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仙》金缠玉

20、死期

　　百岁没有想到礼承阳居然还活着。

　　所以...那日秦离并没有杀了他。

　　官赭月细想了一下说道：“天机门一战，礼承阳并未受伤，突然闭关便是坐实了之前的猜测，玄衍卫是他杀的，药人也是他带走的。”

　　百岁原地愣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官赭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官慎薇的手扶着酒坛也琢磨了一下：“是有蹊跷，可是玉晚意亲自把药人上门。他难道就没有嫌疑吗？”

　　提到药人，官慎薇的目光又落在了百岁的身上。

　　现场的人证不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她？

　　百岁发现两道审视的目光朝自己投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

　　的确，她就是最好的人证。

　　官赭月昨日便问他为什么会和玉晚意在一起。

　　当时官赭月捏着她的下颚。

　　百岁根本没有办法开口。

　　后来官赭月不再追问。

　　她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她不过是一个天机门的药人。就算她受了什么委屈也没有谁会为她讨回公道。

　　想来玄衍宗的谪芳君，也不愿意为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去得罪其他宗门的人。

　　因此百岁便默默的将这个委屈忍了下来。

　　官赭月说：“玉晚意没有那个胆。”

　　他但凡有吃点熊心豹子胆，也不急着把百岁送到自己面前。

　　官慎薇点了点头，这么分析也对。

　　她打量着乖巧的百岁，声音柔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百岁愣了一下。

　　名字。

　　原来除官赭月，还有人想知道她的名字。

　　而不是用药人来称呼她。

　　“百岁。”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官慎薇一只手捧着脸，名字倒是有趣。

　　她问：“是长命百岁的百岁？”

　　“是。”百岁点头回答。

　　官慎薇一听来劲了，她突然抓起了百岁的手：“你过来，我给你摸个骨算个命。”

　　心血来潮，想知道百岁是不是如她名字那样可以长命百岁？

　　百岁，没想到官慎薇这么没有边界感。

　　这可不是叫她过不过来的问题，而是直接上手就把百岁拉住，在她的手上摸来摸去。

　　最后笑着看向官赭月。

　　惊喜的说：“小月月，你还真别说，这骨相是大富大贵之命，不像一个短命鬼。”

　　这让官赭月和百岁，怎么说呢？

　　百岁尴尬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右手轮了轮左手上佩戴的星石手链，生怕刚才官慎薇力气太大，将自己的手链弄坏。

　　官赭月没说话。

　　大富大贵，与他何干。

　　官慎薇开始挤眉弄眼，不依不饶地说：“你该不是动了真心帮她改了命吧。”

　　按理说，药人一生坎坷且短暂。

　　官赭月非常讨厌官慎薇。

　　就这样胡言乱语，做事不靠谱的人，怎么就成了玄衍宗的长老？

　　“礼承阳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官赭月突然起身，衣袖一挥，将大门推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把官慎薇扔出去。

　　官慎薇叹了口气，周身灵力缭绕，

　　“官如意命我带着百岁前往玄衍宗。”官慎薇将官如意传的传信缓缓展开面向官赭月。

　　官赭月确实看见了官如意的印记。

　　没想到，玄衍宗会这么快行动。

　　“你认为我是留下来，还是带着百岁走？”官慎薇将一张宗门圣旨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抱着酒坛饮了一口酒。

　　官赭月的手在发抖。

　　他缓缓收在袖中藏起。

　　百岁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想个办法让她从药人的身份过渡。

　　站在官赭月身旁的百岁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去了玄衍宗，待五宗商议的结果出来。

　　像她这种人人觊觎的药人，必定不能存活于世间。

　　或许是当着仙门百家的面，轰轰烈烈摧毁。

　　她身为药人，连自己的死法都没有办法选择，真是可悲。

　　官慎薇说：“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希望你好。”

　　说着，她抓起桌上的宗门圣旨撕碎：“你想留下百岁，我便帮你留下她。”

　　官赭月没有任何感动。

　　这种办法只会激怒五大宗门，到时修仙界会因为一个药人而互相残杀。

　　官赭月最后决定：“把她带走吧。”

　　百岁和官慎薇都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真的要把她送回玄衍宗？”官慎薇摸不准，他不会在说气话吧。

　　官赭月却说：“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好一个大局为重。

　　百岁眼中含着泪光。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也不想这么麻烦。

　　不就是一死么。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对着脖子就是一划。

　　鲜血溅了一滴在官赭月的面上。

　　官慎薇被这一幕吓住。

　　官赭月夺下百岁手中的簪子，手掌捂住她的伤口。

　　百岁看到了官赭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乱吧。

　　他一直以为，百岁渴望长命百岁，不会轻易寻死。

　　但他却没想过，百岁都经历了什么绝望和痛苦。

　　明知一死，却在步一步接近死亡，那种没有办法寻择死法，也没有办法逃出生天的窒息感，是会让人崩溃，绝望的。

　　百岁的脸在他掌中，梨花带雨地哭诉：“我只求一个痛快，难道，也不允许吗？”

　　官赭月面对她的哭诉，只说了一句：“愚蠢。”

　　他官赭月凡事都有安排，区区一个药人，还没有办法保下来吗？

　　百岁现在受了重伤，也只得先给她止血。

　　然后吩咐临风：“去把落云谷的谷主请出来。”

　　临风领命前往。

　　剩下的事情，只能提前在荆棘城做了。

　　他又同一旁的官慎薇说：“召集仙门百家，三日后在荆棘城处死药人。”

　　所以，这件事情，甚至都不通过五大宗门商议，官赭月要私自在在荆棘城处理？

　　“你想做什么？”官慎薇担心官赭月不知轻重，莫把事情搞严重了。

　　官赭月没再搭理官慎薇。

　　而是看着昏睡的百岁，若有所思。

　　这让官慎薇更加担忧。

　　要说处死百岁，就不会给她止血包扎了。

　　官赭月该不会为了百岁，要将仙门百家的弟子都葬在荆棘城吧。

　　她在想，要不要现在就给官如意递个消息，让他亲自来管管他的叔父。

　　落云谷

　　坐在木椅，玩着黑色花瓣的秦离瞧着面前的玄镜，冷汗直流。

　　他辛辛苦苦培养的药人，百里挑一，可别被官赭月玩死了。

　　不然这会儿，他要去哪里找个适合官赭月体质的药人来呀？

　　这时，谷中的弟子在外面叩门。

　　说是玄衍宗的临风真君求见。

　　秦离扫灭了眼前的玄镜，起身走到屏风外。

　　官赭月让临风来请他的事情，秦离早就知道了。

　　他没有多耽误，直接从屋内走了出来。

　　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听了临风的转告。

　　也没多问，说走就走。

　　他也想看看百岁的情况怎么样了？

　　药人在官赭月的手里也有段时间了。

　　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是官赭月不受秘火的蛊惑，迟迟没有与百岁合欢。

　　是官赭月不行，还是他的药人不行？

　　秦离开始自我怀疑。

　　若是趁早就把药吃掉，也不会若出这么多的麻烦。

　　秦离越想越头疼。

　　他来到官赭月的住处，假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呀？人被你弄死了？”秦离看着榻上躺着一动不动，脖子还缠了一圈纱布的百岁，惊讶道。

　　官赭月看着至今还是一个筑基的秦离。

　　一挥手，就把他的嘴巴封了。

　　这禁言术，就是专克胡言乱语，口无遮拦之人。

　　秦离说不了话，只能张牙舞爪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这么看着，像个暴躁的小龙虾。

　　对于秦离，官赭月也是愧疚的。

　　因为官赭月体内的仙灵根是秦离抽给他的。

　　没有仙灵根的秦离，仙途便止于了筑基。

　　因此，官赭月也一直在想办法，将自己的仙灵根抽出来，还给秦离。

　　然而，仙灵根只能抽取一次，再抽就会损坏。

　　还有......

　　秦离和秦红雨不是亲姐弟，只是师姐和师弟的关系。

　　算不上哪门子亲舅舅，却因为这条仙灵根，胜似亲舅舅。

　　见秦离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官赭月也没嫌弃他。

　　他说：“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三日后

　　仙门百家齐聚。

　　整个荆棘城都站满了修真界的修士。

　　他们远道而来，都为了这个药人。

　　究竟是平分，处死，还是拍卖，亦或者抢夺。

　　官慎薇忙前忙后，主持这盛大的仙门百家集会。

　　百岁戴着帷帽站在城楼上。

　　她看着城下乌压压一片，凉薄一笑。

　　官赭月并未将他的计划告诉百岁。

　　她以为，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终究是连怎么死，都没得选。

　　城下的修士开始起哄：“处死药人。”

　　官赭月站在城楼下，听着身后的声音，脸色沉冷，随时都会发疯。

　　临风捧着一只弓来：“公子。”

　　官赭月接过手中的弓，弦上并未放箭，需凝结灵力化作箭矢，才能发射。

　　“天机门药人，有违道法，遗祸仙门，理当处死！”官赭月沉冷的音色悠悠响起。

　　众修士都沉默了。

　　有些人是盼着药人被处死。

　　毕竟他们也得不到，更不能便宜了他人。

　　有些人却是极为惋惜。

　　甚至在想，要如何才能把天机门的药人带走占为己有？

　　站在城楼上的百岁，看着官赭月手中的弓箭，随着他双手拉开的弓，弦上已然凝成了一支碧色的箭矢。

　　她没有害怕。

　　甚至求之不得。

　　让这一切，彻底结束。

　　她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成为修士的炉鼎，在痛苦的折磨和侮辱中死去。

　　官赭月的箭一定是最体面的死法。

　　官慎薇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药人什么也没做错，却要承担这样的罪果。

　　她甚至想劝官赭月：“谪芳，要不，等如意来定夺吧。”

　　官赭月没有理会。

　　手中的弦回弹，带着他的灵力射向了城楼。

　　百岁满意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