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23、杨若11

　　五只小手正在悄咪咪靠近杜兰与金璎珞的腰背，却在即将把他二人推入荒观大门前半秒被另一只细长而有力的手挥打开！

　　杜兰与金璎珞闻声回头，见一袭赤玄白相间的鹤袍迎风挡在他们与小朋友之间。

　　杜兰张开手掌，发现手心中紧紧握着的冰凉的羽毛已经不见踪影。

　　“殿下？”

　　她看了看摔在地上捂着屁股哎呦哎呦喊痛的小朋友们，又看了看神色冷凝的颜月，不禁发出疑问，“殿下你回来了？为什么对这些孩子动手？？”

　　颜月站在她前方，手中通体雪白的神君杖在夕阳下隐隐泛着红光，像一尊巍然不动的大山坚定不移地保护着杜兰与金璎珞。

　　颜月还未回答，后面的宫古早已大步迈出荒观，银剑出鞘直指颜月，愤怒质问道:“你在干什么！为何伤害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颜月本来就不爱解释，特别是对于自己无足轻重的人，更加懒得多费口舌。

　　他冷冷瞪了会儿宫古后，视线绕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小朋友们，平声静气道:“我见过你们的阿晴了。”

　　听罢，孩子们嘴里的喊痛声一时噎了下去，低头面面相觑间显得无比心虚。

　　林琮最先站起来，仍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既然知道了阿晴哥哥的厉害，你还敢欺负我们？”

　　颜月乌眉一皱，突然挥杖朝他打出流光。

　　流光穿过林琮胸口，直将他的胸膛击变了形状，躬缩着喷出雾形血水。

　　见此，孩子们满眼惊恐不已，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一个个抱团往后退，直勾勾盯着颜月摇头，似在求饶。

　　宫古回头正看见林琮倒下的场景，“阿琮！！！”

　　他颤抖着呼喊林琮的名字，眼白中瞬间布满红血丝，“不！！！”

　　金璎珞眨了眨眼，一脸疑惑。

　　虽然并不明白颜月为什么毫无预兆突然就杀了林琮，但他自是相信颜月有颜月的道理。

　　杜兰亦是如此。

　　少倾，宫古紧握着手中银剑，指骨捏得咯吱响。

　　他缓缓转回头，对上颜月那双冷漠而平静的杏眼，心中本就怒不可遏的业火便像是被浇了一盆油，怒光四射，彻底燃烧了他的理智。

　　“竟敢动穹水阁的孩子！！无法原谅！！”

　　他提剑朝颜月冲过去，却在三招之内被颜月的定魂羽控制了心智。

　　小巧玲珑的羽毛静静漂浮在他头顶，而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身体还保持着回身反击的姿势。

　　唯有时而收缩时而扩张的瞳孔能够表明他并没有被完全控制，至少还能看见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颜月控住他后，一转头，冰冷的眸子捉住了剩余十六个正在仓惶逃窜的小朋友们。

　　十六条流光从神君杖首射出，迂回缠绕着刺向每一个小朋友胸口。

　　杜兰虽仍坚信颜月不会随意滥杀，但还是忍不住紧紧皱住了眉，阖眸不愿再多看这残忍的场景一眼。

　　十五个孩子接连倒在流光之下，漫天血气与红艳的夕阳遥相呼应，在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中，宫古眼角流出了两行寒泪。

　　第十六支流光马上也要完成了它的任务，它的目标是那个牙都没长全的右护法。

　　但它在得手前最后一刻，突然被一道绿光硬生生抵消了！！

　　颜月寻着绿光发出的方向回头瞧去，只见杨宝妮所扮的阿晴擒着颜若若从荒观中走出来，“你！毁了我的……穹水阁？！！”

　　她目光颤抖着落去了远处地面，看见地上躺着十六个被神君流光打变形了的孩子的尸体。

　　一时间，无言的愤怒化作平静的笑勾起了她的嘴角，衬得她每一声大笑都无比扭曲，“好啊，好啊，颜月，没想到你平时婆婆妈妈，干事儿束手束脚的，对付起我来，你倒是果断又利索，哈哈哈哈！！表哥看见了一定会很欣慰吧！！哈哈哈！！”

　　金璎珞见她出现，顿时瞪大了眼睛，“关哥？？！！”

　　可他又仔细看了看，连忙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不不，这不是关哥。”

　　颜月斜瞧他一眼，轻声吭哧笑了笑，“还算你有点小良心，能认出来是假的，不亏情儿救你那么多次。”

　　金璎珞挠挠头，“嘿嘿嘿。”

　　颜月无视杨宝妮的愤怒，正要再次出手将最后一个孩子斩草除根时，杨宝妮快刀架上了颜若若脖子。

　　她一改阴阳怪气，将愤怒与痛苦直白地用怒吼表达出来，“住手！！你若是连最后一个都不放过！我就让颜若若陪葬！！”

　　说着，刀刃已然割破颜若若肌肤，一行鲜血划过匕首滴落在地，是杨宝妮赤果裸的威胁。

　　颜月缓缓放下神君杖，流光亦渐渐遁回杖体。

　　他面向杨宝妮，神色格外的淡然，“阿晴，我探过姜欢的灵了，你想要做的事情，和你已经做了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他们……”

　　说到这儿，神君杖遥遥指了一圈地上的尸体，“他们不该存在。”

　　杨宝妮从一瞬的惊惧到崩溃不过短短五秒种，“颜月！！！！！”

　　她怒喊颜月的名字，嗓音竟把空气都撕碎了，令在场的人除颜月以外，皆感到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窒息。

　　“该死的混账东西！口口声声说会救他出来，如今这件事情我替你做了一半，眼看马上就能收网，你却非要跑来乱我计划，你存的到底是什么心！！”

　　颜月依旧平静，眼中仿若没有半点波澜，“我说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目光落在颜若若身上，忽然觉察到此时的颜若若格外奇怪。

　　她安安静静被挟持着，不挣扎也不吵闹，连眼神都淡定地不像话，就好像……自愿被挟持？？

　　颜月仔细想了想，有千层瑞雪加持，颜若若就算不能生擒杨宝妮，也不至于反被她捉住吧？

　　除了她自愿以外，哪里还有第二个合理的解释呢？

　　再结合她不敢直视颜月的眼睛这一细节，更加印证了颜月的猜测。

　　想到这里，颜月悄悄眯了眯眼睛，心中无奈叹了口气，“颜若若啊……你真是……唉……”

　　随着杨宝妮紧了紧刀，颜若若表情陷入痛苦，鲜血已经将半个领子染得鲜红，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半分尝试抵抗的动作。

　　杨宝妮恶狠狠瞪着颜月，那凶戾的眼神，仿佛颜月是与她有切骨之仇的仇敌一般，“我不相信你的办法！！我不会放弃我的计划！不想颜若若死！就拿杜兰换！！”

　　不明所以的杜兰微微睁了睁眼睛，“殿下？？”

　　金璎珞下意识护在杜兰面前，但眼睛一直死死注视在颜若若身上，满目尽是担忧与急切。

　　颜月还没纠结该舍谁救谁，他却自顾自紧张起来。

　　他既不想让颜月把杜兰交出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颜若若在敌人手中被威胁性命。

　　颜月无奈啧了一声，面露烦躁。

　　这样被威胁的感觉，真令人不爽。

　　他心中不悦，于是千层瑞雪凭空出现，杨宝妮见势忙召唤巨型妖儡。

　　杨宝妮与杜兰，山晓，还有施淮过招时得过便宜，虽然没有直接捉到杜兰，但好在是打了几场胜架，所以她对自己的妖儡还是有那么几分自信的。

　　眼下面对颜月，她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压力，何况手中还有颜若若这个筹码在，更加让她胜券在握。

　　这次，她对杜兰势在必得。

　　然而，自信还不过半分钟，她还没看明白状况，十几只从土地裂缝中钻出来的巨型藤蔓妖儡就已经被羽雪缠了个严严实实。

　　流光夹着雪，和着风，在空中掠起一阵阵惊寒。

　　不出片刻，十几只巨型藤蔓妖儡便轰隆隆接连倒地，软趴趴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颜月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甚至不需要多么复杂的口诀或手势，仅凭念力便能轻松施法驭雪。

　　杨宝妮在他身边呆了整整三年，却从未见他展现过妖力与神力，她对颜月的认知，还停留在两百年前在逃亡路上时，关情对她的口述。

　　“你问颜月的实力如何？他好菜的，真的，不骗你，我就没见过比他更菜的妖，就算当了神君又如何，就他那小胳膊小腿，提剑都困难，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震住他的？因为他打不过我啊，哈哈哈哈！”

　　这靠贬低颜月而吹嘘自大的话，杨宝妮信了……

　　此刻关情当时那咯咯贼笑的表情浮现在杨宝妮眼前，没想到时隔两百年也能气得她牙痒痒。

　　她嘴角抽了抽，回过神后，复又换回狠厉模样，转换刀背抵住颜若若脖子，拉着她谨慎退后。

　　“颜月！看来你并不在乎颜若若的安危，那我就先带她走！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或者实在没法儿对千妖城交代了，就带杜兰和宫古去通天谷换颜若若！！”

　　话必，她又召唤出两条妖儡为她断后，自己则挟持着颜若若迅速撤退。

　　颜月没有追过去。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千层瑞雪的羽雪中混入了一片真的羽毛，并悄无声息地沾在了颜若若衣角处。

　　皑皑白雪很快消融殆尽，化作雪鹤灵源回到颜月体内。

　　但清雪在空气中留下的凉意却迟迟褪散不净，令人作寒。

　　杜兰走到颜月面前，凝眸注视着颜月的眼睛。

　　无需她开口，颜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宫主，我没杀人，他们不是人。”

　　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与唯一幸存的，被吓傻了男童，轻叹，“准确来说，他们也是人，但……不是活人……”

　　这话一出，杜兰顿时明白了其中条理。

　　“他们本来就死了，是阿晴用种妖之术给他们续了命？？”

　　颜月点点头，见杜兰如此透彻，很是欣慰，“没错，他们身体中都有一只妖儡，与妖儡共生。

　　时间久了，他们的灵魂会染上很浓的妖味，如此，就再也不能上冥舟，入轮回了。”

　　杜兰遥遥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果然，尸体中小小的藤蔓妖儡此刻都已经从胸口心脏处的位置掉了出来，混着血肉软哒哒滴溜在外面，实在恶心。

　　“殿下是不想让他们失去轮回的机会，才杀了他们身体里共生的妖儡。”

　　颜月再次点了点头，顺势一挥手，将最后幸存的男童也杀了。

　　尔后，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宫古。

　　颜月:“阿晴原本想对外造谣，把妖儡祸害锦城的原因推到寻仙榭头上，再怂恿宫古亲手灭了寻仙榭。”

　　杜兰微惊，“如此说来，宫古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他也被利用了？？”

　　颜月阖眸长叹，“是不念咒……烟溪真君施淮为阿晴偷了不念咒，这事儿他还瞒着我……”

　　颜月想起了前日回天庭见施淮时的场景。

　　那时他小小敲打了一下施淮，效果甚加。

　　可如今再想起施淮当时脸上那坚毅的表情，才知道原来不是对他颜月有信心，而是对杨宝妮有信心啊！

　　不过，除此之外，颜月还有另一个很迫切念头:藏书楼的锁，真的该换了！！！

　　“不念咒……”

　　杜兰重复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心情复杂，“宫古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那我云浮宫的仇，报不报还有什么意义呢……”

　　颜月垂眸不语。

　　杜兰兀自调整好思绪，抬起头，又接连发出一连串疑问，“那个阿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关情？连璎珞都能看出来是假的，施大人不会看不出来吧？既然是假的，他又为何愿意帮他偷不念咒？？还有，他为什么要抓我？”

　　颜月移开目光，侧身面向另一边，“宫主，这些问题……我暂时还不想让你知道。”

　　杜兰愣了愣，虽然有些失望，但终究是没有冒昧地追问，只欠身退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是，杜兰遵命……”

　　倒是金璎珞急不可耐地站出来问，“殿下！你不会把我师父交出去的，对吧！！”

　　颜月回身看向他，眼里颇有理所当然的意味，和几分被不理解的生气，“这还用问？我怎么可能让宫主置身险境！”

　　有颜月这番话，金璎珞这才稍稍放宽些心，但下一秒，他又忧心起来，“那若若怎么办！神君！你可一定要救若若！她那么好的姑娘，不该受这样的罪！”

　　颜月眯着眼睛上下审视金璎珞几眼，阴阳怪气地问，“这么关心她啊？”

　　金璎珞两颊微微泛红，眼神躲闪，说话打起了结巴，“那，那好歹相识一场，关心一下，也是应该，应该的嘛。”

　　颜月不说话，只斜眸眯眼看着他，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盯得金璎珞的脸越来越红。

　　少倾，颜月没功夫再拿他逗趣了，变得正经起来，“放心，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要是她在我身边出了事儿，我可就真的回不去千妖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