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尾宁曳涂

45、见面

　　民宿项目是在宁城周边海域的小岛，那里是一片成熟的观光群岛，肖前一到现场张正就拉着他吐苦水，“头一个月在设计院画了半个多月图，到了现场架构又改，我画柱子都快画吐了。”
　　肖前，“一个民宿这么复杂？”
　　张正指指那边，“看见没，那边台子上坐着的戴蓝帽子那个，咱五所空降下来的所长吴奇，他旁边的是甲方于总，吴奇转了几圈的小舅子。这么一个A级的项目，硬拉了一帮人在现场蹲着，图纸画起来跟不要钱一样，光屋顶就搞了三个样式返工。”
　　肖前，“返三次工？那这边开工一个多月了进度是多少？”
　　张正伸出一根手指，“10%吧。”
　　下午碰头会，吴奇把肖前画的景观透视图拎出来，“小肖，你这是第一次到现场吧。”
　　肖前，“是的。”
　　吴奇，“你这两天多到现场看看，入口、院子包括二楼的平台都需要重画。”
　　吴奇说的这几个都是民宿的景观中心，是万工主持设计的，肖前并没有参与，他斟酌回到，“吴所，民宿的整体绿化方案万工那里已经定了，我之前只补充过几个小景观的图纸，改大方向我能力可能还有欠缺。”
　　吴奇，“年轻人不要这么谦虚，老万的设计概念已经老了跟不上现在，你还年轻要多尝试突破，你设计的那个小竹林于总就很喜欢，你多跟于总聊聊民宿的想法，碰撞碰撞。”
　　于总，“是啊肖工，民宿的景观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多参与进来。”
　　吴奇，“就这样吧，肖前，你实地看看，下周出一套方案给我。”
　　晚上肖前把情况和万工说了下，万工那边没什么意见，“就按吴所说的做吧。”
　　肖前，“那您那套图不是浪费了？”
　　万工，“改图换图都是常事，没什么，你那组小竹林确实很不错，整套方案也可以围绕这个点展开，里面还可以加入灯光效果，你可以参考下我原来方案里的灯光设计。”
　　肖前，“好的，谢谢您，万工。”
　　新的景观设计稿改来改去到十一月才落定，等外场总算开始施工了，兰庭那边的项目又出事了，那边大面积种植的蒲葵在第一次冷气温袭来的时候开始出现枯叶，甲方气急败坏的叫施工队和设计院的人去处理，肖前去了现场才知道乔辉根本没有和酒店的人交接养护事项，蒲葵完全没有做任何入冬措施。
　　肖前和乔辉到现场的时候，酒店入口两排的蒲葵树叶子耷拉着枯黄很多，肖前蹲到地上检查受损严重的几棵树的根部，乔辉在一旁打着腔，“这么严重啊你看这弄的，那册子我明明交给后勤的老钱好好交待了，谁知道他干了一个月就跑了。”
　　肖前检查完树根说，“蒲葵根部冻伤严重，酒店入口这里没有建筑物和其他树木阻挡，完全靠蒲葵自身抵抗低温不行，很多需要重新种。”
　　乔辉，“好，你说怎么搞就怎么搞，肖老弟，我手头还有别的项目抽不开身，我给你留几个人，这边全权交给你啦，我的人你随便用。”
　　乔辉只待了一天就走了，肖前带着人把受损比较严重的树做了抢救维护，让园林师傅把其他树也加紧做保温措施，甲方的孙总到现场来看，肖前连忙过去和对方说了蒲葵的温差情况，“孙总，这批蒲葵确实不适合咱们这边的气候，后期维护起来不仅成本高而且起不到多大用，我建议您还是考虑换成适合J省气候的其他绿植呢。”
　　孙总，“小肖，钱不是问题，我们做酒店的门面很重要，入口这条路必须弄得大气漂亮，你说换掉蒲葵树，你有别的树能达到现在的效果吗？”
　　肖前想了想，“孙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有几个推荐的绿植，香樟、合欢、梧桐，都适合种植在这边。”
　　孙总，“梧桐不行，董事长忌讳这个，香樟不够气派，那个合欢倒是听起来不错，你先出个方案给我看看吧。”
　　肖前回去整理了国内外酒店种植合欢树的案例，又做了一套效果示意图，方案图万工那边通过之后他马上拿给甲方，孙总这次同意的爽快，“就这么做吧，你把施工图和乔辉对接下尽快弄完。”
　　肖前，“好的，孙总放心。”
　　年底两个月肖前就一直兰庭、民宿、设计院三个地方轮换跑，大年二十七，两边工地都停工了，他还在设计院改民宿的照明图纸，林静静前两天就放假了，今天来设计院拿东西看见肖前还在，“肖前，你都在办公室连续加班一周了，你是要在设计院过年吗？”
　　肖前没抬头，“都是奉献。”
　　林静静小声说，“奉献给吴所那个大魔头的吧，我都听张正说了，那个民宿拖着你们改了几个月，工期拖得上面都注意他了。”
　　肖前给了她一个眼神，“快回家吧。”
　　林静静，“我走了啊，新年快乐。”
　　肖前，“新年快乐。”
　　中午万工过来，办公室的人都回家了，只有肖前的工位还亮着灯，他坐到肖前旁边劝他，“肖前，这版图纸画完回去过年吧，吴所那里再催我去说。”
　　肖前，“好，我下午就回去。”
　　万工语重心长，“像你这么有天分又拼的年轻人不多见了，兰庭的项目你做的很好，年底绩效我会帮你多争取争取的。”
　　肖前，“谢谢万工。”
　　万工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家。”
　　肖前下班后先回了趟家，许怀文带陈丽和豆豆去三亚过年了，家里空荡荡的，肖前翻了下手机里和赵浦月的聊天记录，一排没有等到她回复的消息，他坐了会下楼打车去赵浦月的学校，在校门口给赵浦月发消息，[浦月，我在你学校门口，你放假了吗？]
　　孙月从校门口出来看到肖前过去，“肖前哥？你来找浦月的吗？”
　　肖前，“嗯，浦月在学校吗？”
　　孙月，“她不在啊，我们昨天就放假了，我听月月说要回老家一趟，她这会可能在老家吧。”
　　肖前，“我知道了，谢谢。”
　　肖前打了个车直奔汽车站买了最快一班到南山的票，坐上车他和赵浦月发消息，[浦月，我听孙月说你回南山了，我在回南山的车上，等我回去了我们见面谈谈好不好。]
　　赵浦月刚给奶奶的墓碑擦完尘，她坐到碑边和肖前发消息，[你别来了，我在山上祭拜奶奶，下午就回宁城外公家了。]
　　肖前焦急的看着窗外的路，大巴刚出宁城上高速，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才到南山，他打电话过去，打了三次赵浦月才接，肖前，“浦月，我很快就到南山，我们见个面好不好。”
　　赵浦月，“我说了不想见面，你别来了。”
　　肖前，“我想见你，我们很久没见了月月，我想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临近春节大巴车人挤人，肖前旁边的大姐听到他的通话，在旁边打听，“惹女朋友生气了吧，大过年的不让你见面。”
　　肖前尴尬的笑笑。
　　大姐对着手机说，“妹子，你男朋友急着去找你衣服都没穿件厚的，这两天下雪要冻着了，你就见见他呗。”
　　肖前出门的时候是中午，太阳正好就只穿了大衣，下午变天刮起冷风，天也阴沉了，肖前，“浦月，你等等我，我和你说说话就好。”
　　赵浦月也不想在外人劝着跟肖前在电话里僵着，就说，“好吧，我在南山汽车站等你。”
　　大巴车一到南山，肖前下了车冲到车站前面广场，天空已经飘起小雪，赵浦月站在车站大门，她穿着一件米色大衣，戴着一顶和围巾同色的毛线帽，肖前跑过去，“浦月。”
　　赵浦月看他一眼低下头，“你要说什么说吧，我一会要买票回宁城。”
　　肖前满肚子的话看到女孩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了，他拉着她进去大厅，“你站在外面冷不冷，我们先进去。”
　　他让女孩坐下，自己跑去买了瓶热饮递给赵浦月，“拿着暖下手。”
　　赵浦月接过饮料放在手心，半年没见，肖前黑了很多也瘦了，微信隔段时间会收到肖前发的消息，她都当做没看到，只知道他在几个地方来回跑，看他现在这样子实习应该很累吧。
　　两个人互相看着沉默一会，肖前先开口，“你学习怎么样了？”
　　赵浦月，“还可以。”
　　肖前，“现在压力很大吧，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赵浦月摇摇头，“在学校老师讲的很清楚了，就是多做卷子。”
　　肖前，“那你。”
　　他话还没说完，赵浦月打断他，“你要是问完了我要走了，我妈让我今天早点去外公家。”
　　肖前看了看大厅的挂钟，快四点了，冬天天黑早，他担心说到，“我和你一起买票回去吧，我们到车上说，你身份证给我，我去帮你买票。”
　　赵浦月站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去买。”
　　肖前皱眉，“小月，你别这样。”他手伸出来，“把身份证给我。”
　　赵浦月拗不过他，把证件给他，肖前买完票又去买了点零食，他们进去候车室等车，肖前靠在椅子上脸色有点疲惫，赵浦月说，“还有十几分钟检票，你要不先睡一会。”
　　肖前揉揉额角，“我这几天加班有点多，是不是看起来很累？”
　　赵浦月，“你睡会吧，检票了我叫你。”
　　肖前，“好。”
　　他闭目浅浅休息，候车室外面雪下大起来，赵浦月看他有点薄的外套，把围巾解开搭在他身上，肖前没有睁开眼拉住她的手一起攥进围巾下面，赵浦月挣了下没挣开索性随他了，肖前温热的手掌覆着她有点冷的手，两个人在喧闹的候车室里就这样有点陌生又熟悉的并排坐着。
　　到点窗口开始喊检票了，赵浦月叫醒肖前，肖前从浅睡中醒来，他把围巾给女孩一起去检票，两个人谁也没提刚才的事情。上了车，肖前让赵浦月坐到里面，他坐到她外侧的座椅，大巴车启动开出南山，外面的雪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肖前问她，“雪这么大，你到了宁城怎么去东湖。”
　　赵浦月，“打车吧。”
　　肖前，“过年车子不好打，还是下雪天，我家里现在没人，你要不在我家住一晚，明早我送你去。”
　　赵浦月马上拒绝，“不用，我可以回学校住。”
　　肖前，“那我等会送你去学校，明天早上再来送你。”
　　赵浦月，“好吧。”
　　她在微信和徐迪说了下因为下雪明天去东湖的事，徐迪，[明天琪然医院放假，他开车回东湖，你和他说下，明天坐你哥的车到外公这边。]
　　赵浦月，[好的，妈妈。]
　　肖前问，“和家里说好了？”
　　赵浦月，“嗯，我妈让我明天搭我哥的车去东湖，你明天不用送我了。”
　　肖前，“好。”
　　春节高速车也堵，车子堵的时候，肖前把包里的零食给赵浦月，“到宁城估计晚了，先吃点吧。”
　　赵浦月吃了根香肠，问他，“你下午找我那么急是什么事？”
　　肖前，“就是很久没见了想见见你，还有就是，问问你大学想报考哪个地方？浦月，我现在在宁城的设计院实习，毕业以后大概率也会在这边，你能不能也考在宁城，在这边上大学？”
　　赵浦月，“我不想考宁城的大学。”
　　肖前，“为什么？你在宁城三四年了，这边都是熟悉的地方。”
　　赵浦月看了看窗外的雪，她不是特别爱学习的人，成绩也一般，这几年一直闷着劲学，就是希望早点高考考出去，离开宁城这个地方，她微垂着头，手指松松抓着围巾的流苏说，“不想呆在这里，不喜欢宁城。”
　　肖前想起之前在漫展的时候赵浦月提到家里人的压抑，他问，“是因为你家里面吗？”
　　赵浦月沉默着算是默认，肖前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忘记你家里的事了，月月，你想去哪个城市念大学？”
　　赵浦月抽回手，“可能是S市，H市，也可能是更远的地方吧。”
　　肖前，“你考吧，你考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到时候你上学我上班，我来照顾你。”
　　他又说起和之前那样的话，赵浦月却笑不出来，肖前对她做的那件事虽然不至于让赵浦月害怕到想远远逃开，但是他在她心里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一心对她好的哥哥了，事情过去半年赵浦月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肖前，更别提对方要跟着自己在一个城市了。
　　她拒绝到，“你不要跟着我工作生活，你在宁城工作的好好的，不需要跟着我。”
　　肖前转过她的肩膀面向自己，他看着赵浦月的眼睛说，“囡囡，在我心里没有别的事情比你重要，工作没了可以再找，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拒绝我。”
　　赵浦月看向窗外的飘雪，“离高考还有半年，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