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生存法则》许归华

8、第 8 章

　　原本阿绿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子妃这是何意，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对不起您的事啊。”

　　不敢？

　　盛韫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人，心头泛起无名酸涩。

　　顿了顿，盛韫弯腰搀扶阿绿，意外发现她竟抖如筛糠。

　　“你瞧瞧，怎么动不动就跪，若是让外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责下人呢。”

　　盛韫把玉老虎放回阿绿手中，春风般的笑意沁人心脾，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本宫一向信任你，该怎么做，本宫相信你心里有数。”

　　语毕，盛韫不再顾及阿绿惨白的脸色，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身后，阿绿攥着那只尚有余温的玉老虎，控制不住地栽倒地上，汗如雨下。

　　头顶传来爆竹碎裂的声响，盛韫抬眼，望着漫天璀璨，忽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盛韫，你可曾想过，背叛你的是你最信任的婢女？

　　在阿绿迟迟未归时，盛韫本就起了疑心。

　　当找到阿绿的地方和梦境中的场面相重叠时，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刺激着她的理智。

　　即使盛韫不迷信，也不由得她开始相信那个“梦境”。

　　相信那些人，就埋伏在不远处，静等她入局。

　　盛韫心有余悸，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随着人流涌动，涌动的火海一眼望不到头，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想。

　　所以说，是那个梦，救了她一命。

　　可是，一个好端端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做预知梦，还能预测的分毫不差？

　　难不成，是原主的记忆？

　　想法浮现脑海，荒谬，却又异常合理。

　　假设推定成立，那么按照那些画面来看，今夜他也会来。

　　想到这里，盛韫奋力推开涌动的人海，不顾行人异样的目光，朝着繁华尽头跑去。

　　烟火越发盛大，欢笑声几乎要将盛韫吞没，盛韫环顾四周，不知身处何处。

　　人群中，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宛若蟒蛇扑物，一口擒住了盛韫的袖袍。

　　同时，赵历尘沉稳的声线破开重重喧嚣，清晰传入盛韫的耳廓：“阿韫？”

　　盛韫本能应了一声，转过头，又惊又喜：“赵历尘！”

　　赵历尘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好似是一路疾跑过来。

　　赵历尘见她无恙，由此松了心。

　　“这里人多眼杂，换个地方说话。”

　　赵历尘不看她反应，依仗身高优势，伸长脖子眺望远方。大致规划好撤退路线后，手中发力，将盛韫往自己这里拽了些。

　　盛韫毫无防备，又不知哪个路人撞了一下，就这样顺势扑入了一个燥热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拥抱，赵历尘愣了一下，下意识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

　　一时间，万籁俱寂，唯有耳畔的心跳震耳欲聋。

　　盛韫尴尬得很，却一动都不敢动，小声地说： “赵历尘，你心跳的好快。”

　　犹如冷风过境，四周皆被凝固，二人犹如冬日冰雕，一动不动。

　　本以为赵历尘会满脸鄙夷，并毫不犹豫把盛韫推开。

　　谁知，盛韫却听到了太子爷称不上浪漫的回复：“废话，本王跑着过来的。”

　　盛韫：“……”

　　啊呸。

　　盛韫从赵历尘的怀抱脱离出来，意识到手腕还被他牵着，挣了两下，没挣开。

　　盛韫瞪他一眼，赵历尘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却有意避开了盛韫投来的视线。

　　赵历尘感受到她不再抵抗，心中窃喜，拨开人群，牵着她向前走去。

　　盛韫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忍不住调侃道：“太子爷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跑过来了？”

　　前面开路的赵历尘头也不回：“怕某人不懂礼仪，给本王惹事。”

　　盛韫望着面前衣袂飘飘的太子，嘟哝：“这可说不准。”

　　拐进一条寂静小巷，赵历尘总算放开了盛韫的手。

　　“你身边的婢女呢？”

　　赵历尘如此开门见山，盛韫一时未反应过来，迟钝两秒，反问：“阿绿？”

　　“管她什么阿绿阿红的，”赵历尘实在想不起来，随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

　　那不就是阿绿。

　　盛韫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道：“你问她作甚？”

　　赵历尘忽然哑口无言，原地兜了几个圈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直视她，说：“你见过皇后了吗？”

　　盛韫被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问得摸不着头脑，呆愣地点头：“刚从皇后寝宫出来，这不是正要去找你，你就来了。”

　　赵历尘上下打量她：“她没有为难你吧。”

　　哟，真是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

　　“还行，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了个噩梦，”赵历尘轻描淡写地说道，“担心你，就来确定一下。”

　　盛韫哭笑不得：“这才几时你就要入寝？”

　　赵历尘辩解：“那些药有安神助眠之效。”

　　闻言，盛韫抬头望向他。

　　仔细看去，赵历尘的面色似比他人苍白了些。

　　若不是四周寂静，以他现在的气力，盛韫不一定能听清他所说的话。

　　想来也是，疾病缠身，还总被人用身体做文章，长期压力大睡不着，靠药物入眠合情合理。

　　这么一对比，反倒显得盛韫初来乍到，不懂得人情世故了。

　　盛韫抿了抿唇，抬手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潇洒地说：“你放心，梦都是相反的。”

　　赵历尘扯了扯嘴角，不见喜色：“夫人所言极是。”

　　盛韫被他的奉承逗笑了，确定他无大碍后，想起来什么，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赵历尘跟了上来：“去哪儿？”

　　“去帮阿绿找小王爷。”

　　赵历尘眉头微蹙：“找他做什么？”

　　“你不知道？”盛韫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向他，“小王爷失踪了。”

　　本以为赵历尘是得知赵景凡失踪才来皇宫，现如今看来，他对此事似乎毫不知情。

　　难不成真是做了噩梦，所以来找她求安慰的？

　　“他失踪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操心。”赵历尘伸了个懒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要我说，这小子应该是跑去某处角落，偷偷去祭奠他母亲了吧。估计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小王爷胆战心惊的样子，盛韫了然点头。

　　转眼瞧他悠闲自得，盛韫不解：“你当真对他放心？”

　　赵历尘没有及时应答，只是遥望远方涌动的火光，淡然地说：“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一群官兵来到二人面前，其中为首的人上前向赵历尘行礼：“臣奉圣上命令，前来缉拿太子妃，如有冒犯，还望太子殿下谅解。”

　　眼前的场景和梦中是如此相似，盛韫还未从震惊中回神，耳边飘来赵历尘的笑声：“既然是圣上要求，本王自然无话可说，不过……”

　　盛韫对上赵历尘的目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本王要一同前往。”

　　—

　　逃离了世俗的喧嚣，和清宫内寂寥得有些可怕。

　　前方，尊贵的皇后娘娘，正和那位传说中的圣上举杯对饮，对他们的到来置若罔闻。

　　盛韫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阿绿，很快收回了怜悯的目光，神色如常。

　　赵历尘挡在她面前，轻声道：“别怕，有我。”

　　怕倒不至于。

　　这位皇帝比她想象的更加苍老，沉重的冠帽遮不住他的满头白发。

　　和皇后站在一起，更像是爷爷带着孙女。

　　盛韫深吸一口气，对面前的两位长辈行了礼。

　　皇帝睨他，声音如同砂纸擦过玻璃：“哦，太子来了啊。”

　　规矩在先，赵历尘也行了礼。

　　只是那潦草的姿势，只差把敷衍二字写在脸上。

　　“朕听说你昨日和皇后起了冲突，可是有什么大事？”

　　赵历尘刻意避开盛韫的目光，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过听不惯皇后娘娘养的狗乱吠罢了。”

　　话一出口，皇后脸色稍变，怒目而视。

　　皇帝倒是镇定自若，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品茶。

　　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挡，盛韫暗中拽了下赵历尘的衣角，想问问皇后宫里什么时候养的狗。

　　奈何盛韫的暗示过于微弱，赵历尘好似毫无觉察，继续说道：“当然，皇后娘娘爱犬心切，批评儿臣也是应该的。”

　　皇帝放下茶杯：“批评？”

　　“皇上！”一旁的皇后急忙开口阻拦，“妾心急才说了太子两句，但臣子上书所言的动用私刑实属谣传，陛下万不可轻信啊。”

　　盛韫不知道他们二人直接究竟发生过什么，更不知话中真假，只觉得皇后未免心急，赵历尘随便说两句就上了钩。

　　这一急，不就彻底把自己绕进自证陷阱了吗？这下没真凭实据的事也得被口舌坐实了。

　　盛韫思绪万千，赵历尘抱臂看戏，皇帝一言不发。

　　视线在二人之间徘徊片刻，皇帝才慢悠悠地抬起手，示意皇后起身。

　　“太子妃，你也起来吧。”

　　盛韫应了一声，瞥了眼旁边血色全无的阿绿，犹豫再三，竟有些心软：“皇上，不知这位姑娘做错了什么事？”

　　皇帝抬眼：“太子妃记性可真差，连陪嫁丫鬟都不认识了？”

　　没想到素未谋面的皇帝连这层关系都知晓，盛韫无语凝噎。

　　“父皇有所不知，”赵历尘不动声色地将盛韫拽到身后，说道，“这奴才虽是臣妻的陪嫁丫鬟，偏偏大婚之日犯了忌讳冲撞了儿臣，当天就被儿臣赶出府去，如今这丫鬟犯事，臣妻避嫌，岂不是人之常情？”

　　“可是，本宫怎么听说这丫头从小跟着太子妃一同长大，主仆情深，若不是做贼心虚，谈何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