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62、放开狍子

　　临近扶风与灵川交界处，饶墨一直紧绷的神经不仅没有半点松懈，反而愈发紧张。

　　“师弟！”

　　队伍里一声惊叫打断了饶墨马不停蹄的步伐。

　　他回头，正见杨世安跑到面前。

　　视线绕过杨世安探查队伍里的情况，发现原来是史长老门下的一名徒弟晕阙昏倒了。

　　队伍突然被打断秩序，史长老门下的人围在一起查看昏迷同门的情况，剩下的人便抓住机会原地喘息。

　　饶墨扫了一遍每个人脸上的黑眼圈，目光最终落到杨世安脸上。

　　杨世安面容憔悴，本就清瘦的骨像此刻好似更加凹凸有致，眼下一道乌青极为明显。

　　原来，大家一路上虽然没有提出任何抱怨，却都早已疲惫不堪了。

　　“师父，已经不休不止连续赶了三日路，让大家歇息一下吧。”

　　饶墨并非狠心之人，心里的恐慌感导致他一时粗心大意，才没注意到弟子们的身体情况。

　　眼下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儿，不禁暗暗自责。

　　“是我太心急了，让你们如此劳累。”

　　此时正值午时，队伍在暖阳下原地休整，那位昏阙的弟子慢慢恢复了状态。

　　但大家身上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清水也必须一个一个轮流省着喝。

　　见此，史闻打算去附近转转，寻找水源。

　　他征得三位长老同意后，带着关情与史清淮向北去寻。

　　临行前，关情将杨青青和颜忱嘱托给杨世安，但颜忱只想跟着他，不愿与一众素不相识的人待在一起。

　　无奈，只能将他一并带上。

　　他背着兰悟，一步不离地跟在关情身后，此种行为，令史清淮十分不悦。

　　史清淮好似忍无可忍，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步子，语气烦躁，“我说颜少城主，你是不是离开关情就活不了？”

　　史闻嗅到空气里的火药味，立刻停在原地，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史清淮。

　　颜忱眨了眨无辜双眼，弱弱解释道:“我，我只是，只敢信他而已。”

　　关情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几寸，在史清淮视线前挡住颜忱半个身体，面无表情看着史清淮的背影，“二师兄，别没事儿找事儿行吗。”

　　闻言，史清淮抱起手臂，缓缓转身，嘴角隐隐发笑，眼神复杂难测，好似忧伤，又好似隐忍着什么。

　　“是因为，那只雪鹤？”

　　颜忱睁圆了些眼睛，高高抬起头，从关情身后站出来直面史清淮，“别雪鹤雪鹤的叫，小月有名字，他叫颜月！现在是你们的神君，你不能这样不尊敬他！”

　　史清淮一直望着关情双眼，对颜忱的话没有半点触动。

　　看似孤傲不羁的姿态下，暗藏着几丝旁人读不懂的卑微。

　　但关情似懂非懂。

　　他轻声叹息一瞬，目光明明温和，却传达给史清淮最重的坚定之感。

　　“二师兄，颜月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请你不要为难兄长。”

　　颜忱看向他的侧脸，好似受宠若惊，“你叫我兄长？”

　　关情忽有些尴尬羞涩，瞬间敛了温和，恼羞成怒地斜眸瞪了颜忱一眼，“臭狍子！别得寸进尺！”

　　颜忱一改刚刚那副惊讶模样，点了点头，“对嘛，这才是你。”

　　而史清淮眼角抽搐，努力挤出笑脸，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想故作潇洒，但每个微表情都暴露出他内心的悲伤与狼狈。

　　“好，好，我明白了，我懂。”

　　他转身加快步子往前走，仿佛是为了躲避什么。

　　史闻见他情绪不对，忙追着问:“阿淮，怎么了？”

　　史清淮把脸扭开不让他瞧见自己的难过，“史大师兄，我没事，别问了。”

　　史闻感觉到他在刻意躲着自己，脚下一步比一步快，局促之中还带着强烈的憋屈感。

　　于是，史闻识趣地慢放步伐，给他留出自我调节的空间，嘴里咕囔道:“怎么看也不像没事儿的样子……我得跟世安说说。”

　　关情走过来，接住他的话:“没必要，他的心思，我家大师兄最是清楚明白。”

　　史闻点点头，认可道:“也对，世安是天镜谷里最关心师弟的人，我瞎操什么心。”

　　他顿了顿，继续认真前行，一边张望地势一边随口聊道:“阿淮对你还真是奇怪，拉着师侄孤立你的是他，没事就为难你的也是他，但猎妖时拼命护着你的还是他，你说他是不是……”

　　他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但有意无意间又好似在刻意引导些什么。

　　关情目视前方，眼底里有些许飘忽，欲盖弥彰地打断了史闻的话，“他就喜欢犯贱。”

　　史闻挑眉点点头，拿剑随意划拉路边杂草，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意味深长，“嗯～大家都能看出来，就你以为他只是在犯贱。”

　　当关情不知该如何接下他这句赤果裸提示的话时，他却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微笑，主动岔开话题，“世安是真的好啊，我要是有这样的大师兄，我也掏心掏肺的什么都告诉他。”

　　关情顺着他的给台阶走下去，点点头，声音比方才小许多，“嗯，大师兄对我们两个，真的太用心了。”

　　“刚进天镜谷的时候，也是世安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那时候阿淮也还小，你还没出生，世安就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每天除了练功就是照顾小孩子，甚至要喂奶，哈哈哈。”

　　关情被他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话逗笑，心里的沉重感顿时消散许多。

　　他见效果不错，追上史清淮，打算再说一遍，然而还未开口，却忽然被一声呼救惊断了思绪。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救命！”

　　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杂草从里传来，是个年轻女子的声线。

　　四人凝神望去，而后都没有考虑太多，直接朝那边奔跑。

　　剑鞘连续不断拨开高高的杂草，一直跑到某处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杂草从这里开始变得矮小。

　　他们看见有位女子躺在地上拼命后退，在她面前，有四五只龇牙咧嘴的凶猛鬣狗，正如同看盘中餐似地盯着她。

　　三人不约而同拔出佩剑，飞跃至女子身前，三两下便赶走了虎视眈眈的鬣狗群。

　　女子后怕地长舒一口气，擦去满头冷汗，好半晌才回过神站起来向关情，史清淮，史闻三人道谢。

　　可她被吓得双脚发软，刚一站起来又有倒下的趋势。

　　史闻上前扶住她，“姑娘，可有受伤？”

　　女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岁左右，身穿桃红色襦裙，胸前露出的肌肤皎白如玉，只看着便隐隐能感受到触摸时指尖上的柔滑感。

　　她薄唇色淡，面容虽称不上绝色，但也算是周正，越看越觉得楚楚动人。

　　双目间萦绕不散的恐惧中，对面前三人流露出若隐若现的依赖感，两眉好似笼着一层薄烟，不经意的抬眸，便能惹起人心中的保护欲。

　　“多谢三位少侠出手相救。”

　　她声音细软婉转，十分动听，配上那浅浅勾人的眼神，竟叫史闻一时出了神，露出垂涎欲滴之感。

　　史清淮收回剑，径直离开，话语平淡，“她没受伤，我们走吧，别耽误了时间，大家都在等水喝。”

　　史闻缓缓回过神，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女子手臂，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拱手道:“有缘再见。”

　　关情回到颜忱身边，无意扫过他脸庞，不禁紧紧皱眉，“臭狍子！看什么呢！”

　　颜忱从那女子身上收回视线，无意咽了口口水，冲关情仰脸虚笑一声，“嘿嘿嘿。”

　　关情:……

　　“几位少侠。”

　　女子缓过状态后，向着四人离开的方向压膝行礼，温声唤住了他们。

　　“我家就在附近，几位少侠若是在寻水源，不如去我家，小女子定当好生招待，以报少侠救命之恩。”

　　关情与史清淮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史闻，等待他的决定。

　　史闻脸上闪过一瞬惊喜，而后又略显为难，“姑娘有所不知，我后面还有三十多位师兄弟，恐怕……”

　　女子温婉笑道，“不妨事，我家宅子不算小，富足有余，别说三十几人，就算百人也是招待得起的。”

　　史清淮微微眯眼，心想:富家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荒郊野外，连侍女都没有？

　　史闻未想太多，激动应下，“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姑娘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高，高桃。”

　　高桃自我介绍完毕，悠悠抬眸望向史闻身后的三个人，眼里含带着若有若无的媚丝。

　　特别是划过颜忱面上时，与之对视，嘴角笑意悄然加深，有意无意牵动起颜忱的魂，令他如痴如醉。

　　高宅占地十亩，确如高桃所说那般，足够招待百人。

　　但高宅里人员简单，除了高桃与四五个女使护院以外，就只有她的一个祖母。

　　按照她的话来说，家里男丁都打仗死了，唯独剩下她与祖母守着这间宅子与几亩田地相依为命。

　　许多房间落了灰，简单打扫打扫勉强能够住人。

　　饶墨带领这么多弟子留宿在人家家里，本想拜访一下高家祖母，却被高桃以祖母染病为由拒绝了。

　　夜里，用过晚餐后，饶墨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要继续出发去千妖城。

　　他特意绕了些路，一路不敢带弟子御剑，就是怕三家仙门会发现并追上来。

　　所以他不敢歇太久，若不是看弟子们精神状态太差，定是一夜也不肯停。

　　其余弟子四五分睡一间，唯独颜忱单独住一间房，而关情与杨世安，史清淮就在隔壁。

　　夜深人静后，杨世安与史清淮都睡着了，关情睁着眼睛迟迟无法入睡。

　　颜月的样子总是在他闭眼后就出现在脑海里。

　　他握着腰间的口袋，透过锦布感受到袋子里棱面分明的泪石。

　　是它的存在，才让关情一路上都没什么紧张感。

　　他知道，只要自己需要，随时可以将颜月召唤至身边。

　　当他感到眼皮沉重，快要睡着时，却听到隔壁好像有些隐隐约约的动静，将他刚漫起的困意又抑止了下去。

　　出于警惕，他小心翼翼离开房间，确认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杨世安与史清淮都没有察觉，才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趴到颜忱门口，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公子～”

　　一声酥酥软软的女音从房间内传进关情耳朵里。

　　他两眼微瞪，连忙捂住口鼻，轻敛呼吸，每个毛发都竖了起来。

　　“公子～”

　　他听出来这是高桃的声音，但声音朦朦胧胧有些不够清晰。

　　仔细感应房间周围的灵息，才发现声音之所以缥缈，并不是因为高桃刻意压低了嗓音，而是这间屋子四周本就设有结界。

　　饶是关情这般境界较高者，不趴着听，也无法听到屋里的对话。

　　颜忱:“不行不行不行！你，你就别这样，没有父亲允许，我不能乱来……”

　　关情听出了他话里的扭捏与欲拒还迎，便猜想高桃的意图:不是吧？她看上臭狍子了？？？

　　高桃:“公子，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颜忱:“不不不不，不是不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高桃:“怎么不好了嘛，谁家男儿像你这般大还要听爹娘管束呀，做你想做的事情便是，何必考虑那么多。”

　　她声线婉转，语调飘然，如人鱼歌声一般骚动着人心。

　　“颜公子，来嘛～”

　　这轻佻放浪的性子，与白日所见的那个温婉端庄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颜忱忽然没了声音，屋里只偶尔传来一两声木床晃动时发出的吱呀声。

　　关情察觉不妙，推门闯了进去，目光第一时间寻找兰悟。

　　当他看见兰悟还在床边架子上好好挂着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看床上，高桃跪压着颜忱，已经将他的衣物脱去了一半，而高桃自己也衣衫不整，香肩半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