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仙》金缠玉

19、清高

　　百岁悲壮地闭上眼睛。

　　她想起卫柔临死前同她讲的话。

　　在卫柔的家乡有一种说法。人死之后没有墓碑就投不了胎，魂魄会在人间受一千年风吹雨打，最后消失。

　　因此，卫柔最后的遗言就是希望百岁将她埋葬，给她立个墓碑。

　　可即便如此，卫柔还是有遗憾的。

　　在她的家乡除了入土为安，还讲究名分。

　　如果还没嫁人，死后会被有心之人配冥婚，影响投胎，甚至做鬼都被欺负。

　　卫柔遗憾，没有给自己找个夫君。

　　而这些，百岁也想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安排好。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死期来得这样快。

　　官赭月把百岁抱上了榻。

　　百岁不敢睁开眼睛。

　　她害怕。

　　她会想起礼承阳的样子。

　　官赭月看着榻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将一颗药丸递进了她嘴里。

　　百岁感觉一缕清气在口中散开，顿时口中的疼痛消减。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官赭月正打量着她。

　　百岁紧张，本想扯一张被子盖住脸，结果扯了一半就扯不动了。

　　官赭月抓着被子一掀，然后躺了上来。

　　百岁吓得往里面躲了躲。

　　官赭月服用的丹药除了能让他冷静，还会让他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他将被子盖了下来。

　　侧过脸看着百岁：“靠着我。”

　　百岁没有动。

　　官赭月只能伸手抓着百岁，往怀里一靠，紧紧地搂住了她。

　　百岁挣开不了。

　　就这样靠着官赭月的胸膛。

　　除此之外，官赭月没再对她做什么。

　　百岁在想，难道是官赭月不会合欢术？

　　不会就不会吧，至少这样她不会死。

　　官赭月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表面是睡着了，其实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在星石没有回来之前，百岁与他这样靠在一起，就能缓解秘火带来的冲动。

　　这时，百岁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

　　她和玉晚意在一起的这两日就没吃过东西。

　　也没有人给她吃辟谷丹。

　　修仙之人，早就忘了吃饭这回事。

　　自是没有考虑到她这个凡人需要吃饭。

　　百岁害怕官赭月醒来为难她，试图用手按住肚子。

　　许是她太天真。

　　饿了是摁不住的。

　　反而惊醒了官赭月。

　　他看着百岁，百岁也看着他。

　　肚子不争气，又叫了。

　　官赭月一挥手，一道灵力冲出房间。

　　在外面守候的侍卫闻声走了进来，看见官赭月抱着百岁躺在榻上，连忙把头埋下。

　　没想到是真的。

　　原来他们家的公子真的与药人......

　　躺在榻上的官赭月说道：“去找些清淡的吃食送来。”

　　侍卫不敢多问，更不敢多看，领了命就去办事。

　　没多久，清淡的食物就来了。

　　侍卫也不知道官赭月喜欢吃什么，就挑好的，贵的，样样都齐全，摆了满满一桌子。

　　“退下。”官赭月让侍卫离开。

　　侍卫也不好意思待在房中，急忙退出，将门重新关上。

　　看到一桌子的食物，百岁吞了吞口水。

　　她还在想这些东西是不是为她准备的。

　　“吃饱了再过来。”官赭月看着百岁说道。

　　百岁在他怀中愣了愣。

　　竟然真的是为她准备的。

　　百岁缓缓起身。

　　她走到榻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又回头看了一眼官赭月。

　　百岁越来越琢磨不透官赭月。

　　他究竟想做什么？

　　百岁坐下来，本想端起面前的粥，结果左手不好使，只能用右手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吃。

　　因为左手用不了，当她想要吃口馒头的时候，要先将勺子放下，再不紧不慢地拿起包子咬一口，然后再放下，又重新拿起勺子，桌上还摆了一些糕点，水果，都是极清淡的。

　　她用一只手，忙忙碌碌地吃着饭。

　　官赭月看了都觉得累。

　　看来，左手不能用，瞧着挺可怜的。

　　他突然慈悲发作。

　　抬起手，隔空画了一个符咒，打进了百岁的左手中。

　　百岁吓得丢了手中的勺子，连忙扶起左手，惊恐地看着官赭月。

　　他对自己又做了什么？

　　官赭月说：“守池咒解了。”

　　百岁一开始并不信，她抬起伤痕累累的左手，试图去摘下一颗葡萄，当她摘到一颗葡萄没有任何痛楚的时候。

　　她终于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百岁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地在桌上拿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官赭月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她的快乐如此简单。

　　“吃好了就过来。”官赭月等了半天，终于开口。

　　百岁早就吃好了。

　　她是故意磨磨唧唧不愿过去的。

　　既然官赭月开口了，她当然不能当作没有听见。

　　百岁爬到榻上，就像一开始，靠着官赭月躺下。

　　可她还是不习惯。

　　甚至有些害怕，要是官赭月控制不住自己，要是他突然悟了合欢之术。

　　百岁默默地勒紧腰带，又将衣领收紧。

　　她的这些小动作，官赭月都知道。

　　“就算你心甘情愿向我献身，我也不会动你。省省吧。”意在叫百岁停止折腾。

　　百岁动也不敢动。

　　虽然不知道官赭月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是，她小心一点，总没错。

　　可她还是不知不觉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人人争夺的药人，他凭什么这么清高？

　　“境界于我而言，不过虚名。”官赭月闭上了眼睛，缓缓回答着百岁。

　　官赭月境界虽然是金丹，但他的实力已经远超金丹。

　　他拥有尊贵的身份。

　　拥有雄厚的财富。

　　一个药人对而他言，确实不算什么。

　　他说：“我不需要药人。”

　　百岁听完这番话，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在官赭月的眼中，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官赭月却没说，若非秘火，他也不可能留下百岁。

　　早就将她送回玄衍宗，任官如意处置。

　　就因为他一时大意，竟让百岁在他丹府留下秘火。

　　秘火没有解开之前，他才要留住百岁，以防万一。

　　淳阳宗

　　礼承阳回来后就宣布闭关了。

　　官慎薇想要拜访他，都被掌门回绝。

　　后来又经过多方打听，得知礼承阳回来，确实闭关了。她才回去找官赭月。

　　但她没想到，不过两日。

　　官赭月在荆棘城接管了天机门的药人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因此，官如意还特地让官慎薇，尽快将药人送回玄衍宗。

　　大概是担心官赭月带着药人不方便，万一出了差错，或者被修士盯上。

　　眼下只有将药人尽快送往玄衍宗，待五大宗门协商结界，再作处置。

　　官慎薇早就知道官赭月和药人的事，收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她心情很不好。

　　在荆棘城的酒铺里买了两坛最烈的酒，一边唱一边找到官赭月的住处。

　　临风从亡心那里得到了星石，官赭月将星石戴在百岁手上的一幕刚好被推门而入的官慎薇看见。

　　不知前因的人看了，都以为这是什么定情信物的场面。

　　“小月月，我知晓你从小就叛逆，没想到你长大了更叛逆。现在五大宗门都在等着处理这个药人，你这定情信物一送，是准备好要跟五大宗门的长老作对吗？”官慎薇举起酒坛便饮了一口。

　　百岁都惊呆了。

　　哪见过这么豪迈的女真尊。

　　酒水还从嘴角溢了一些出来。

　　最后，还得用袖子往嘴上豪情一抹。

　　官赭月拉着百岁的手轻轻一放。

　　百岁小心翼翼地摁住手腕上的星石。

　　这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这是能够封住她身上异香的星石。

　　官赭月看着缓缓走来最后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的官慎薇。

　　二人四目相对。

　　七长老，官赭月的七姐。

　　却不是同父同母的。

　　官赭月的父亲官玄衍创立玄衍宗的时候，他的大哥，二哥，姐姐妹妹，堂兄，表兄都将自己的子女送给官玄衍，拜他为师。

　　官慎薇应该是表兄之女。

　　而官玄衍自己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官天明，一个官赭月。

　　官天明是官玄衍创立玄衍宗之前，与妻子所生。

　　后来，妻子死了，官玄衍伤心过度，改修了无情道。

　　修为突飞猛进。

　　却在分神期没有突破的可能。

　　他给自己补了一卦，需经历一个情劫，才能飞升成仙。

　　于是，他又改修了有情道。

　　然后遇见官赭月的母亲——芳州圣女秦红雨。

　　有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后来秦红雨知道官玄衍不过是利用她渡一场情劫，大婚之日剪碎嫁衣，悲愤离开。

　　那时的秦红雨已经怀上了官赭月。

　　官玄衍窥探天机，无情有情，两道相冲，这种违逆天道的事情，是要降下惩罚的。

　　而官玄衍彼时已成仙，而怀着官玄衍骨血的秦红雨却难逃情劫的惩罚。

　　最终，一切的伤害都报复在一个未出世的胎儿上。

　　秦红雨为了对抗天罚，不惜以命想护，最后陨落在落云谷，道身化作一片紫色的花海。

　　可这些真相，除了官家内部的人知情，无人再知晓半字。

　　官慎薇也颇为心疼官赭月这个年幼的弟弟。

　　什么万千宠爱，太宗最喜爱的幼子。

　　不过是一个残酷的情劫留下来小可怜罢。

　　她见官赭月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急了。

　　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酒坛重重地往桌上一扔。

　　连忙道：“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去办了。礼承阳确实有问题，他从天机门回去就闭关了。”

　　百岁听到礼承阳三个字，吓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