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解密六 ...

  •   两人在这和他据理力争,裴衍现在甚至想不通,她们俩在坚持什么,不论是站在什么角度来说,两人回京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思绪发狂,但还是抱着尊重的想法问长孙蕴:

      “为什么?”

      为什么?

      短短三个字问住了长孙蕴。

      她想起书上许多意气风发的诗句。

      或高昂、或澎湃、或激动人心、或万死不辞。

      按照文人风骨那一套,此时她应该拿个扇子,说些家国天下的话。

      可以说,她要为万千白骨讨个说法。

      可以说,是为城中百姓谋条生路。

      为天下开盛世,为万世开太平。

      做万民表率,担起身上的责任。

      她不止能做繁华京都里一颗被悉心照料的牡丹,也可以做荒郊野地里一颗毫不起眼的板蓝根。

      可这些虚浮的话根本代表不了她,长孙蕴莲步轻移,朝北墙上那颗展露头角的柏树望去。

      在这滴水化冰的冬天,那棵树亭亭立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事物没有改变。

      尤然,牡丹生长不了这么寒冷的地方。

      长孙蕴的心中有团气,那团气在她不在意的时候变大,膨胀,如今蓬在她胸口,代替了原先心脏所在的位置。

      长孙蕴声音悠然,是深思熟虑后的考量:

      “裴衍哥哥,我以前总是拉着你的手去找好玩的地方,有时候撒开欢儿,大家都劝不走,非要玩个尽兴才好。我是个贪玩的性子,只觉得,是大家太鞠着我了,我本应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姬念念断了思绪,也被这段话拉回了回忆。

      “就在我出京城前,我还在想,我不能被那些繁文缛节绊住了脚,天地之大,我心之所向,就该是我到的地方。”

      “可是今天,不,应该是……是小宝死的那一刻,”长孙蕴哽咽出声,小宝的死,是她横在心里的一根刺,她在梦里反反复复推演,次次救不得,静待时光消磨。

      听长孙蕴声音回归平淡,接着说:“我明白了许多,不,应该说,我更不明白这世间许多道理。”

      姬念念挠挠头,迷糊:

      “明白,又不明白,什么意思,蕴儿,你这弯弯绕绕的,说什么呢?”

      在裴衍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话,才使他真正理解了现在长孙蕴的心境。

      她本来满脑子都是如何享受,从前的日子快活似神仙,经历过最复杂的事情,不过是逃学时和祭酒博士的斗智斗勇。

      如今惶恐终日,看清了世间许多事。

      不再是豢养在笼子里的矜贵家雀,懂得了外间天地有许多危险的事物,想变成翱翔天地的苍鹰,抓住尘世间的蛇虫鼠蚁,不甘心将自己困在方寸之间。

      万事险恶,见过了黑暗的人,怎能安心居于光明。

      裴衍接长孙蕴还有说完的话:

      “蕴儿是想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长孙蕴猛然回头,眼里闪过万千星辉,但又很快归于寂寞,

      “不,我心中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但我心中有恨,我不知道用这些恨意能做出什么。总归不是不明不白的混沌下去。”

      “恨?”裴衍惆怅,人有七情六欲,不奇怪,但若是被恨意干扰,生了心魔,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劝导:“小宝的仇已经报了,那个化外人即便不死,也会落得个终身残疾,蕴儿不要生了执念。”

      “可是,裴衍哥哥,若人没了执念,和一具傀儡有什么区别?”

      长孙蕴一脸天真,说得裴衍哑口无言,事实确实如此,就算是寺庙里的大师,也会有一两分执念。

      人无完人,执念有时候也可以是动力。

      “可是,蕴儿,你们的安全怎么办呢?”

      长孙蕴如同以前千万次一样,走上前去,裴衍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跟自己撒娇,却没有感受到衣角下垂的重量,长孙蕴对着裴衍歪头笑,声音带着些病中的沙哑:

      “裴衍哥哥,你会保护蕴儿的对嘛?”

      裴衍深陷在长孙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在长孙蕴的期待下点了头。

      三个人相对无话,长孙蕴一直歪着头瞧远处的松柏出了神,两只落在枝头的麻雀展翅,向远方飞去。

      有东西趴在墙头晃动,黑色的毛发,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显得格外顺亮,长孙蕴真真切切露出个笑来,想来是那日遇见的狸奴,出了要把这个小家伙抱来养的心思。

      没等长孙蕴一步踏出,刚才误以为是狸奴的地方,升起一张人脸,窥探的表情,眯着眼睛,小心翼翼,扒着墙头往这边瞅。

      两人互相看见了对方,长孙蕴马上变了神色,厉声呵斥道:

      “什么人!”

      那人迅速跳下,消失不见,她们这院子正好和安抚使府邸一墙之隔,那人正好是安抚使府上出来的。

      裴衍翻身追出去,守卫慌张变换队形,长孙蕴这才想起,那个人有些熟悉,但她刚才过于紧张,现在回想,反倒记不清那人的模样。

      随着守卫踏进安抚使府,长孙蕴左右提防有人靠近,裴衍已经将那人捉住,捆绑在地上,看着背对自己的身影,长孙蕴想起来,是那个昆仑奴。

      虽然被摁倒在地,但那人神色并无惧怕,看起来是早有预料,胸有成竹。

      原本的暗处被一抹赤红代替,地上的人紧盯着长孙蕴不放,面容脏乱,胡子许久没有剃,掩盖了半张脸,皮肤呈现暗灰色,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长孙蕴掩鼻后退,躲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裴衍站在长孙蕴右前方,保护的姿势。

      “我见过你。你是谁?”长孙蕴问。

      那人抿嘴,眼里是历经沧桑后的古铜色,道:

      “公主殿下,我是符岩。”

      裴衍右手握紧匕首,瞬间,寒光架在棕色的脖颈上,这人在暗处潜伏许久,竟然知道蕴儿的身份,几次三番出现在蕴儿面前,没有人知道他在计划什么,留不得。

      还未好全的伤口隐隐作痛,长孙蕴没阻止裴衍的动作,这个救过她,到底是蓄意接近另有图谋,还是单纯在保护她,原因不明,是个祸患。

      符岩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跪起身,捏了捏手,头触地,恭敬道:

      “河南道有个大秘密,关于那些金银,关于安抚使,关于司录参军。”

      不偏不倚,吊住了两人的胃口,裴衍这两日,里里外外都在为司录参军府上的事奔波,只得出线索指向许州和京城,其他一点收获也没有,焦头烂额。

      正如长孙蕴所说,不论指向哪个,都关系重大,一个是太子所在,一个京畿重地

      两人意见一致,避人耳目,将人先带了回去。

      烛火幽幽下首跪着的是白日里自称符岩的人。

      两人目光锐利,下首的人面不改色,屋里三人,除却旧伤未愈的长孙蕴斜斜垮的歪在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其他两人神情紧绷,相互审视。

      裴衍血气方刚,受不了被下贱的奴仆牵着自己的鼻子走,沉不住气,上下打量他一番,率先开口:

      “你今日若不能说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看在你救过公主殿下的份上,我会让你选一种死法。”

      符岩标志着昆仑奴身份的纹身和别人不一样,刻在了侧脸的下颚上,平日里被茂盛的胡须所掩盖,那日,若不是长孙蕴慌忙间抓伤了他的脸,侧脸看到,长孙蕴只道他是个寻常的化外人。

      他却不理裴衍,转向左边慵懒摊在椅子上的长孙蕴,长孙蕴这会儿才睡醒用完膳,骨子里的困意还没褪去,眼睛半睁不睁打瞌睡。

      “奴有冤情,还望公主查明真相,还河南牧公道。”

      声音铿锵有力,长孙蕴被忒大的音量下了一激灵,从座位上弹跳而起,牵扯到伤口,疼到龇牙咧嘴。

      裴衍还等他说出什么惊人的大秘密,牵扯到河南牧,裴衍心中不屑。

      昔日舜分九州为十二洲,始置十二牧。大禹铸鼎,贡金九牧。

      周礼八命作牧,秦分天下三十六郡,京为内史,□□皇帝开国之时,原想复兴周礼,便在河南、都畿府、太原府各设州牧一人,为从二品的大官。

      后来太宗皇帝,听从当今太子太傅崔同建议,简化繁文缛节,编撰典仪,所以删减州牧一职,大权统于朝廷,尽归皇权。

      所以州牧,起码是十五年以前的事。

      那时,长孙蕴还没出声,当今圣上,不过也才登基一年不到。

      裴衍踱步过去,把稍显迷茫的长孙蕴安抚坐下,就要遣人把这胡说八道的奴仆打出去。

      血肉碰撞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发出闷响,长孙蕴于心不忍,径直走到符岩面前,蹲下,问一脸虔诚的昆仑奴:

      “有什么冤屈?”

      捆绑的绳子在符岩身上磨出血印,他应当是太过急切,眼睛充血,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长孙蕴身上。

      这跪拜,是他在赌。

      他赌他曾经救过长孙蕴,公主会记下这份情谊。

      他赌面前这位小公主面善心软,会给他机会洗刷冤屈。

      十几年的等待,成功与否,都看今天这次。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