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尾宁曳涂

20、错过1

　　大学的生活新奇而忙碌，肖前除了学习就是去图书馆找资料自习，他又打过几次给南山奶奶家，赵浦月还是不愿意和他说太多，学业渐重他也就不怎么打电话回去了。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十二月大学进入考试月，肖前除了上课基本都泡在图书馆，宿舍的兄弟戏称他是图书馆的‘馆长’，这天肖前从图书馆自习回来，上铺的刘宏文指指肖前留在宿舍桌上的手机说，“今天你电话响了几次，我给你接了一下，有个女孩说是你妹妹，好像找你有事。”
　　肖前拿起手机看了下来电，是奶奶家的号码，他拿着手机去阳台拨回去，但是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后面几天肖前又打回去几次还是没有人接，肖前只好给电话留了言，希望赵浦月和奶奶听到留言能回拨，只是一直到肖前放寒假回宁城都没有南山的电话再打过来。
　　从H城回宁城的时候赶上今年冬天的初雪，雪势比往年下得都大，肖前没让妈妈来接，自己打车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妈妈在厨房做饭，许怀文在客厅逗宝宝，肖前放了行李进厨房帮妈妈做饭，陈丽喊他出去，“就快好了，你出去坐着吧。”
　　肖前出去陪着许怀文聊天，许怀文问了问他学习，肖前规规矩矩回答了，两个人也没什么话便一起看宝宝，半年不见小婴儿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围着个小被子坐在沙发上咿咿呀呀，肖前拿着小玩具叫宝宝的小名，“豆豆，看这个。”
　　晚上吃完饭，肖前和妈妈商量自己明天要回南山一趟，陈丽问他，“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肖前，“我想回去看看南山的那位奶奶，前阵子联系不上奶奶家里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丽，“那也不用走那么急啊，外面还下着雪，过几天雪停了再回去呢。”
　　肖前，“我着急回去看看。”
　　陈丽，“好吧，你回去看看，要是没事就早点回来一起过年吧。”
　　肖前，“嗯。”
　　他查了明天最早一班到南山镇的大巴车，又打了一次奶奶家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第二天肖前一早坐上回南山的大巴车，沿途的雪景和即将见到赵浦月的喜悦冲淡了他这些天的担忧，两个小时后大巴车到了南山镇车站，肖前打了个车直奔巷子。
　　走到奶奶家的门洞，院子里满是落雪，没有人打扫的痕迹，肖前踩着积雪走到门口，敲了敲屋门，“奶奶？赵浦月？有人在吗？”
　　屋子里面一片黑暗，他敲了很久屋里也没有人回应，门洞外一个人听到院子的声音进来，是孙阿姨，她喊肖前，“小前，你回来了？”
　　肖前转身，“孙阿姨，奶奶和赵浦月呢，他们不在家吗？”
　　孙阿姨叹气，“你回来晚了，半个月前浦月奶奶突发急症送到医院ICU抢救，上星期人已经走了。”
　　肖前脸上满是震惊和难过，“奶奶不在了？”
　　孙阿姨，“是啊，浦月奶奶年级本来就大了，夏天的时候又中风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可怜了小月。”
　　肖前，“赵浦月人呢？”
　　孙阿姨，“跟她爸爸回宁城了，她爸爸办完她奶奶的后事就带着小月回宁城了，前两天刚走的，你回来早几天还能见到浦月呢。”
　　肖前放在行李箱上的手紧紧抓住车杆，“孙阿姨，你还知道浦月在宁城的电话和住址吗？”
　　孙阿姨，“不知道啊，她爸瞧不上咱们南山的邻居街坊都不跟我们来往，我听我在宁城的外甥说，她爸在宁城好像是当官的，她后妈也是科长什么的，总之挺厉害的。”
　　肖前，“谢谢阿姨，我回宁城了，如果您再见到赵浦月麻烦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孙阿姨，“这就走了？雪下这么大你回家住一晚上再走呢。”
　　肖前，“不住了，我走了。”
　　飘雪的小镇街道，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少年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等去车站的公交车，他脚边放着从学校带回来的几乎没打开过的行李箱，少年翻着手机，找到最后一通南山这边打给他的电话，手指停在手机界面久久没有动，直到公交车进站，他才合上手机拉着行李箱上车，车上只有两三个乘客，肖前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看着一路上经过的街景，少年眼角无声落下一行泪，顺着脸滑落流进脖子的围巾里。
　　宁城一个中高端的小区里，一户单元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坐在客厅沙发上哭闹，“不要姐姐不要姐姐。”
　　双胞胎的妈妈徐迪在旁边温声哄着，“乖宝宝，姐姐就是在家里借住一阵子。”
　　书房门口靠着一个男生，脸上带着不耐，“哭什么哭，我的房间还没了呢！”
　　赵浦月拘束的站在沙发旁边的角落，赵建拍拍她的肩膀，和男生说，“琪然，实在不好意思，南山家里出事的急我来不及安排，你让小月在你书房借住一阵子，等过完年开学了我就让她住到寄宿学校去。”
　　徐琪然双手环胸，眼角斜过来看赵浦月，女孩穿着乡镇上土气的衣服，脸上全是乡下人的拘谨不安，徐琪然讨厌她身上的气味，“你只能睡小床，不许碰我的书架。”
　　赵建，“她不碰的。”他推了推赵浦月，“快谢谢琪然哥哥，小月。”
　　赵浦月低头看着地面，“谢谢琪然哥哥。”
　　徐迪哄好了双胞胎，说，“叫哥哥就叫哥哥，带什么名字，让别人听了还以为你们不是一家人呢。”
　　赵建看了眼赵浦月，赵浦月喊，“谢谢哥哥。”
　　少女的声音带着乖巧，徐琪然听了心里舒服点，“你洗干净再进去，屋子自己收拾啊。”
　　赵浦月，“嗯。”
　　赵建笑，“这不就好了吗？都是一家人。”
　　徐迪抱着双胞胎里的一个进儿童房，对赵建说，“晚饭赶紧做，一天的事情没个清静。”
　　赵建答应着，“好好好，我去做饭，小月，帮阿姨抱孩子进屋去。”
　　赵浦月抱起沙发上另外一个女孩，六岁的小孩体重不轻，女孩用了很大力气才抱起来，小孩子还在她怀里闹腾，“我不要你抱，臭死了。”
　　徐琪然在旁边，“赵徐静你安静点吧，有人伺候还挑剔。”
　　“我不是赵徐静，我是赵徐姝，说了多少次单眼皮的是赵徐静，双眼皮的是赵徐姝。”
　　徐琪然，“你眼睛那么小我怎么看出来单眼皮双眼皮。”
　　赵徐姝，“哼。”她在赵浦月怀里踢了踢脚，“走啊，站在这干什么！”
　　赵浦月哦了一声抱着她进屋去了，徐迪接过来赵徐姝放到床上，对赵浦月说，“你去浴室洗一洗。”
　　赵浦月站在那没动，似乎有话说。
　　徐迪，“怎么了？有话说话。”
　　赵浦月，“来这里太急，我没带其他衣服。”
　　徐迪从双胞胎的衣柜里找出一套睡裙，“这个衣服买大了，你先穿吧，过几天让你爸给你买衣服回来。”
　　赵浦月，“谢谢徐阿姨。”
　　赵徐姝不满，“我和姐姐的衣服为什么给她？”
　　徐迪，“快过年了衣柜里衣服要扔了，先给她穿，妈妈过几天带你们买新的。”
　　赵徐姝，“好吧。”
　　赵浦月拿着裙子进浴室洗澡，浴室的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浴缸看起来也很高级，她没敢用，在淋浴简单洗了洗换上睡衣出去。
　　双胞胎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小，脖子和肩膀露出很多在外面，小腿也裸着，徐琪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出来，目光在她小腿停留了一会，赵浦月尴尬的拉着裙子往下拉了拉。
　　赵建做好饭了，喊赵浦月进去端菜，赵浦月帮忙把几盘菜端到餐桌上，赵建看到她身上的裙子说，“裙子挺好看的。”
　　赵浦月，“妹妹的裙子，徐阿姨让我先穿着。”
　　赵建，“你徐阿姨心挺好的，你多听她的话。”
　　赵浦月，“嗯。”
　　浴室那边徐迪喊了声，“这谁的头发？”
　　赵建和赵浦月过去，地上女孩洗完澡掉落的头发被水流冲到一起，一团黑色粘在地上异常显眼，赵浦月蹲下去，“对不起阿姨，是我的头发。”
　　赵浦月在南山家里洗完澡这些奶奶都会帮她收拾，她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徐迪嫌弃看着她，“头发不要掉在地上，脏死了。”
　　赵建在旁边劝，“没事没事捡起来就好了。”他和赵浦月说，“你徐阿姨是卫生局的，讲究干净，你以后洗完澡记得把头发都捡起来。”
　　赵浦月，“对不起徐阿姨，我以后会注意的。”
　　徐迪看了看架子上的毛巾，拿出一条带着湿的毛巾，“这是你用的？”赵浦月点点头，徐迪把毛巾扔到地上，“这是小静擦脚的毛巾，你怎么拿来洗澡？”
　　赵建捡起毛巾给赵浦月，“她刚来不懂事，毛巾用了就用了”
　　徐迪，“毛巾不能混用，我说了多少次了，上面都是细菌。”
　　赵浦月拿着毛巾不知所措，赵建，“浦月用了就给她洗澡用吧，等过两天逛商场再给小静小姝重新买。”
　　徐迪，“宁城不比南山，在乡下不讲究，别到这了里也随随便便，到时候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没教养你呢。”
　　赵建，“怎么会，你这么优秀，小月跟着你一定会越来越懂事。”他拥着徐迪转身，“走吧先去吃饭吧，菜都凉了。”
　　两个人出去浴室，赵建转身对赵浦月说，“小月你赶快把这里弄干净也去吃饭啊。”
　　客厅里碗筷动起来欢声笑语的声音传来，赵浦月站在洗手台洗了许久毛巾才拧干，她把毛巾挂到毛巾架最角落的位置，蹲到地上把地漏周围的头发一根根捡起来，她的小腿裸露在空气里泛起寒毛，少女拉了拉裙角努力盖住一点腿，低下头继续捡头发，浴室空荡荡的，只有女孩缩成一团的身影，一滴，两滴，许多滴的眼泪无声落在地上，眼泪随着地上的水流流入下水道里，汇入黑暗的管道里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