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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承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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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琰,大宣太女。
琰者,帝之礼器也。
孩童稚气时,姬琰也曾说过要给百姓一个盛世的话。
直至如今,说这句话人仍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只是,听这话的的人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董承之了。
姬琰看着低着头的董啟,眯眼微笑,声音轻缓:“无可奈何,好一个无可奈何啊。董大人这一声无可奈何,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
“若殿下责怪,臣…臣…”董啟抬头,却只看见自己面前之人闭上眼,轻声叹了口气。
董啟此时忽然觉着自己无法再开口,因为他想起来,几年前长宁殿有个负责洒扫的太监,收了宫内后妃的好处将殿下的行踪露了出去。殿下前脚才与宫妃娘娘谈笑,后脚回殿内便留了这人,闭眼听他哭诉了好半天。董啟当时还以为这人跟了殿下多年,虽不是心腹却也有几分情分,罚了或不再重用也就罢了。
可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太监,只是听同僚说,这人投了井,死之前还被人捅出中饱私囊,欺压他人的事。
殿下这人,年纪虽轻,往往什么都不说,心里却都有数,手段够狠辣也够周全。
弃了,也便是弃了,再无回旋的余地。
他可以在李鸿面前无所畏惧,正气凛然,也能在见到姬琰后还说出自己只是无可奈何的话。他却不能再在殿下面前说些什么了。从此刻起,他吐露的字字句句,在殿下心里怕都只是狡辩吧。
盖棺定论,辩无可辩,不必再辩。
寂静许久后,姬琰终于开口:“董承之,你心气太高,不愿受人磋磨,也做不了服软之事。孤本想你外放磨磨性子,看看百姓疾苦也好。钦州本就特殊,你若是治理好了,便是堂堂正正的封疆大吏,回来再位高权重的位置也能坐了。
可你心中有怨,有一口气堵在喉咙不得不发。
不过是因为你觉着,孤亦无可奈何。你觉着这天下就你董承之还在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你钦州的百姓重要了!好一个死而后已啊,董卿。”
她换了称呼,不想再说这些无意义的废话了。
“孤予你两个选择。孤说了,董卿有长命百岁之相。孤可遣人送董大人去荣养院。董卿可以亲眼看看,孤说的盛世。又或者,若你子孙中确有能者,孤可不计前嫌,仍重用此人。”
董啟闭眼,像是被抽去了脊骨:“后者,是何代价?”
“让此事如今盖棺定罪,孤要一个无疾而终的案件,要一个日后能让孤清算所有人的理由”姬琰话音一转,“想来董卿也明白,自己做的事都够诛九族了。”
董啟在闭眼之前道:“愿臣之后人,能见殿下所言盛世。”
姬琰不在言语,带上兜帽,出去了。
董啟其人,少时家道中落,丧父丧母。后来考取功名,还被太女青眼有加,也曾是京城里百家求嫁的翩翩探花郎,可惜太过刚正,见不得官场倾轧,得罪人被使了绊子外放出去,不过短短几年,颓唐成了如今的样子。
独自候在门外的李鸿见姬琰出来,低头行礼:“殿下......”
“想来很快李卿便不用为了这案子劳心劳神了。”
李鸿仍然低着头,缓声道:“借殿下吉言。”
姬琰盯着天边露出一角的弯月道:“李卿乃是肱骨之臣,想来李公子亦是龙章凤阙之姿,不如过几日来御林军当差如何?”
李鸿独子被家中老夫人惯着,文不成武不就,能去御林军是极好的差事了。
李鸿:“谢殿下。”
十一坐进车里,京都没有宵禁,夜市彻夜都开着,此时外边的集坊热闹依旧,与她来时喧嚣仿佛别无二致。
宣武十九二十三年初春,苏永年出任钦州刺史,此人与上一任刺史一样,属太女一派,并非什么惊才艳艳之辈,唯有忠心及沉稳。
同年仲春,李相一派江承荣升任户部尚书。
其余亦有升贬,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位置。
倒是宣帝趁着这个空挡开口提了一句太女该读书了,又说让各家都凑一下,给太女凑个伴读。各家都明白,太女怎会如今才开始读书,不过是皇帝选婿的借口罢了。
末了宣帝又道,这事最好在四月就定下来,也免得兴师动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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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六来京都已经两年了,他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嘴又严,于是被大人物看上守在此地帮着传些消息。
京都南城门十里外就是他经营的小客栈,多数南上进京的人会选择在此整顿一番再进城,因而生意可称得上一句不错。
而今日,客栈里来了一位小公子,戚六也见过好几位达官贵人,只是到底没有见过这种顶级世家贵族花了大力气,小小年纪就养的气质如此出众的少年人。
于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里暗自咂舌。
谢怀却有些闷闷不乐,他并不是很能理解自家外祖的安排,他身为谢家长子,自小便是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江谢两家都是显赫世家,哪怕在皇族面前也丝毫不虚。如今外祖听了春时的几封快报,便要他入京来选那劳什子的太女伴读!
若是不被选上,他岂不丢了江谢两家的脸,若是被选上了,他以后身为太女的人,还如何做江谢家领头人?
说是伴读,实则选婿。大家都心照不宣,根本不会有人把自家继承人送过去。
除了谢家!除了谢家!
“谢怀,”谢怀的外祖乃江家现任家长,也是个老谋深算的,江家长摸着自家已经泛白的胡须,对自家年纪尚轻的外孙道:“外祖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江谢两家都需要你去京都,你是江谢两家最出众的孩子,如今我们两家看着煊赫,但越是煊赫越有人想拉我们下去。
这一众小辈中你是最出彩的,谢怀,你得肩负起我们对你的期望。”
谢怀盯紧了外祖的袍角,他向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之辈,正好相反,他骨子里其实尽是反骨:“谢怀不知,太女入幕之宾如何担得起祖父的期望。”
少年人虽然出众,但到底缺少世事打磨,看不透许多阴私谋略,也受不得委屈。
江家家长转了转手上的佛珠,敲定了此事:“谢怀,我已告知你父亲,再过两日,你便出发去往京都吧。”
他叫谢怀来此,也只是告知罢了。有些道理,总得让孩子自己去经历,自己去想明白。
谢怀始终低头:“谢怀,听命。”
回忆到此结束,谢怀无法违抗外祖命令,只能听命来京城,但到底心里不平。难免对那位太女殿下也带上了些许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