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生存法则》许归华

9、第 9 章

　　盛韫怎么可能听不出皇后言外之意。

　　人证物证俱在，现将她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摆明了就是冲着她来的。

　　盛韫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说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阿绿本是青楼艺伎，因犯错被老鸨当街打骂，儿媳碰巧经过，于心不忍，便替她赎身，赐名阿绿。”

　　“至于陪读一类的名头，不过是儿媳为了照顾女儿家的清白杜撰的假身世，用来搪塞那些碎嘴子罢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阿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得抱住了盛韫的大腿，泣不成声：“太子妃，奴婢对不起您，奴婢知错了，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没成想一句话就捅了阿绿的心窝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盛韫措手不及，狠心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的赵历尘反应极快，按住了盛韫的肩，沉声询问阿绿：“你所指何事？”

　　兜兜转转，终于是绕回了正题上。

　　盛韫偷瞄面前无动于衷的皇帝，思索片刻，不动声色地将衣摆从阿绿手中抽出，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装，好似现在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

　　事实上，本来就和她没什么关系。

　　“景凡在半个时辰前不知所踪，锦衣卫瞧她鬼鬼祟祟，一搜身便发现了景凡的玉佩，这才把她抓回来。”皇帝手一挥，伴随一声脆响，一块玉器掉落在三人面前，“到现在都没交代景凡在哪儿，她说是受你这太子妃指使，你还想怎么解释？”

　　盛韫垂眸，瓷白色的玉老虎已然四分五裂，静静地躺在脚边，等待着下一步的审判。

　　心里暗骂了几句脏话，盛韫倾身，正要拾起那块玉老虎。

　　身侧伸出来一只手，耐心将碎片收拢掌心，先她一步做了她想做的事。

　　“本王就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丢东西，原来是被你这下人偷走了。”

　　赵历尘把玩着残缺的玉佩，嘴上说着下人的不是，视线却徘徊在皇后脸上。

　　皇帝道：“太子这是何意？”

　　“实不相瞒，儿臣在寻找太子妃的途中遇见了景凡，景凡对儿臣提过玉佩失踪一事，还请求儿臣帮忙寻找，只是儿臣寻人心切，分身乏术，便派了随行奴才陪着景凡一同寻找。”

　　话音未落，皇后的脸色已然变得十分难看。

　　赵历尘施礼：“若父皇不信，大可以审问儿臣身边的随从，想必他们已经将景凡送回了清心宫。”

　　“何况太子妃入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连路都认不清楚，更别谈和景凡有什么关联了。”

　　不，这和梦里的发展不一样。

　　梦中根本没有这段话。

　　若是顺应那半真半假的梦，盛韫倒是还能想方设法应对。

　　可现实是，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掌控范围。

　　如若结局因此而改变，顺其自然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其他人并不知晓，表面风平浪静的盛韫，此时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皇帝瞥了眼身侧血色全无的皇后，站起身，沉声道：“皇后，跟着朕一起去清心宫。”

　　赵历尘兀然出声：“儿臣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此时皇帝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没回头，只是挥了挥衣袖，示意他随意。

　　盛韫抿唇，打量脚边已经跪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阿绿，不免有些心软。

　　正要让阿绿起来，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赔笑着凑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阿绿，对赵历尘道：“太子爷，既然这件事与太子妃毫无干系，这人我们就带走了。”

　　“等——”

　　赵历尘猛地扯住了盛韫的衣袖，将她的话尽数堵回腹中。

　　“劳烦公公了。”

　　被几个侍从架走时，阿绿仍在欺凌地叫喊：“太子妃，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求您救救奴婢吧——”

　　一边叫嚷着逼不得已，一边却咬紧牙关不肯松□□代幕后主使，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想救她？”

　　盛韫侧目，对上赵历尘含笑的目光，生硬地说：“没有。”

　　“既然决定做了，后果总要自负。”赵历尘大步向前走去，“这件事注定和她脱不开干系，挟持皇亲国戚，本是重罪，更何况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估计离死不远了。”

　　盛韫抿了抿干涩的唇，意识到不对，快步跟了上去，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他在找玉佩吗？怎么现在又说他被绑架了？”

　　赵历尘忽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一脸茫然的盛韫，神秘地说：“因为他是被本王‘绑架’的。”

　　—

　　“皇兄，皇嫂！”

　　不远处，赵景凡蹦蹦跳跳地朝他们招手，在赵景凡的身侧，一个衣着华贵的翩翩公子闻声回头，举杯致礼。

　　瞧着活蹦乱跳的赵景凡和面前眼花缭乱的菜品，盛韫吃了一惊，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这就是你所说的挟持？”

　　“半路碰巧遇见，顺路把他带过来喝一杯。”赵历尘向他们喊道，“子梦，景凡，快来见见你们闭月羞花的皇嫂。”

　　盛韫：不敢当不敢当。

　　那个被叫做“子梦”的人过来，施礼道：“臣弟赵朝昱，见过皇嫂。”

　　风度翩翩，温婉尔雅，谈吐间流露着满腹经纶的文人气息，怎么看都像是流落凡间的谪仙人。

　　再瞅瞅旁边这位……其实也还说得过去。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狗尾草。

　　盛韫手帕掩唇，欠身回礼。

　　殊不知，她的神情早已被赵历尘尽数收入眼中，他揉了揉眉心，转而问道：“子梦，我让你安排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皇兄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又搞什么幺蛾子？

　　许是近日赵历尘不按常理出牌的作为整怕了，一听到有关于赵历尘的事，盛韫本能后怕。

　　怕他把自己玩进去，还牵连无辜的人受累。

　　本质上说，盛韫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

　　她做事从来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绝不能有任何一个人触犯她的利益。

　　盛韫听不懂他们所谓的“把酒言欢”，虽说她酒量不错，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收敛一些比较稳妥。

　　盛韫把酒换成茶水，坐于赵历尘旁边，一边听着他们谈天阔地，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酒过三巡，盛韫也有些乏了，止不住地打哈欠。

　　“臣弟之前见画像就觉得皇嫂玉貌花容，如今见了皇嫂，反而觉得画师画技欠佳，画不出皇嫂的半分的千娇百媚。”

　　盛韫耳根发烫：“王爷过誉了。”

　　会说话就多说，让赵历尘学着点。

　　赵朝昱仿佛没看到赵历尘的警告，自顾自地说：“皇嫂有所不知，皇兄曾对着您的画像好一顿骂，甚至还扬言绝不娶您进门呢。”

　　画像吗？

　　盛韫不确信画像能复刻这张脸的美貌。

　　余光捕捉到太子爷略带胁迫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酝酿的困意散了大半。

　　盛韫讪笑道：“王爷酒量真是不好，才两杯就开始说胡话了。”

　　“是啊三哥，”赵景凡觉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连忙打圆场道，“我送您回去吧。”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架起醉醺醺的赵朝昱，折腾片刻，总算是清净了。

　　盛韫睡意全无，盯着面前的烂摊子出神，忽然想起了一件被遗忘的事。

　　小王爷在这里，那清心宫里是谁？

　　转眼看向身边人，赵历尘已然有些醉了。

　　单手撑着额，回望她的目光中充斥着几分醉意。赵历尘伸出手，朝着她的方向胡乱抓了几股空气，喃喃道：“阿韫，别走。”

　　您又开始了是吧？

　　这里人多眼杂，盛韫生怕赵历尘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赶忙起身上前搀扶他：“你醉了。”

　　“我没醉！”赵历尘倚靠在她的怀里，手无意识攀上了她的腰间，沮丧地说，“你别走好不好，这里很冷。”

　　盛韫挣不开他的桎梏，反而热得额头冒汗，听闻他的话，更加笃信赵历尘喝多了的事实。

　　硬的不行，盛韫只得抱住他，耐着性子哄道：“还冷吗？”

　　赵历尘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含糊不清地念叨了什么，往她的怀里拱了拱。

　　盛韫任由他抱着，正欲招呼人帮忙，怀里的人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吓得盛韫以为他旧疾复发：“殿下？”

　　“阿韫。”不知那个字刺激到了他的心窝，赵历尘竟抱着盛韫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了……”

　　怀中的人卸下了成熟的皮囊，像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躲在大人的怀抱中哭得撕心裂肺。

　　盛韫犹豫，迟疑的手在空中凝固半晌，终于落在了那颤抖的脊背上。

　　“殿下，阿韫带你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