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狱之间》樱雪幻舞

16、５（６）

　　等阵亡了无数脑细胞依旧得不到可以接受的结论，我终于放弃了自我折磨。
　　当务之急，是去农贸市场买几斤樱桃回来“装点餐桌”。
　　闲散的目光飘到窗户外面，看见衣着随意的宾客，三三两两地走过鹅卵石小径，在棕榈树的浓荫里谈笑风生。纯白喷泉池里，晶莹的水柱冲天而起，水花四溅，恍惚中幻出一道道绚丽的彩虹，旋即消失不见。
　　多么舒适惬意的午后啊！
　　我打了个哈欠，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腰，拿着地图漫步走出房间，却在走廊上被一个身着制服的侍应生叫住：“打扰了，请问您是莫先生吗？”
　　“你要找的是莫煜？他不在。”我回过头，懒散地答道。
　　“不，”侍应生连连摇头，“您误会了，我想找的莫先生是莫——夜。”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以外国人特有的音调读出，我腾地转身：“我？”
　　“是的。”侍应生鞠了个躬，“这里是一封特快专递，请您签收。”
　　特快专递？
　　我讶异地挑眉。我在这附近可没什么熟人，所以这封信应该来自中国。可就算是ＥＭＳ，从中国到这里，至少也要三天。
　　难道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让发信人不惜代价加急到２４小时内送达？
　　利落地签下名字，去农贸市场的心荡然无存。我快步跑进卧室，胡乱撕开厚实的信封。里面的信纸是淡淡的茶色，刚抖开，一股清新的冷梅香味就扑面而来。
　　妈妈！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信没有抬头，算是我和妈妈之间一种特殊的亲昵。
　　我有种感觉，你在离我远去。毕竟血肉相连，纵然隔了千山万水，我依旧能感知到你的某些心绪。小夜，你和爸爸发生了一些什么吗？
　　我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妈妈……
　　我翻来覆去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小夜，深呼吸，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吃惊。你的爸爸，莫煜，是双性恋。也就是说，他既喜欢女性又喜欢男性。我想你可能难以接受，没关系，在漫长的时间中，你可以让自己渐渐地去习惯。我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才做到初步释怀，小夜，我相信你比我更善于适应。
　　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不要厌恶你的爸爸。这次美国之行，也许你会见到他与一两个男宠调情。不要生气——这只会伤害你自己，我的孩子；不要悲伤——我懦弱地哭泣过，但于事无补；更不要怨恨甚至报复——你会得到可怕的灾难，足以让你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小夜，坚强起来，无谓地面对，云淡风轻地一笑而过吧。
　　小夜，我可怜的孩子，你才十五岁而已，却要承受那么多。觉得痛苦的话，就打电话给妈妈倾诉吧，一切都会过去的。要勇敢，勇敢起来……小夜……
　　妈妈……
　　如果你知道，我就是“一两个男宠”之一，你会怎么样？
　　娟秀的字迹略微潦草，大概是为了让我尽快收到，所以匆匆而就。
　　她一直以微弱的力量企图保护我，却看不见，我，早已背叛。
　　她企图隐瞒的事情，我都知道，甚至比她还清楚。
　　我早就把自己作为代价，去试着，为妈妈撑起一片风和日丽的天空。无论是多么虚幻的假象，只要她看见并相信，就好。
　　她眼中懵懂无知的孩子，已经蜕变了，蜕变到我自己都觉得有一丝陌生。
　　这场保护与被保护的戏剧，到何时才能谢幕？
　　我，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算了，去买樱桃吧。看见风若亦吃瘪的样子，也许还能找回刚刚遗落的笑意。
　　我神思恍惚地出了门，仿佛不在这个世界。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无意义的色块。听见的声音，也化成一团分辨不出的嘈杂。

　　半个小时前，与莫夜同楼层的一间豪华套房内。
　　数个一身黑衣的彪形大汉或坐或卧，一脸凶相地讨论着什么。
　　“头儿，你确认那小子是莫煜的独生子？”
　　“妈的，你小子是越来越多疑了，老四的情报还能有错？”
　　“还别说，那小子的脸和莫煜的确有点像。头儿，他的身手不会和莫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吧？”
　　“不调查清楚我敢绑？！你以为老子吃白饭的？早打听清楚了，这小子从小到大，课余技能只学过钢琴、小提琴、篮球，连跆拳道馆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切，又不是娘儿们，去学钢琴、小提琴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整个一俗人！”
　　“老大说我是俗人，我就是俗人！呵呵呵呵！俗人就不懂那狗屁玩意儿，叮叮咚咚，又不是泉水！哪有钞票看着顺眼？”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好了好了，别吵了，那小子估摸着也快出来了，早点去准备吧，大敲他一笔！”
　　“是啊老大，这笔做成了，整个一年都不愁了！可万一没做成怎么办？”
　　“你小子找抽，净说些晦气话！独生子在老子手里，就算借他十个胆，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大说的是！兄弟们走！”
　　一群人鱼贯而出，悄悄地走到了预定地点。贪婪的眼睛，追索着莫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