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62、月有晴缺6

　　“你算什么东西？神君都答应了，轮得到你来置喙神君的决定？！！”

　　川南仗着颜月这会儿性子软好说话，在天神殿大放阙词，丝毫没在怕的。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这是颜月的决定，但谁又看不出来，颜月只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无奈之下才做出这般下策决断。

　　关情忍着怒气从川南身旁走过去，暂且先无视他，走到颜月面前，对颜月指着他说：“这个人这样骂我，你不说点什么？”

　　颜月皱着眉头，神情苦涩，抬眸看向关情时瞳孔都是颤颤巍巍的，“他也骂我了……”

　　众仙神扶额。

　　关情笑着咬牙切齿，点了点头，“好好好，你做你的老好人，剩下的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时，关情脸上只对颜月才有的耐性一瞬消失，他转眸看向川南，神色黑得阴沉。

　　川南不自觉后退半步，退入仙神列队之中，可旁的仙神怕引火烧身般以他为中心散开，立刻将他一人凸现出来。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关情震怒的眼神。

　　他又看了眼畏畏缩缩的颜月，忽然有了些底气，稍稍挺了口气，重重指着关情正义凛然道：“你想干什么？！神君面前，休得放肆！！”

　　关情听罢，原本还努力隐忍的火气瞬间忍不住了！挥手打出花瓣形状的红光将川南震飞数米。

　　“呃啊！”

　　川南惨叫着摔在地上，众人视线齐刷刷跟了过去，只见他摔落之处，仙雾流窜得一干二净，乳色白玉地板难得如此明晃晃显露出来。

　　关情还觉得不解气，顶着凶相朝川南走去。

　　山晓眉头皱了皱，欲上前制止，却被木离按住手腕。

　　木离摇头示意先别管，山晓便叹了口气，真就放任不管了。

　　川南挣扎着爬起来，跪着满地寻找失落的拂尘。

　　忽有一片阴影挡在他面前。

　　来人脚步带动仙雾重新聚拢，淹没了他的拂尘，也淹没了他。

　　他缓缓抬头，看见关情蔑笑着高高俯视于他，明明那么好看的脸，却只叫他觉得凶神恶煞，恶意满满。

　　“啊啊啊！！！”

　　关情抱臂，踩住他一只手，用脚尖使劲碾压，恶笑着嘲讽道：“看看谁是阿猫阿狗。”

　　川南惨叫声响彻整个天神殿，许多仙神不忍直视，默默移开了视线。

　　关情敛了恶笑，厉声大呵：“颜月不会帮你复活小妖！滚！！”

　　他松了脚尖，踢垃圾般把川南被踩扁的手踢开，正想转身离去，却听见川南用颤抖的声音说：“神君已经答应了，仙羽殿下一言九鼎，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食言不成？”

　　川南仍不服输，不知道哪里来的倔强令他死都不肯退步，坚持要颜月出手复活雨灵妖。

　　关情怔怔低头重新瞪向川南，恶狠狠的表情里甚至有几分无语，“你有病吧？是不是想找死？”

　　川南紧紧掐着红肿的手，软软瘫跪在仙雾之中，发丝凌乱，拂尘不知所踪，衬得他弱小，可怜，无助，却莫名还有几分伟大。

　　“呵呵呵呵……”

　　他发出几声轻笑，抬头仰视着关情，明明一身狼狈，笑意里却有得意之味，“大家刚刚可都听到了，殿下已经答应要复活雨灵草妖，哈哈。”

　　他的眼神，赤果裸是一种胜利者的眼神。

　　关情恼羞成怒，抬脚欲朝他额头踹过去！

　　他这一脚可不是闹着玩，尤其是在他怒火，下手没轻没重的时候，一脚踹死仙神也是很有可能的！！

　　几道制止声同时响起。

　　山晓：“住手！”
　　施淮：“关情你够了！”
　　金璎珞：“关哥！手下留情！！”

　　他们的声音被关情一一无视，还是颜月上手拽住他才免了一场不必要的麻烦。

　　川南感受到关情脚底划起的仙雾扑面而来，却在距离自己额头半寸处撤了回去。

　　关情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恐惧，反应过来时便是一个劲儿后怕，额头冷汗直流。

　　总之，好在颜月站得近，成功阻止了关情。

　　关情被拽翻在他怀里，下意识想要发火，但一抬头看见颜月那副温软到极致的眉眼时，便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恍然某一瞬间，关情觉得这样的颜月，还挺可爱的。

　　颜月总是拢着眉，双唇微抿，欲语还休，瞳光亮晶晶的，闪闪烁烁。

　　关情敛了异样心思，推开他站稳，意外地没有大吵大闹，反而格外冷静。

　　“颜月，我不允许你去救那些小妖。”

　　颜月没话说，兀自低头陷入苦恼。

　　川南喊道：“神君已经答应！！！”

　　他话音未落被关情不耐烦呵断，“闭嘴吧你！说几遍了！！我们不聋！！！”

　　川南：“既如此，神君就该兑现承诺！！”

　　关情挑眉瞪向他，“可我也说了，我不答应。”

　　川南气得胸口大喘，坐在地上重重指向关情：“你不答应？天庭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说答应不答应吗！！你算什么啊！！！”

　　关情这次没有暴怒，只是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平静道：“天庭的事情与我无关，但颜月是我家人，我不允许你们利用他伤害他。”

　　川南依旧大喊：“他先是神君才是颜氏族人！在其位谋其职！哪能轻易动私心！！”

　　关情好不容易克制出来的耐心又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懒得再多说废话，直接冷冷瞪过去威胁道：“我说不过你，要不要让千妖城城主来跟你谈！！”

　　川南站起来，抓狂道：“你让他来啊！！有阴阳昆仑就可以吓唬人是吗！！我不怕！！！”

　　他这一声大喊，颇有种豁出命去的气势。

　　关情张大嘴巴眨了眨眼睛，突然被噎了话音。

　　真是不怕不讲理的，就怕不要命的。

　　颜月把关情拉到身后，低头小声说：“你们别吵了，我会救雨灵妖，说到做到。

　　“情儿……别再欺负他了……”

　　关情指了指自己，望着颜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问：“我欺负他？！”

　　颜月轻轻拽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旋即牵着他在无数目光注视中快步逃离天神殿。

　　关情气呼呼回头冲川南怒了努嘴，眼神中透着警告。

　　但身体倒是乖乖由颜月牵走了。

　　回到仙羽殿，他一把甩开颜月，气势威严地盘问道：“现在，如实道来！你到底怎么了！那个川南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颜月站在池塘小桥上，面对正殿，背对关情，低头扣弄引音羽，半晌不说话。

　　梅锦匆匆跟过来，累得气喘吁吁，停在关情身边大喘气道：“刚才你们走后，山晓仙师明确通知大家，不会答应让神君出手为小妖聚灵。”

　　颜月背影颤了颤，依旧没有说话。

　　关情喜笑颜开，八卦地追问道：“那川南怎么说？”

　　梅锦瞥他一眼，略有嫌弃道：“嘁，你以为山晓仙师和你一样，喜欢说那么多废话，任凭川南怎么撒泼，他都不搭理，直接宣布散会走人了。”

　　关情默默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做了几千年仙师的人，这魄力！”

　　但转念一想又发觉哪里不对劲，“既然他心里有主意，刚刚干嘛还让我去出头？！他就站那里一句话不说？！！什么意思啊！！！”

　　梅锦想了想，解释说：“他是仙师，不能驳神君的话，但如果你先闹，他就有理由了呀，毕竟大家都知道，神君最听你的话。”

　　“呵。”

　　关情冷哼一声，幽怨地瞪向颜月背影，“以前倒是听话，可现在……呵呵……”

　　梅锦叹了口气，也是无可奈何。

　　“阿锦，你先离开。”

　　关情悄然正色，言语变得认真。

　　梅锦听出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于是不多言，快步离开仙羽殿，给他留出二人空间。

　　关情走到颜月面前，歪头探了探颜月埋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忽然坏兮兮笑道：“啧啧啧，你肯定是做了什么蠢事，被川南捏了把柄，不好意思跟我讲，对吧？”

　　颜月听罢，果然抬起头，神色有了明显触动。

　　关情见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小白鹤……”

　　关情捧住他的脸颊，耐心劝慰，“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颜月苦恼地快要哭出来，推开他的手，转身一个劲儿左右踱步，用拳头捶打手心，纠结好久才说：“是额羽。

　　“那天川南来仙羽殿找我要求重判琉儿的时候，我正在想办法把额羽融回本体。”

　　关情怔怔顿住，心脏不禁咯噔一跳：额羽……竟然和额羽有关……

　　颜月继续解释，越说越懊恼，悔恨。

　　“我当川南平时是个敦厚老实的仙神，就没有刻意避着他，后来我们因为雨灵草妖和琉儿的事情吵了起来，他趁我不注意销毁了我的额羽，导致我缺失了一半灵息，七魂六魄也就……不完整了……”

　　颜月说完，停下踱步可怜巴巴凝望向关情，像个翻了错误等待接受惩罚的罪人，“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吧……这么要紧的东西轻易就被别人破坏了……我从来就没有……看准过人，呜呜呜！！！”

　　关情重重拍打脑门，“所以他就趁你性格变软的时候引导你答应复活雨灵妖？！”

　　颜月紧皱五官，委屈应道：“嗯……就是这样……”

　　关情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不仅不怪他，反而比他还要自责，一遍遍捶打脑袋懊悔道：“是我逼你拔掉额羽，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颜月连忙拉住他的手，防止他继续打自己，“情儿，不关你的事！是我太蠢了！你别伤害自己，我会，我会更自责的！！”

　　关情落下手，由他牵着，深深注视他的双眼，“小白鹤，对不起，我不该那么任性……”

　　颜月见他这副模样，心底里的酸楚翻涌而出，噙着眼泪缓缓低下头，“你不要怪自己，我说过会保护你，是我又没做好……昨天我还那样欺负你，我真的是……”

　　咚～咚～咚～

　　子时钟声悄然响起，颜月在钟声中愣了愣，再抬头时，眼神忽然变得淡漠，就连眼角的泪竟然都没了温度。

　　“对，就是你的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耍脾气！”

　　他丢开关情的手，双臂一抱，嘚瑟地抖起了腿，贱嗖嗖的语气里透着霸道。

　　关情一只手愣在半空，怔怔望着他眨眼，整个人都是懵的。

　　子时……

　　钟声还未落。

　　关情转眸看向天边流浪的云雾，心念：果然，子时是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