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53、结局7

　　“所以你那时已经偷偷把分身羽留在花家院子里了？”

　　关情盘腿坐在床上，颜月侧坐在他身后，用干干净净的毛巾一点点为他擦拭头发，“没错。”

　　与假杨青青拜别后，颜月在出府的那段路上一直都表现得漫不经心，每路过一处都会假装好奇般摸一摸，实则是为留下分身羽而打掩护。

　　在无在数的假动作里，有一次是带着目的。

　　跟踪在他们身后的鬼管家起初还会仔细检查一下颜月碰过的地方，却没有寻到任何异常，于是信了颜月只是无聊，渐渐放松了警惕，不再盯着颜月碰过的地方检查，自然也就没有发现颜月留在花丛里的分身羽。

　　一阵暖风从窗子外卷进来，烛火颤动，映着二人的身影在错落珠帘上摇摇晃晃，随风交织缠绕，似乎下一刻就会融为一体。

　　颜月把微卷的发丝一缕缕分散，一边梳一边用毛巾摩擦，就像在认认真真用心爱护珍贵之物。

　　绿檀木梳留下的清香回味悠长，辅以淡淡皂香，令颜月忍不住撩至鼻尖前嗅了嗅，一闭眼，仿佛整个人都消散了，只想在这美妙的气息里永世沉沦。

　　关情还在担心杨青青，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急促的心情也愈发强烈。

　　他稍一转头，在铜镜里看见颜月闻了闻自己的头发，尔后捧在手心里梳了一遍又一遍，脸上还挂着痴笑，像灌了甜甜的春风。

　　“颜月，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他倒是不以为意，司空见惯，只自顾自问要紧事。

　　颜月稍稍回过神，放下木梳，拿起毛巾继续擦拭水分，淡定回道：“再等会儿吧，过了子时，鬼族鬼力大增，我想她不管要做什么，一定会放在子时之后去办。”

　　“嗯，好。”

　　关情再怎么担心，还是耐着性子听从颜月安排。

　　颜月在毛巾里施加了些法力，很快便擦干了头发，随后他又开始琢磨起给关情绑个什么样式的马尾，前前后后地捣鼓，一点儿也不像心里有事的模样。

　　关情有些坐不住，但也不舍得扰他兴致，只能看着镜子无奈道：“颜月，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颜月刚绕到他前面，全神贯注地用梳子小心翼翼分出几丝胎毛碎发，忽听他这么一问，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啊？什么像什么？？”

　　关情想笑笑不出，“像没长大的小姑娘，在玩人偶娃娃，幼稚死了。”

　　颜月吭哧一笑，并没有反驳，分出额前的头发后，他又回到关情身后，用雕花木簪挽了个圆圆的丸子，再绑上吊着木珠子的流苏，直到每根发丝都按照他的意思落在合适的位置，他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开始自顾自欣赏，“真好看。”

　　关情虽然嘴上吐槽他幼稚，但至始至终也没有拒绝被他摆弄，最后还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附和他说：“嗯，手真巧。”

　　“我不是说我绑的头发好看。”

　　颜月忽然倾身朝他靠近，笑眯眯道：“我是说，你好看。”

　　他在摇晃烛影中安安静静端详关情的脸，夜风一来一去，几度将呼吸吹散在暖黄灯光里。

　　关情滞在他面前，睫毛微微轻颤，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颊，即使已经习惯了这般距离，偶尔也会因为风太温暖而心跳加速。

　　可是，颜月半眯的双眼忽然睁大，眼中温柔褪去，神色一凛，迅速抓住了关情手腕，“走！时机到了！”

　　不知他通过分身羽听到了什么，行动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犹豫，生怕晚一步就会错过什么。

　　眼前白光闪过，关情重新恢复视线时，身体已经处在某间昏暗的房间内。

　　他落地即站稳，抬头一瞧，看见房内除了他和颜月，还有另外两个女人。

　　地上躺着那人一身破烂粗布衣裳，披头散发，右边脸颊上有三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其中一道刀痕还在往外渗血。

　　而右边则更加恐怖，烧焦的脸皮，像是被滚烫的铁板狠狠烙了几分钟。

　　蓬乱的头发下，还有一双已经溃烂的眼睛，整张脸，几乎没有一寸完好肌肤，一眼瞧去，只叫人心惊肉跳。

　　站在她面前的绿衣女人，手里拿着刀，正一步步朝她逼近，恰时颜月与关情突然凭空出现，吓得她迅速转身，哆嗦着连连退后。

　　匕首从她手中脱落砸在木地板上，铛铛几声回音在空旷而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啊！！！”

　　随着关情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那绿衣女子立刻反应过来，在关情扑过去之前捡起匕首，迅速抵在了毁容女子脖子边。

　　“别过来！！她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的话，就算是神君也救不回她的魂魄！！”

　　闻言，关情连忙收回脚，眼泪直流地盯着那被毁了容貌的女子。

　　绿衣女子并没有戴着面巾，虽然她把自己变成了杨青青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在颜月和关情这等境界的人眼中，还是可以看到她原本的样子。

　　“果然是你。”

　　颜月向前一步，恶狠狠瞪着她。

　　而被毁容的女子即使面目全非，二人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才是真正的杨青青。

　　“威胁我？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颜月手起杖落，白色流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空荡荡的屋子，也照亮了杨青青那惨不忍睹的脸。

　　绿衣女子根本来不及抵抗，甚至连拉杨青青垫背的机会都没有，当即便被流光轰上墙壁，把整面墙撞得支离破碎。

　　流光一晃而过后，屋子里少了面墙，月光照进来，在七月流火的夜里无端带来一丝寒意。

　　颜月控制的流光恰到好处，没有波及杨青青分毫。

　　关情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已是泪流满面。

　　“你……你怎么……”

　　他把奄奄一息的杨青青抱在怀里，手指悬在杨青青面前止不住颤抖，想触摸而不敢触摸。

　　杨青青吃力地牵了牵嘴角，颤颤巍巍吐出几个字，“救……救眠……哥哥……”

　　另一边，绿衣女子缓过劲儿后从废墟里爬出来，欲趁颜月不备仓惶逃离。

　　颜月自然不会放过她，当即便举着神君杖追了过去。

　　他朝绿衣女子丢出神光，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团红色鬼火给挡了下来！

　　定睛一看，花听眠从天而降，明亮的月光下红衣飘飘，直落在颜月与绿衣女子之间。

　　绿衣女子回头邪魅一笑，满脸得瑟，“哈哈哈，想杀我，你得先过我大哥这一关！”

　　颜月望着花听眠，不可思议地质问：“花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花听眠并没有回答。

　　他嘴唇一直在颤抖，似乎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根本无法张嘴说话。

　　颜月仔细看着他，发现他眉头紧皱，眼神激动，身体与表情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在操控。

　　“花大哥？你被控制了？”

　　听见颜月这么问，花听眠双目睁大，极其吃力地小幅度快速点头，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

　　另一边，杨青青也紧紧拽着关情袖子，拼命哀求：“她给眠哥哥种了妖儡，快，救眠哥哥！”

　　可关情眼里只在乎她，丝毫没有要参与过去的意思。

　　他自顾自朝杨青青额心注入灵源，试图帮她减轻痛苦。

　　颜月冷冷看着站在花听眠背后狐假虎威的绿衣女子，恨得咬牙切齿，“宝妮把你从地心山地牢中偷走，原是想用你的灵源丹制造五灵妖儡，后来我和杜兰宫主为寻找锦城失踪的女子一路追查到通天谷，在谷中发现了被宝妮囚禁的你——无嫦，只是当时我的心思全部都在宝妮身上，被你趁着混乱逃了出去，我没猜错的话，你逃走时，还顺手偷了几颗宝妮的妖儡种子，对吧？”

　　颜月不留情面地拆穿了无嫦的身份，说话时声音冰冷，压抑着愤怒，“你认得我，是因为我在地府住了这么久，见过你几次，而关情嘛，你唤他阿晴，想来是因为你把他当成了宝妮所幻化的阿晴，至于真正的他，你其实从来不曾认识，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杨姑娘的什么人，我说的没错吧。”

　　无嫦阴着脸，到现在都还不肯舍弃杨青青的容貌。

　　她顶着杨青青那张纯真面容说着扭曲而嫉妒的话，模样十分诡异，“我管他是谁！”

　　颜月微微一笑，继续从容道来：“十三年前，我们第一次对上是在地府地心山，那时你与扶风真君明熙里应外合，试图把我永远埋葬在地心山，也就是那个时候，明大哥教给你了专门对付鬼族的阵法。”

　　无嫦扭了扭脖子，语气邪魅：“大哥说是我鬼力不济才让他轻松破了阵，其实根本不是这样，那阵好用着呢，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把神君杖交给大哥，有神君杖在我才控不住他！否则你们现在都是地心山下的亡魂！！而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仰天大笑，像是沉醉在美好的幻想之中乱了心智，几近疯狂：“而我也会是大哥身边唯一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颜月嫌弃地啧了一声，挠了挠被吵到的耳朵，“原来是情仇。”

　　花听眠略显尴尬，嘴角微抽，视线忽然注意到废墟后关情怀里抱着的人。

　　顿时，他脸一沉，凶光毕露，杀意外泄。

　　可惜他拼命尝试挣脱身体里的妖儡，效果却并不显著。

　　颜月蹲下摸了摸地面，发现这里确实暗藏鬼阵，花听眠一边受鬼阵束缚，一边又被妖儡控制行为，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拍拍手中灰尘，视线虚扫一眼四周，试图为寻找破解之法拖延时间，“无嫦啊，值得吗。”

　　无嫦躲在花听眠身后，本来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想用花听眠当挡箭牌，给自己争取一条活命的路，但颜月这个问题她却忍不住不回答，像是有不得不吐的苦水。

　　“当然值得！！若不是你提前出现破坏了我的计划！后日在全昭京贵人的瞩目下跟大哥举行大婚的人就是我！！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坏我的事！！！”

　　颜月站起身，望向月色正浓的树梢间，看似无所用心，言语却藏有深意，“你若知道情儿是谁，就知道为什么了。”

　　无嫦这才把注意力落在关情身上，见关情对杨青青如此上心，竟一时想入非非，“什么远方表亲，我看，他是杨青青以前处过的老相好吧。”

　　颜月憋着一声吭哧，吞了口口水压制想笑的表情。

　　无嫦晃了晃花听眠手臂，声音一下子夹了起来：“大哥，你看吧，林风致那个贱人和你最爱的杨青青，心里都有别的男人，游星也为了天庭的权利地位抛弃了你，只有我，一心一意只在乎你！”

　　关情听到这里忍无可忍，“颜月！别跟她废话！杀了她！”

　　颜月本欲先想办法为花听眠解除妖儡控制再对付无嫦，但关情已经怒不可遏，想来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了，无奈，颜月只能按照他的催促对无嫦动手。

　　至于妖儡，事后再找杨宝妮问解法儿也不迟。

　　可无嫦控制着花听眠，颜月每每落招都会被花听眠挡下。

　　因为怕伤到花听眠，颜月始终处于一个束手束脚的局面。

　　不仅他着急，花听眠也满面都是焦灼，杨青青看着这一幕更是担惊受怕，忍着痛也要叮嘱颜月：“月，月儿，千万别伤到眠哥哥！”

　　杨青青的话让颜月更加放不开手脚。

　　无嫦趁机开溜，颜月虽打出白鹤流光挡住了她的去路，自己也不慎被花听眠一道鬼火击中了肩膀。

　　花听眠五官扭成一团，看向颜月的眼里半是急促半是歉意。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比谁都要咬牙切齿。

　　颜月半跪在地，痛苦地捂着肩膀，脑子里快速思考对策，而此时，一道花团从他身旁掠过，带着锋锐的恨意朝无嫦快速袭去。

　　下一秒，花团仙术被花听眠的鬼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颜月反应过来时，关情已经与花听眠来回战了三个回合。

　　“情儿！！”

　　被无嫦操控的花听眠处处下死手，关情胳膊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了彩，鲜血顺着被烧焦的衣袖缓缓滴落。

　　杨青青心口一阵阵抽搐，伸着手用沙哑的声音无助阻止：“不要！不要伤情儿！”

　　忽然，阴风四起，伴随着关情双目微拧，无嫦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寒意自脚底涌入胸口。

　　“关关！”

　　闻言，颜月没来得及按住手腕上的银镯，一把墨黑长剑已经出现在关情手中。

　　就在杨青青和颜月都瞪大了双眼为花听眠捏一把汗的时候，唯有花听眠反而露出了一抹欣慰笑意。

　　霎那间，诡风阵阵，墨青色光芒与鬼火红光在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相互交织，忽明忽暗，把月色都衬得无比暗淡。

　　关情不像颜月，下手丝毫没有克制，任凭杨青青如何哀求，他也没有半分手软。

　　花听眠作为五域之中的佼佼者，对上阴昆仑也不至于几招都接不住，奈何此刻脚下踩着无嫦布下的鬼阵压制了他一半鬼力，导致他在阴昆仑下毫无还手之力。

　　再加上关情那不要命般的速度攻势，让这场战斗更加没有悬念。

　　一招正面交锋后，花听眠被关情一道剑气击飞，连撞穿三堵砖墙，趁他手脚发抖站不起来时，关关化作水束将他严严实实捆住。

　　而关情扭头直奔至无嫦，干脆利落地逮住她的脖子，带着满腔恨意与怒火对她阴声咒骂：“你真的是活够了！！”

　　他五指一用力，将惊恐不已的无嫦掐晕过去，却并没有直接要她性命，而是打算把她关回地心山，好好折磨。

　　无嫦昏死过去后，鬼阵自解，没了鬼阵压制，花听眠自己便用强大的鬼力将妖儡逼了出来，但也因此使得刚受的内伤瞬间扩散，一下子陷入昏迷。

　　关情丢了无嫦，原地长松一口气，一回头，看见颜月已经在用神力为杨青青疗伤。

　　杨青青面容痛苦，一边承受着颜月注入她体内的神力，一边目光深切地望着花听眠。

　　关情回到杨青青身边半蹲下，努力堆出一个笑来，小心翼翼地安抚道：“很快就不痛了，别怕。”

　　杨青青双唇惨白，却是在烂透的脸上唯一还能看得下去的地方，“情儿，你，你快去……看看眠哥哥。”

　　关情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朝花听眠走去，一把脉，发现他确实被自己伤得不轻，醒来后至少得耗费几百年修为才能恢复。

　　但，他才不在乎呢。

　　“没事儿！他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