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若星辰》汐愔

5、第 5 章

　　接下来的一天两天三天四天，036一切如常，依旧面带阳光，认真工作，却未再同我讲话，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仿佛之前那个画面只是我自己的一场幻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小失落。

　　我觉得‘一’这个数字很好，它应该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所以当星期‘一’到来的时候，我决定不再被那幻觉困扰。

　　这一天我仍是在一层当班。傍晚时分，大厅里冷冷清清没有顾客，我数算着时间，快下班了。然而就在这时，我以为不会再来的那个人却终于出现了。

　　“嗨！”他微笑着，用一种像朋友一般轻松的语气。

　　我下意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努力坦然的向他回应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下班以后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我错愕的望着他，条件反射的蹦出一句话，“你有没有搞错！”

　　然后又立即补充了一句，“……我得回家。”

　　也许，他大概也不会明白，‘吃饭’这件稀松平常的事却已超越我的底线。

　　036脸上的阳光顿时消散，犹如小鹿奔逃于森林，他的背影转瞬了无踪迹，我忽然觉得，我好像对他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坦白说，在我过去这18年的人生经历中，我从未与哪个男孩子做过朋友，亦不懂得如何与男生相处，更别说一起吃饭这样的事，对我而言简直不可想像，况且，从父母那里也是不会被允许的。

　　当然，并不是说我对交朋友这件事本身有抵触，如果只是下班路上散散步，谈谈心，我想我是乐于接受的。

　　父母那一代人普遍有一种比较奇怪的现象，年少时被灌输封建思想要与异性保持距离，到了适婚年龄只需介绍人牵个红线，便能迅速组织家庭，生儿育女，柴米油盐过一辈子。

　　在这一点上，我完全不能认同。我的内心浪漫且固执，我愿意用一生去寻觅一个懂我的人。我相信终会有那么一个人，穿越茫茫人海来与我相遇；终会有那么一个人，无需太多言语，只凭一个眼神，便可从平凡众生里识得我独一无二的灵魂。

　　而他，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脑海中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我不由得浑身一颤，瞬间感觉到一种强大的磁场，仿佛是不可抗拒的命运正铺天盖地般向我袭来。

　　似乎，我与036达成了一种沉默的默契。与之前自然而然的沉默不同，在经历了两次颇为尴尬的事件之后，我与他之间的沉默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含糊不清却心照不宣。

　　那日，我去财务室找杨姐换零钱。当我从二楼下来时，正遇036自一层大厅向上投来的目光，他的脸上不再阳光普照，而是带有几分深沉几分忧郁。他定定的望着我，令我不知所措。

　　我立即转开视线，只觉得那楼梯变得好长好长，脚下每一步声响都是心慌，不知走了多少级台阶，我才敢再次眺望那个方向。我以为他早就走开了，可是，那双目光仍在。

　　那毫不掩饰与避讳的目光，是在昭告天下吗？还是在告诉我什么？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能确定……我更不能确定自已的感受是否真实。

　　我低下头快步走向收款台，仓惶逃进我的城堡。

　　我听见艾伦的歌曲在大厅中央回响。

　　‘无法忘记，你眼中那一丝忧郁，
　　难以言说，我心底的一片深情。
　　怎么忍心就这样转身离去，
　　仿佛一切都只是云淡风轻。’

　　小夏最近与王帆走得很近，大概是因为她们经常参加导购组的聚会活动，所以共同话题越来越多，自然相谈甚欢，不过遇到重要的事，小夏还是更愿意对我吐露心声。

　　“小曦，告诉你一个秘密。”某天在去公司的路上，小夏兴奋的对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真的吗？”我既开心又惊讶，“怎么认识的？”

　　“是公司里的同事。”

　　“啊？”我更好奇了，“他叫什么名字？”

　　“暂时保密！”小夏嫣然一笑，“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小夏对男生的品味一向与我不同，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就探讨过这个话题。我喜欢琼瑶小说中男孩子普遍具有的阳光开朗，温柔深情。而小夏则喜欢金庸笔下杨康式的帅气俊美，亦正亦邪。由此，小夏曾经得出过一个结论。

　　‘我们不可能会喜欢上同一个人。’她说。

　　‘倘若我们喜欢上同一个人，我一定会选择退出。’我说这话，并不是因为自已有多么高尚或了不起，而是另有原因的。一来，我知道自已缺乏自信和勇气，二来，我不喜欢与人相争，尤其对方还是自已的好朋友。

　　“但是，”小夏想了想，说道，‘如果那个人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的话，我绝不会勉强和他在一起。’

　　以上虽然是年少无知时的一段对白，但从中足以看出两个人的不同性格，小夏的自信勇敢，以及我的悲观怯懦。

　　我无法判断谁是佟夏理想中的杨康，亦不可知佟夏会成为谁心目中的穆念慈，但窃以为那个人绝对不会与036扯上任何关系。036不染一丝邪气，亦非玩世不恭，实在不具有杨康的任何特征，而我那比小夏更加不明朗的故事，我实在无从说起，便也没有对她提及。

　　临近月末的一个周日，财务组决定联合库管组进行对账，地点在大会议室。因为财务人数有限，核算数量巨大，所以需要从收款员中抽调一位过去，因此要求收银员这一天都必须上班，不得请假。

　　小夏和王帆非常不仗义的把我拱手推了出去，号称有她俩坐镇一线努力工作，让我好好享受在大会议室里的清净美差。

　　当我拿着自动铅笔和计算器走进大会议室的时候，才发现自已被那两个家伙给骗了，清净或许，美差绝非！

　　会议室中央那长方型的大桌子上堆放着由三色票据堆积而成的三座大山，看上去十分壮观。财务组的主管和会计都不在，只有出纳杨姐在与导购组长浩哥以及库管组长孙姐交谈。

　　杨姐见我进来，与我匆匆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大概意思是财务组人少，大家都各司其职，只好把这重任交给我，让我和另外两个组积极配合。

　　我与浩哥早已熟识，与孙姐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照面，她看上去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戴着一幅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我与两位组长礼貌寒暄了一下，便顺理成章的在堆放着财务记账联的临近座位上坐下来，开始着手进行核算。

　　孙姐随即在我对面就坐，浩哥坐在与孙姐并排的位置，亦是我的斜对面，三人围着一大堆票据开始认真工作起来。一时间大会议室变成了最安静的场所，只听见翻动票据的声音和按动计算器的声音。

　　工作本身到不复杂，不过是各组之间的票据核对，但因为票据太多，致使难度增加了不少。以这样的工作量来看，若不需要额外加班，我都应该感到庆幸了！

　　果不其然，安静的时光没过多久，那两位组长就开始叫苦不迭了。

　　“唉，真烦，”浩哥开始抱怨，“这么多票据，得算到什么时候啊！”

　　“可不是嘛，”孙姐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工作量这么大，就我们三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算完啊。”

　　“陈曦，这对账不是你们财务组的事嘛，”浩哥的声音从斜对面剑指而来，“你们应该多派几个人才对，硬把我俩给按到这儿来算怎么回事啊！”

　　我将浩哥望了一望，如实回答道，“浩哥，我们财务组人少，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来。况且这次本就是咱们这几个部门之间的对账呀。”

　　“是啊，浩哥，这是领导下达的任务，你可别想赖掉。”孙姐斜瞄了浩哥一眼，然后朝我递来一个偷笑的眼神。

　　我心领神会，于是对孙姐微微一笑。我知道我是一个不太有幽默感的人，而他们非常热衷于开玩笑，说说笑笑间，气氛轻松起来。

　　我依旧专注在核算之中，计算完一叠数据，就用铅笔在首页右上方记录和计数。累加两遍结果一致就放到一旁，再计算下一叠。倘若两遍结果有出入，就要再计算第三遍，直到相符为止。

　　“哎，怎么每一遍都不一样啊！”孙姐嘟囔道。

　　“你按的太快了，光有速度是不行的。”浩哥像是找到了感觉，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颇有耐心。

　　“好，那我慢点，”孙姐望着浩哥扶了扶眼镜，“我向你看齐。”

　　“哎，你可别这么说，我哪是按计算器的人啊！”浩哥发自肺腑的说，“我要是能按得了这东西，我当初就念会计去了！”

　　我正好计算完一叠票据，抬眼之际，但见浩哥正用他笨拙的大手在计算器键盘上一下一下的按动着，可谓龟速，我心里琢磨着，照这样下去，他得算到什么时候？

　　“可恶，我加了三遍了，怎么每一遍都不一样！”浩哥终于发出呐喊，他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叉腰环顾四周，然后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小票皱紧了眉头，“不行，我得找个帮手！”

　　浩哥雷厉风行，说话间他已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冲了出去，会议室与大厅只隔着一条狭长的通道，我听到浩哥的声音正对着外面的人大喊：“你们谁有时间过来帮我对下账啊！”

　　“这导购组人多就是好啊。”孙姐笑着说，语气中流露着羡慕。

　　此刻会议室内就剩我和孙姐两人，我也不好不说话。于是问道：“孙姐，你们库房那边没有人能过来帮忙吗？”

　　“你是说李非和张奎那两个家伙吗？”

　　李非和张奎？这两个名字对我来说十分陌生，只觉得单纯就名字而言实在有够霸气的，因为我瞬间联想到张飞和李逵。

　　孙姐没注意到我在走神，继续说道：“他们啊不仅管库房的事，还要兼顾配货送货，这会儿早就被发配到南城去了，只能我自已跟这儿顶着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库管组也不容易呀！”

　　“那可不是嘛！”孙姐道：“公司刚起步，不可能面面俱到，我们作为员工，也不能太计较。”

　　来公司快三个月了，我的确感受到公司在很多方面存在着漏洞与不足，就比如现在这种原始化的对账方式，当然，这都是工作方法上的问题，好在公司领导对员工的人性化关照，以及员工并不计较的豁达心态，令这支年轻的团队虽然青涩却十分有凝聚力。