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忘爱[现耽]》麦西

66、回来

　　白羽在浴室冰冷的瓷砖地上醒来。他想起了那天，那天下午，他们先去见了韦谚，然后他决定跟苏方在一起，他们去了Z CLUB，夜晚，他被朱飞标带走……
　　之后，三个月苏方温暖的呵护和热烈的爱……
　　直到，圣诞节……
　　他全都想起来了。

　　“一八三，这么多事情我们都过来了，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下呢？”

　　白羽洗了澡，躺在床上，用手机搜索：
　　“倔强的柴犬跑丢了，还会回到主人身边吗？”

　　网页上各种各样的答案：
　　“有着‘撒手没’称号的柴犬，如果在小时候没有做好召回训练，是很容易走丢的。”

　　训练啊？我有没有做好召回训练？
　　我只说过一次爱他，却是在最残忍的时刻。我们那时的承诺，还算数吗？

　　“一般来说，绝大多数柴犬走丢后能够自己回来，但需要等一段时间，因为柴犬走丢多半是贪玩，之后它发现自己走丢后，凭借聪明的脑袋瓜，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聪明的脑袋瓜？苏方看到我为他舍弃的东西了吗？
　　破烂不堪的我啊，在这世间所有的感知，所有情感都是跟疼痛搭在一起的。感觉不到疼痛，我就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在酒吧聚光灯下展示自己，渴望被看见，被认可，被所有人喜欢。
　　可是，为了苏方，我把这些都舍弃了啊。

　　“柴犬在走丢之后可以在走丢的附近寻找，通常情况下柴犬是不会跑到不熟悉的地方玩的。”

　　丢狗的附近吗？我是在哪里把苏方弄丢的？
　　因为韦谚吗？不是，是我的态度。想想自己这一路，对他也算够差的。

　　白羽总觉得他们只是在十字路口偶然地相遇，终于会在自己的那条路上继续前行。
　　他不想拖苏方的后腿，他想让苏方去实现策展人的梦想。

　　白羽要离职的事情，Fay已经告诉了创意部几个组长。
　　“如果白总走，我们都走！”
　　“别幼稚！”Fay说，“白总说，就算要走也跟集团谈一个好赔偿，别跟钱过不去。”
　　“白总接下来去哪儿？我们也去。”
　　“对，咱们凭本事吃饭，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集团没了我们平面设计组，那些活儿谁能一下子接过去，还能保质保量完成。他们是不知道玉大人要求有多高！”
　　“玉大人不帮忙说话吗？他就不怕下期的期刊全都不能按时下印厂？”
　　“你不知道吗？集团已经跟好几个外包公司在谈合作了。”
　　“真狠啊！过河拆桥！”
　　“喂，咱们明天不如……”

　　第二天，创意部没有一个人来上班！接连三天都是如此。
　　玉大人听说后，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嘴角。
　　创意部的人被白羽带得都一身反骨。
　　玉大人心想：“真好，他们没有被体制，体制化。他们身上的羽翼闪着自由的光。”

　　他已经厌倦透顶董事会的嘴脸。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推波助澜，让董事会也收敛一些。

　　人力资源的Mark来问玉大人怎么处理。
　　玉大人淡淡地说：“挺好。该约谈约谈，该赔偿赔偿。”

　　下午，玉大人收到一条信息：
　　“玉大人，昨天夜里，陈禾去了，走得很平静。他让我谢谢您，您的几篇报道让我们的小客栈全年都客满。我们后来又雇了两个帮手，虽然辛苦一点，但是充实而快乐。也让我们攒了些钱。”
　　“三个月前，小禾的癌细胞骨转移了。我俩决定不做放化疗，让他平静走完最后一程。”
　　“现在，我了无牵挂，打算把客栈转到您的名下。感谢您的宣传，让我们有了资本，让陈禾走得很体面！”
　　“我准备下个月出发，到处走走。您近期如果有空，来办一下客栈的过户手续吧。老闻。”

　　玉大人陷在扶手椅里面，仰起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他满脑子都是陈禾穿着棉麻长裙，及腰的长发，站在客栈院子里的样子，那么美。
　　“又走一个。”

　　两天后，玉大人来到老闻和陈禾经营的小客栈。老闻看起来很平静，可是眼睛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您自己来的啊？”
　　“以哲又进剧组了，走不开。”
　　“您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机场接您。”
　　“没事。”

　　他们来到半山一个能看见小镇的油桐树下，油桐树上花开的繁盛无边。
　　老闻说：“这是我们一起选的树。是这片花开的最繁盛的一棵。陈禾的骨灰大部分都埋在这里。”
　　“陈禾是生活的勇士，我很佩服他。”

　　老闻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细长透明的小玻璃瓶，封着口。“不过，他不知道我偷偷留了一小瓶。我要带着他环游世界，等我走不动了，再回来这个小镇陪他。”

　　玉大人的泪卡在眼眶里，说：“客栈我不要。我可以找人帮你经营，等你走累了，还得回来这里陪着陈禾呢。”

　　玉大人住了七天。集团那边已经翻了天。几乎要把玉大人的电话打爆了。

　　白羽带着Fay入职了第五维！还撬走了LTH集团和吉加下半年的将近五百万投放，给了跟第五维合作最多的《MANMAX》。
　　创意部离职员工超过三分之二。期刊设计完全停摆，眼看就来不及下印厂，下个月的九份期刊要全部放鸽子。

　　文一礼去影视投资公司，只带走了Samuel，没有动任何销售。可是，仍然挡不住好几个客户纷纷撤掉了下半年的投放计划。

　　主编室的几篇采访，没有玉大人的审核，谁也不敢拍板。
　　《谋长安》即将上线，内容组打算套用《悬棺天启》双男主拍摄的成功模式。
　　可是采访稿怎么写，宣传都不满意，一定要玉大人回来主笔。
　　拍摄方案也否定了一个又一个，宣传又点名要白羽出方案。
　　否则，他们就要跟《MANMAX》合作。

　　无论每天多少电话，信息和邮件，玉大人一概不理。董事会既然觉得他们无所不能，觉得地球没了谁都能转，那这次就让董事会看看，没了玉大人，没了文一礼，没了白羽的集团会怎么样吧。

　　最后，李唯不得不亲自跑到这个云贵的小客栈，来请玉大人回去。
　　玉大人云淡风轻，坐在客栈小院里，看云怎么飘，水怎么流，花怎么开。
　　“李唯，我们岁数不小了，什么时候能为自己而活？你看韦谚，你看陈禾。我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年，我一生都在追求美，可不知不觉一直在丑陋的办公室政治里打转……”

　　“恒青，你不会打算退休吧？”
　　“确实有这个打算。”
　　“恒青，你忍心看着你一手打造的传媒集团倒塌？”
　　“你不用劝我，我脑子很清醒。地球没了谁都能转。集团没了谁都能撑下去。若大厦将倾，我这瘦弱身子可挡不住。”

　　玉大人真的就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云裳传媒大厦里，再没有出现在蜃城。
　　一年后，玉大人的散文集《卡萨布兰卡永恒的春天》横空出世，首印两万册，上架不到十五天售罄。
　　玉大人优美温暖的文字和小故事，温暖地打动了无数人的心。
　　出版社立刻加印五万册。
　　《卡萨布兰卡永恒的春天》在当年度销售总榜上，一直稳稳地坐在前十的位置上。在它前后的书名起起沉沉，却一直不曾滑出前十名。
　　最终总刊印量高达三十万册。在电子阅读的时代，这就是奇迹。

　　白羽发信息给玉大人，“玉大人！出书不让我做封面设计，也太不讲究了啊？”
　　“下一本。”
　　“一言为定！”

　　第二年，散文诗集《所爱隔山海》，又掀起了大众对散文诗的追捧。诗歌界二三十年来，一直落在主流视线之外，硬是被玉大人带了回来。
　　第五维做的插画和书籍设计，在出版业被广泛讨论。

　　至于，玉大人这两年多到底在哪里游荡，没人知道。
　　只有以哲知道，每次他戏杀青后，去哪里找他的玉大人。

　　这两年里，白羽在第五维已经做到了总经理的位置，以往要看甲方脸色的创意公司，成了各种奢侈品和杂志抢着要跟他合作的金牌乙方。
　　当初的创意部他拉了一半人来第五维。原本只有三十几人的创意公司，如今人数已经翻了一倍。

　　文一礼所在的影视投资公司，跟第五维合作密切。
　　《悬棺天启》的成功模式套用在当下各类热播剧的男女主，双男主，双女主身上。屡试不爽。

　　第五维，白羽办公室。
　　Fay敲门进来，“白总，面试您助理的人到了。”
　　“嗯。”
　　Fay走过来，把面试人的简历放在白羽桌子上。
　　白羽拿起简历，面试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白羽看到简历上的名字，压不住眼底的笑意。
　　他故意把简历举高些，挡住自己的脸。

　　“洛杉矶艺术学院？”
　　“是。”
　　白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西方艺术史硕士？”
　　“是。”
　　“UC明日艺术中心策展人？”
　　“是。”
　　“那为什么会来面试我的助理？”

　　脚步声，那人走近，站在桌子对面，往白羽面前的简历上，放了一张支票，七十万整。“连本带利！”
　　白羽放下简历，看了看支票，“原来是个阔少爷啊？这不是来面试，是来牛郎店□□的啊？”
　　苏方笑，“白总，这张嘴还真是……没怎么变啊。”
　　“你这是出卖色相，把谁敲诈了？”
　　“我也没想到当代艺术品这两年这么有市场，做中间人帮艺术家卖作品，抽一成佣金。一年成交四、五单，两年就凑够了。现在，咱俩互不相欠！可以，从头开始……”
　　白羽撕了支票，把碎纸片洒在桌子上，“可我偏偏喜欢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的那种……”
　　“怎么？白总想用区区几十万就拴我一辈子？”

　　白羽站起来，伸手拉住苏方的领带，把人拽到自己面前。
　　他抬起另一只手，抽了口烟，嘴唇几乎贴在苏方嘴唇上，歪着头，把烟喷在苏方脸上说：“哦？苏大少有几个几十万？”
　　“我没有……”

　　白羽伸手推开眼看就要亲上来的苏方说：“没有还不滚回去挣！跑我这捣什么乱？当助理才能挣几个钱？”
　　苏方眼角挂着笑，“白总，不要我回来？”
　　“回来？回哪儿？人生哪有回头路！给我往前走！”

　　【全文完】
　　后面还有两篇陈禾、老闻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