“通知你的主子，让他来御史府见我。”

　　凌御史被下了狱，面前的人不可能是他，那另外的可能就不言而喻了。

　　老媪内心惊慌，呆愣看着他们把何皎皎带走。

　　若那个男子说得为真，那她可就闯了大祸了。

　　何皎皎那个小贱人还是不能小看，她竟认识这么大的人物来救她。

　　夜色朦胧，门房看着裴衍一行人回来，还带了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吓得不轻。

　　自从这几位来，他可是日日提心吊胆。

　　但这几位贵人就是日日不省心。

　　姬念念看着门口守卫的士兵，就是不肯再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