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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鹅镇不爱种桃树,说是桃花招妖,只有闻家有一棵,仲春时节,桃花飘得整个院落,像是女人的春帐。而眉的春帐像一个幽幽的山洞,阴冷的凉气背后隐藏着一份神秘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源头是闻的哥哥,而这一头却牵引着闻的思念,他常常望着眉的房间发呆,思考着一个关于南方的故事,闻怀疑哥哥去的是南方,因为战场带回来的家书中,从未有提及哥哥的内容。

      马戏团要来的消息在三个月前的孩子们嘴里就传得热闹,闻不以为然,路过了热闹和讨论,他出镇上山,下山挑水,除了双头鹅,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马戏团赶着车队进了镇,他们扎营并摆起了舞台,不省心的双头鹅便常常溜进去一睹究竟。一同往日,闻在这找到了双头鹅,他抱起双头鹅,掀开帐子,却被一群黑压压欢乐的孩子和镇民们冲了进来,他节节败退,惶恐地向身后倒退,退进慌乱的深深黑暗之中,这些他多日以来躲避的热闹之声,这种洋溢在幸福家庭之中、令孤独格外罪恶的活力之声,让闻无力招架,眼前一片匆忙的黑暗,像噩梦中的密云一般,他的恐惧从心底一涌而上,像是要窒息一样的晃晃欲坠。

      直到他看到了她的手。

      眉的声音,“来,这是我的手。”

      这只手在黑暗之中亮起,像一盏灯,他牵了过去,瞬间由灯芯迸发的火花,化作一片暖泉冲散了心中的惝恍。

      眉的香气,像是隐藏在木墙缝隙中曾经的香味,随着春帐的飘摇,又重新散发出由浅薄到浓郁的芬芳。闻的沉默随着马戏团那一盏灯,而渐渐开始疏散,他当天就忘了热闹了一夜的滑稽小丑、彩球大象、火笼老虎、炫舞狮子,但是眉细长的眉毛和眼睛、桃红色的脸颊,以及她唇齿启合之间勾起的无限乐趣,在人们一波又一波的鼓掌声中,流进了闻的心思之中。

      马戏团过后的深夜,闻梦见漫天漫地的大火,烧焦了床,烧掉了屋檐的花雕,成了一场红彤彤的欢乐舞蹈,火光背后,所有人都在笑,只有闻一个人在哭。

      他迷迷糊糊起身,走到天井下,坐在鱼池旁,哭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

      眉惊醒,下楼穿过厅堂,在闻身后拍了拍,没反应。把他扶起来,他便傻傻地站起来,盯着眉,说,“你要听我解释。”

      眉看他一副游魂的样子,想必是夜游了,扶着他进了房间,闻不安地躺下,说,“别烧我家房子,别烧,我爸爸还在呢。”

      眉认为,闻这一定是想父亲了。

      直到闻抓住眉的手,他才像婴儿一样安静下来,她把他安抚睡着,便上楼回房,以后的几夜,闻也是这样,她便下楼照料,闻总是在昏迷之中拉着眉的手,渐渐闻的梦靥好了,只要闻听到眉的下楼声,就能安心睡觉了。

      闻在夜里哭鸣的声音换成了眉靠在闻的眉头,抚慰着说,“闻,别怕,这是我的手。”

      闻就这样在夜夜的呢喃中,摸清了眉手心的纹路和纹路延伸至心底的温度。

      眉在闻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哥哥,后来哥哥不知所踪,她便日日与闻的家人守在四方天井的家中。后来闻常常追忆他对眉爱意的来源,是从那一双亮起的手开始,眉的眼,眉的眉,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春帐,渗透进他的双眼,在他的心底悠悠荡荡地扰动着他早已熄灭的欢乐和理想。

      闻的日子渐渐开心起来,他在茫茫铁海漂浮的情绪像是有了一个停靠的港湾,在喜欢上眉的日子里,闻在院子里,望去楼上眉的卧室,暗红色的木窗年代斑驳下露出灰黄的木色,床上的纱帐是桃红色,眉与闻的哥哥结婚那年挂上的,后来闻的哥哥出门打仗,她撤下搁置了几年,今年哭过几场,又挂上去了。闻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因为哥哥并没有死。

      眉总是倚在天井下鱼塘东侧厢房的门边,翘起她弯弯的眉毛,手捧着一叠瓜子,边嗑边说,“我是被你们骗来的,总有一天我要走的,回我的南方。”吃完瓜子便拎起木盆去池边洗衣服,和路过的人说着她南方的故事,镇里人渐渐都不相信她的话,因为有人知道,她原是西边一个世家的小姐,结果她便迷上了戏子,偷偷跟着戏子说要去南方,戏子后来遇到了闻的哥哥,便把眉托付给他,让她在鹅镇等着他。后来等了一年,他也没来,她只能和闻的哥哥结婚。后来,连闻的哥哥也走了。

      家族的贫穷让闻对眉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他喜欢听眉精致的声音对家里的种种不满,床不够软,菜不够可口,屋梁太旧。闻总是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让眉获得一种满足,而这种力所不能及的努力只能让闻感到自己更加的贫穷。眉刚进闻家的时候,闻的哥哥给她买了一口大浴盆,只有眉用过。闻只是修补的时候抚摸过浴盆的内侧,他似乎能感受到眉的手心、胳臂和温度。

      眉只有在泡澡的时候才会心情愉悦,这时闻在院子里喂鹅,浴室里传来欢乐的声音。闻才会觉得自己与眉亲近了一些。

      眉洗完澡,就会在院子里同照看双头鹅的闻聊上几句。

      闻问,“眉,南方是怎样的?”

      眉说,“南方的月亮总是圆的,而且特别亮,夜里人的眼睛都看得清,不像这里,哪都是黑乎乎的。”

      “可是他们说,鹅镇已经是最南方了。再南,就是无法翻过数十里的绵山。”

      “你没翻过那座山,怎么知道没有更南方了?”

      “可是去过那里的人都回来了,说是根本翻不过去,眉,你是从那山翻过来的吗?为什么要过来?”

      “我说了,你要叫我嫂子,不说了,我要睡了。”

      说罢,便一人回了房,锁了门。

      后来闻不满足这样简单的交谈,便在眉洗澡的时间,爬上鹅棚,贴近眉那间浴室的墙壁,他听见墙壁背后的水声,那是眉在那口浴桶中的欢乐之声,他转过身,从一个口子探去,看到眉的温柔的双手正擦拭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闻将自己的双手伸进薄衫,幻想着这双手有着和眉一样的温度,他闭上眼,眉的双手滑过他的小腹,游走在他的胸膛和背脊,他又睁开眼,看到眉站了起来,一身雪白瞬间充斥在闻的幻想中,那些流淌过眉的水,放佛已经从闻的双手中倾涌而出,湿润了闻,只需闭上眼,眉的双手就一路向下,不断试探,一把抓住了他。闻用自己的想象力给了双手最自由的权利,释放自己的权利。闻感觉棚顶的稻草间出现了许多蚂蚁,这些蚂蚁正侵蚀着自己的身体,他感到一阵阵酥麻,感觉即将像双头鹅一样,从鹅棚一跃飞上了天。

      水的声响已经停下,他停下了动作,快感渐渐退去,犹如抓不住的那道落日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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