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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香鹅们一只只倒下了,像是一场寒风冻垮了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它们丧失了往日的骄纵,变得无精打采,懒散地搭在另一只身上,它们的脖子缠在一起,成了一摊摊懒肉,成了一只只待进厨房的食物,无法进食,产下的蛋也不能孵化,心急如焚的男人女人日夜守在鹅棚,企盼着香鹅的康复,妇人们彼此交流着治疗的办法,甚至有人远去城镇试图获得治愈的良方。一个月过去了,疫病算是得以控制,但仍不见好转。

      人们怀疑地看着依旧健康的白鹅,依旧每日出镇去水仙湖见习的白鹅,构想着一个恶意的缘由。

      眉蹲在鹅棚前,焦急地问,“你知道这些鹅为什么病了吗?”

      闻说,“不知道,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吧。”

      “李闲人的老婆说,是白鹅妒忌香鹅,害的。”

      闻不理流言,只问,“你怎么会遇见她?”

      眉支吾说,“街上买菜碰到的。咱也去找个大夫吧,香鹅病了怎么赚钱啊。”

      “找大夫没用,这病需要时间。”

      “不吃药,那需要多少时间好起来?”

      闻一股子泄气,“为什么要好起来,死了不就自在了。”

      眉遛过一个白眼,便回房间换了一件桃红色的衣服出门了,闻知道她要去哪里。闻也出门,逛到裁缝店,裁缝店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和货商结算清单,老板娘看了他一眼,收起眼中的暧昧,沉寂两秒,便问,“需要什么吗?”

      闻指了指二格柜台的桃红色布料说,用这个给我做一件旗袍。

      “尺码多少?送给谁的?”

      “我嫂子生日快到了,老板娘看你身材和她差不多,你看就依你的身材裁衣吧。”

      老板娘一笑,靠近闻,揉捏一阵,闻又嘱咐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

      闻和老板娘后来私会的时候,便让她换上了那件旗袍,闻闭上眼,感受那种不能触碰的梦中的日浅爱情。

      两个月过后,闫告诉闻,让病去的香鹅恢复健康。

      闻告诉双头鹅,再由双头鹅带领各家的白鹅们,飞去了水仙湖,用木桶衔来了一桶又一桶解药,飞了一日又一日,连日的大雪压垮了它们的翅膀,一只一只地落下,香鹅依旧恹恹而慵懒地等待着救援,双头鹅的骄傲让它们成为最后弥留的医者,它们飞过一片片树林,穿梭在黑森迷茫和白雪皑皑之中。

      香鹅有了力气,缓缓地像春苗般站起,鹅镇居民们为表感恩,给双头鹅送去了三日的口粮和温暖的柴火,又迅速投入到香鹅的饲养的浓厚情绪之中,打扫鹅棚,埋葬病死的香鹅,镇民们去鸭镇变卖家当、女人们用丈夫战争的军饷和战死前线的抚恤金去购买香鹅,香鹅重新以一种更隆重而娇贵的身份重新登场,盛况空前。

      因为辛劳,双头鹅在炭火堆旁睡了五日才暖起身来,站起来,屋子空空一片。它们不知道人们在睡梦中传来的短暂感激。一阵失落传递它们一身,它们呆呆地看着闻和眉忙碌在各自的情意之中。只有澜,像一串风铃一样,带它们去水仙湖飞落,在如镜之湖面上欣赏自己的倒影。

      它们是鹅镇最美的鹅,从前是,以后也是。

      香鹅渐渐精神,便以之前关于人们对香鹅瘟疫的缘由打量着白鹅,白鹅不再重要,人们把它们对香鹅的援救看作是它们对自己良心的谴责,这又更印证了人们对事先恶意缘由的猜测,它们的鹅棚被切割,并且给大的一边给了香鹅。白鹅们要忍受香鹅们参差不齐但又傲慢的欢叫声,这些叫声在闫走后变本加厉地嚣张跋扈,镇民们不仅不因此感到烦忧,而像是听见了银币掉进口袋的声响。

      白鹅都病了,神情恹恹的不是趴着就是躺着,香鹅们向大声叫嚷着,纷纷都排挤白鹅,镇民们把白鹅圈养在远离香鹅的一侧,可香鹅们还是愤怒地喧闹,不得已,家家户户把白鹅牵在门外,于是到夜里,关上门,街巷中每顶小灯笼下都蹲着一只虚弱的鹅,它们接受着风寒露重,鼻腔中发出阵阵哀鸣之声。

      每天夜里,闻和双头鹅总是趴在窗边,听着幽幽地如浅梦般的哀鸣之声,他感觉这声音不是痛苦,而是惋惜。他想起鹅镇关于白鹅的传说,说是每只白鹅都代表着家家户户的先祖,这就是鹅镇的宿命。死了后都会化作白鹅飞回来。

      鹅生如此。浮生如斯。白鹅在烟雨绵绵的清晨、慵懒疲惫的午后、在背叛罪恶的夜晚,在雷雨轰隆隆一阵闷响之后,一只只飞离了鹅镇,镇民们忙碌着香鹅的生意,没人注意到自家的白鹅已经离去了,闻追在成群结队的白鹅后面,跑过了水仙湖,白鹅们掠过过湖面和树梢,消失在森林的尽头,它们在向这个养育它们又抛弃它们的雾霾告别,踏上了一场远方的秋行,它们飞向北方。闻喊道,“去南方吧,去南方吧!”

      没有一只鹅回头,尽管怀念,不负南墙,如同一支破败的军队,苍凉而悲愤。

      白鹅飞走后,天气开始放晴,整个鹅镇暖意浓浓,人们把香鹅带出家门,在街巷和野外中享受着阳光的馈赠,没有人注意到白鹅的失踪,或者不以为然。香鹅已然是他们的生命之源,哪还有工夫放在其他身上。

      香鹅们痊愈了,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和褐亮的羽毛,它们牵引着主人巡视着这个城镇,鹅镇又热闹起来,香鹅给人们带来了新年前的喜讯,他们坚定地认为香鹅是他们的福音。有的人意识到白鹅们已经不见了,但是没有人询问,闻不知道,他们是不在意,还是害怕那个曾经的传说。

      为了预防香鹅密集繁殖带来的不卫生,鹅镇的养鹅者们制定了更细致的养鹅计划,每天各家各户都带着自己家的鹅群们出门散步,开始大家往广场带,可马上就聚满了人和香鹅,后来带到水仙湖,带去鸭镇,每个人都企图挖掘新的宽阔的放鹅场。

      李闲人老婆说:“让我的鹅先走,你先等等。”

      王大夫老婆争辩:“凭什么,我的鹅都走了一半了你从这插过来,离我家的鹅远点。”

      “真好笑,谁不知道你家的鹅上次死了一大半,离大家远点,不要把病传染给我家的鹅了。病了你赔得起么!”

      “谁在瞎嚼舌头,我家上次是因为家里没人手照顾,才死了一些。比不上你,把香鹅当做儿子一样,反正也生不出来。”

      “放你娘的屁!”一只手扑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你老公不在家,出去野了吧!守不住男人,生儿子有什么用!”

      “总比你天天放空炮好些!”

      “你他娘的才放空炮!”

      “你家床冷得像冰窖一样吧?”

      “你家床单才是冰窖呢,自己男人都守不住吧,天天不知道心里想着谁呢。”

      两边的香鹅在没有主人的指导下肆意撒欢,聚齐在一起蹦着跳着,周边想要上去劝架的妇人们好容易才拨开鹅群,挤进打架的两个人之间,劝慰对方都少说两句。

      王大夫老婆放话说道,“小心你家香鹅全死了!”

      “我呸!你要小心才是!”

      接着两人忙着从鹅群中分辨自家的鹅群,由于这一场掐架,两人身上、脸上都是鹅毛和散落的鹅粪。

      闻从一边路过,给了两位遗弃的眼神。心想,我从此不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也要渐渐摆脱这里所有的禁锢。我一定会去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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